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图文原创</h3> 夜里,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打得玻璃窗啪啪作响。早晨起来雨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远处又不时滚过来闷闷的雷声,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我不由得坐到窗前,很无聊地望着窗外……<div> 夜里的风雨,把一座座砖红色的高楼、一片片苍翠的树木冲洗得干干净净。昏暗的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的细雨,那柔柔的雨丝,随着微微的轻风静静地飘洒着……<div> 伴着阵阵雷声,楼下茂密的树丛传来沙沙的响声。随声望去,那一片片郁郁葱葱相连的树冠,涌动着绿色的波浪;刚才的和风细雨,也渐渐地失去了它的“矜持”,粗大密集的雨点随风倾斜着、旋转着扑向大地……</div></div> 地面上,在摇摆的树冠之间,露出的紫红色的塑胶地面,那里是小区的小健身广场。一件件黄红或黄、白色 相间的健身器材显得十分醒目。让这灰蒙蒙的阴雨天多了一份亮丽。旁边还有滑梯、沙坑等儿童游乐设施。每天这个时候,那里是小区里最热闹的地方了。浓密的树荫下那些奶奶姥姥们带着她们的孩子在这里嬉戏玩耍,直到快中午了,阳光照射过来才渐渐散去。现在,那里少了孩子们的喧闹,只有它们呆呆地站立在那里默默地接受着风和雨的洗礼……<div><br></div><div> 风雨中的小区格外安静,这半天连一个走动的人影都没看见。那些上午在外面玩耍惯了的孩子们,此时也不知道在家里做着什么?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寂寞,他们的奶奶姥姥一定会想尽办法哄着他们高兴的……</div><div><br></div><div> 想到这,我的眼前忽然跳跃出小的时候,雨雪天里姥姥给我们炒瓜籽、讲笑话的画面。姥姥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的眼前……</div><h3><br></h3> <p> 我姥姥是一个瘦小的小脚老太太。白净的脸庞,一双不大的眼睛但是很有精神。因为掉了好几颗牙,嘴显得瘪瘪的,可说起话来底气十足。灰白色的头发,光光地梳向脑后,再挽起一个籫。常常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只有在天特别热的时候,才会穿一件浅灰色的“夏布褂子”。上衣都是带大襟的,用现在的眼光看着又肥又大;便服裤子上有一截白色的大裤腰,肥大的裤脚被一副绑腿带平平整整地绑在她那细细的腿腕上。尖尖的小脚上总是一双白色的线袜、黑色的尖口布鞋。干活的时候总是先挽起袖口,再戴上她那蓝色的围裙。给人一种刚毅、整洁、干练的感觉。</p><p> 我跟姥姥感情很深,可能是源于从我一出生她老人家就在我身边,直到我14岁那年她老人家去世。所以在我那一段的成长过程中,在我年幼的心灵里,感觉姥姥也是我最依赖的亲人。</p><p> 我姥姥姥爷只有我妈妈这一个女儿,所以在1958年我们家搬到厂门口的土房子,把家安置好以后 ,我爸爸就从黄骅的姥姥家,把当时已经年逾古稀在农村享受五保户待遇的姥姥接过来跟我们家常住了。我是五九年出生,也许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姥姥吧?</p><p><br></p> <h3><font color="#010101">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便问起为什么我们没有舅舅也没有姨?我妈妈说,其实她曾有过哥哥姐姐们,但是,都因为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出麻疹、生天花等疾病而夭折。在我姥姥36岁的时候才生下了我妈妈。我记得我妈妈在说起这些的时候,总是说在姥姥的这些孩子当中她是“最丑”的一个,所以“命大”才活了下来。