<p>“卖泥”苦,是真的苦,是那种肩压重担被生活推着在泥路上踉跄着不得不前行的那种锤炼和磨难的苦。</p><p>我为自己曾有过的这段经历而哭笑不得。</p><p>说来也滑稽,当年干这苦力活时累是累、苦是苦的,但没有害怕过的;倒是离开农村后想起这些往事来却有丝丝寒意缠在心头的感觉。</p><p><br></p><p>下面我把至今留存在脑海中的当年卖泥的事情叙述一下。</p><p>卖泥对于生产队来说是搞副业经营,苦是苦了些,但因为到年底分红时是能让村民家庭得到的“红包”稍微厚实些的,所以村民们倒也乐此不疲的。</p><p>姚湾生产队轮到第二天卖泥的二男二女四位社员(其中夫妻档的不少)会在前一天收工后的傍晚将泥挑至船上,这样第二天清晨可以早早赶去窑厂卸掉,回来后再挖第二舱泥,完成一天的卖泥任务。</p><p>二位女社员在已经“开好面”的高亢地上将符合窑厂收泥要求的的“青紫泥”一锹锹地装入竹畚箕中(乡下叫“拖挞”),然后由男社员一担担地将畚箕里的泥倒入船舱中。如果泥地离船近的话,那就大家直接地把一块块泥甩到船舱中,这就省时省力多了。</p><p>傍晚淡淡的夜幕中,随着四条人影来回的劳作,船舱中渐渐增多的泥将船渐渐地往水下压去;待船舷接近水面时,估计吨位差不多得能让窑厂的收泥员认可时,“下泥”的工作算是完成了。</p><p>春秋季,天气温和时节,这样的劳作也会让人汗水浃髓沦肌;如果是夏天,不用夸张,那汗水是就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那样成串成串的往下滴了。</p><p>完工后的男人们回家后可以到屋后的姚湾河里孵一会儿,既凉快又把澡洗了,会水的有时还会游上几下;女人们就只能连衣带衫的避坐在水桥的石板沿上用个小桶舀水冲冲洗洗了。</p><p>这情景,昏暗的夜空,月色或星光下,清清的河水中溅起的水花,微风拂过岸边竹林发出的窸窣声,兴许能消去社员们一天的辛劳;然后沉沉地睡去,几个小时后起床再投入新的一天的劳作。</p><p>第二天的拂晓时分,昨晚的原班人抢着太阳升起前的荫凉,在姚湾河与顾浦河上一声“扳梢”一个“推梢”地拐两个湾行就到了望新窑厂收泥处的船儿停泊处。</p><p>莫道人行早,此时的这里已有不少卖泥船泊靠在了河埠上。于是我们的船在人家泥船的空隙间慢慢地插了进去。</p><p>撑好篙,缆好绳,停好船,待窑厂的收泥员认可各船的吨位和泥质之后就可以上泥了。</p><p>女人们站在泥舱中,待她俩一铲铲地将泥装满畚箕,男人们稍蹲身子,扁担一横,牙关一紧,挑起畚箕,跨上狭窄的有着许些弹性的跳板,然后沿着约莫有二十度坡度的“泥场”中间的泥路向前方三四十米处的倒泥处行进, 在这块高地的尽头把泥倒掉后再回到船上。</p><p>河埠上的这泥场尽管很大,但因为泥船很多,没有几天就会把偌大的场地堆满。就这样泥越来越多,越堆越高,最后变成了一座“泥山”。</p><p>那时候挑泥上岸就像是登座矮山,一担泥一般都有个100来斤重,卖泥人个个成了挑山工。</p><p>窑泥都是粘性泥,它的比重差不多是水的一倍。看看担子中泥不多,但份量贼重。大家都是两手捏着担绳,拽着一肩前后的那对泥畚箕一步一步地登上去的。</p><p>这样上上下下地走不了几个回合汗就哗哗地流下来了。我们戴眼镜的,撩汗不方便,汗水流进眼睛里,感觉眼睛是象被盐水抹了一下似的那么生疼,但又奈何无可。</p><p>卖泥时我的伙伴是被称之为队中“男劳力1号“的“小小”陈浩生大哥。</p><p>“小小”体态魁梧,有蛮力;相貌粗犷,但他与所有的乡亲一样善良。</p><p>他对我的照应和爱护是我心中永远的不忘。</p><p>人家卖泥大多用畚箕挑,我记忆中他与我是用箩筐扛的。两位女士有时装泥慢了或装少了他都会跳进舱中拿过锹来自己装或者嚷嚷着让她俩再加上几锹。</p><p>扛泥时,我前他后,他会把箩绳最大限度地往自己身边挪去,那是为了来减轻我的负重。</p><p>有他的照顾和保护,靠着他的负重和前行时强大的推力,我在整个卖泥时期中没有摔下跳板过,在泥途中没有跌倒过,身体上全身而退,没有为自己以后的生命征途留下一些后患。</p><p>现在“小小”老了,因为年轻时的辛苦和不惜力而小中风过二次。</p><p>一年多前我去看过他,家里开了个棋牌室,曾孙女也上幼儿园了,他的孙子的微信网名叫“幸福”。</p><p>滴水之恩,我是无权无势无能力涌泉以报的,但对于“小小”,对于姚湾的乡亲们,他们曾经对我的好,他们赐予我的照应和爱护,我是永志忘不了的。</p><p><br></p><p>四个人一天的任务是四吨船二船,完成一船后的第二船时间约中午时分,一天的“卖泥”或者说“卖命”任务完成了。</p><p>夏天的话,回到住处,我在顾浦河中游个泳,在水中洗尽汗水洗脱疲劳,然后上岸泡上冷饭和上几根酱菜算作中饭;有时没有开水又懒得烧,用井水泡饭偶然也是有的。然后沉睡上二三个小时,醒来挟上工分薄去社员们的几个劳动点上为他们记工分去。</p><p><br></p><p>写了卖泥的这些事,说真的,心中不是很好受。</p><p>我们这些所谓的知青因为家长不在身旁,不像那些农家孩子们平时至少可以在大人们的关爱下能吃饱了喝足了再出工;到卖泥的时候,家长还会专门煮上几个鸡蛋让他们补充一些能量的。</p><p>那时或者现在,每每想到这些,心中不免黯然神伤。</p><p><br></p><p>往昔的岁月远逝矣,俱已成了昨日黄花。</p><p>但每当我走进望新,走近钱门的姚湾,想起当年卖窑泥和其他劳作和生活的情景,想起那艰苦岁月里人们遭受的磨难,想起他们奋发中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精神,我的心中满是对这片土地上所有一切的留恋和不舍。</p> <p class="ql-block">当年卖泥时处处照顾我的姚湾村民陈浩生大哥</p> <p>2020/10/1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