</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也许是由于姥姥的这些经历,她来到我们家时间不长就迎来了我的出生,所以对我倍加呵护吧。直到现在我仍然感觉到在我们姐妹四个人里,我姥姥是最“偏向”我、最“护着”我的。记忆中姥姥从来没说过我,倒是我常常因为姥姥脚小走得慢,或者跟姥姥说话她听不见的时候说姥姥“又聋又瞎脚又小”。每当这个时候,姥姥不但不生气 ,而且还笑得“一脸的幸福”。</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此时此刻想到姥姥 想到这些我仍然满眼都是泪……</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妈妈说,在我们姐妹当中我记事儿记得最早。虽然在那些记忆里,有一些是朦朦胧胧、零零碎碎的片段,但是 ,那一个个温馨的画面、一个个温暖的怀抱, 早已化作了我人生记忆里一朵朵飘舞着的花絮,使我的童年变得更加多彩和幸福,让我至今难忘。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让我对童年时光有了更多的回味和眷恋。</font></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我出生以后,正好赶上我国“三年困难时期”。这让建国初期本来就物资匮乏的年代雪上加霜。再加上我姥姥来到我们家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户口还没到,没有粮食、布票以及副食品供应,所以,我们家的生活就显得更加艰辛。这些我当时自然不懂。只记得每天我饿了,姥姥总是拿起小奶锅给我煮一捋挂面或者是煮一个鸡蛋;要不就是熬香喷喷的白米稀饭、或者是冲一种叫“八宝面”的糊糊,每当姥姥一打开那个白纸印着红字的纸包,我就闻到了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然后坐在那里安静地等着。</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那时候姐姐们可能都跟大人一样在吃着“定量”。多少年之后,我知道了什么是“三年自然灾害”、什么叫“吃定量”、而我是在全家人呵护之下,是唯一“没挨过饿”的人。我想,后来我比两个姐姐长的都壮实,肯定跟这个有直接的关系吧。</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记得那时候我们家还养了几只鸡,其中两只白色的大母鸡,我印像特别深。一只长的又肥又大的,我特别害怕它歪着头、瞪着眼睛(眼圈红红的)、嘴里还不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看着我的样子 。感觉它挺厉害!就管它叫大白横(四声)子;另一只小一点,它看起来脾气特别好,从不那样看我,我也不怕它。管它叫大白横子的妹妹。它们下的蛋是“专供”给我吃的。姥姥喂得很仔细,冬天它们照样下蛋。记得天冷的日子,姥姥把鸡筐搬进屋让它们在屋里下蛋。我就蹲在筐前看着、等着它们下蛋。常常是拿着刚下完还热乎的鸡蛋,姥姥就给我煮着吃。有一天,我等的着急了就拿火筷子捅它们,催着它们快点儿下蛋。鸡被我捅得直叫,姥姥听见了就赶紧过来要过火筷子并告诉我:“鸡下蛋的时候,小孩儿不许看,看了鸡下蛋的孩子,在别人丟东西的时候就脸红。人家就说你偷了别人的东西 。让人家笑话”。那时虽然小,可能还是听懂了偷东西不是好事儿吧,以后就不再看了。但是,一听见鸡“咕咕嘎”,马上就喊姥姥,领着我去捡鸡蛋。然后双手捧着鸡蛋让姥姥给我“煮煮、煮煮”。</span></h3> <h3> 因为我妈妈没有工作,有的时候就出去干临时工。由于妈妈针线活儿好,会使用缝纫机,也有几年在街道的缝纫组上班。把活儿拿到家里来做。因此,我们平时跟姥姥玩儿的时候多。姥姥非常勤劳,每天除了带着我们玩,还要做饭、喂鸡,夏天有时领着我们在周围的大野地里挑一些野菜,像曲曲菜、婆婆丁、马齿笕、扫帚菜、黄须菜等等都是姥姥教我们认识的。这些菜有的我们吃了,有的就喂了鸡。别看姥姥脚小,干起活来特别泼辣。常常在地里给我们拔一些花花草草,用喇叭花编成一条长辫子;或是拿毛毛草编成小老鼠。让我们在院子里大树底下玩儿。我们打着秋千,玩着花草。姥姥就拿着镰刀去割房前地边上的青草,晒干了烧火做饭。</h3><h3><br></h3><h3> 那时候每到夏天,在院子里就垒一个能挪动小锅腔子做饭。早晨起来姥姥有时候给我们打烀饼吃,棒子面里擦上一个小西胡、放点花椒面、盐,吃着又脆又香。</h3><h3> 我们最愿意吃的还是姥姥摊的鸡蛋饼,每当第一个鸡蛋饼快熟了,姥姥总是扭过头去在旁边的葡萄架上掐俩老的葡萄叶子,顺手在围裙上擦两下,再拿铲子把鸡蛋饼翻过来,然后分成两半,分别铲到手里的两个葡萄叶子上。我们围着姥姥看着姥姥做饭,等着吃鸡蛋饼,企盼的眼神儿跟随着姥姥那麻利的双手,跟那两块嫩黄鸡蛋饼一起也落在了姥姥托着葡萄叶的手上。一个个儿伸过小手接过鸡蛋饼,美美地吃起来。这一块吃完了,托着葡萄叶子再找姥姥去要鸡蛋饼……</h3> <h3><font color="#010101"> 冬天冷了,我们在炕上玩儿的时候多。姥姥常年睡炕头,白天把自己的被褥也叠在炕头上,姥姥常常是坐在炕上倚着自己的被褥,抽着烟袋跟我们玩儿。那时候我们家有个三屉桌 ,其中的一个抽屉,里面都是我们的“玩具”。每天都是从桌子上拉下来往炕上一放,我们的一天就开始了。记得那里面有一只红蓝铅笔、一个棕色的铁夹子、一块破旧的墨绿色塑料表带的手表。粉色胶皮小熊,一捏“吱吱”地响,最高级的算是那个不知道多少年前,哪个姐姐小时候买的一个布娃娃。那原本是粉嘟嘟的小脸上被我们经常“描眉画眼”之后,已经变得“面目狰狞”。但是我们依然抱着她爱不释手。有的时候玩“过家家”把纸剪成小块当钱用,买卖东西玩儿,;有时候也把纸条夹在铁夹子上,卖车票,坐汽车玩儿……日复一日,乐在其中……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小时候的冬天好像特别冷。每天早晨起来玻璃上都冻着满满的、厚厚的一层冰。点着炉灶子屋里开始暖和起来,太阳也慢慢地爬到了窗户上,玻璃上那层好看的像夏天花草树叶一样的花纹被渐渐地融化了。我可以趴在窗台上看看外面――隐隐约约好几只鸡挤在窗台上晒着太阳;院子里大柳树那高高的树冠,被风刮得摇摇晃晃。我急急忙忙的喊姥姥,让姥姥挂上窗帘。(我小时候最害怕刮大风,特别心疼大柳树被风刮得左右摇摆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不论春夏秋冬只要刮大风必须关窗户,再挂窗帘。听不见风声,看不见树摇 ,心里也就踏实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眼不见心不烦”吧。我记得姥姥最怵头的是夏天,好容易起风了凉快凉快,我却要四门紧闭,白天也得挂上窗帘。全家人只能依着我。这个时候,姥姥总是一边笑呵呵地解着自己褂子上的疙瘩袢准备脱褂子,一边用那种溺爱的眼神儿看着我、数落着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小孩子,总有不听话的时候,我们要是不好好玩儿了,姥姥常常会“变”出“好东西”来哄我们。姥姥一说,把脸扭过去,拿手蒙上眼。我们心领神会,暗暗自喜!个个面带笑容迅速地扭过头去,两只手使劲地捂住两眼。等姥姥说;行啦!我们马上回过头来,然后冲着姥姥攥着“好东西”的手,再吹一口气。姥姥把两手一张,变出来的不是五颜六色的糖豆 就是黑黑的园枣、也许是柿饼子、或者是糖块……这个时候我们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后来我们长大了,在一起说到这些事的时候,不禁为儿时的童真而“感叹”。尽管我们都知道,心爱的好东西就是从姥姥的炕上“变”出来的。可是,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趁姥姥不在的时候自己去找着吃?就连偷偷地看一眼都没想过。这就是童年的纯真吧!</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最忘不了的还是雨雪天气里,姥姥给我们炒瓜子,说笑话的情景。因为每年夏天我爸爸种不少向日葵,另外也有姥姥把平时吃老窝瓜、老西胡攒下的瓜籽儿。用姥姥的话说这些东西是“留着哄孩子”的。天气不好的时候,姥姥总是用提前备好了的柴火,烧大锅给我们炒瓜子吃。冬天,我们围着姥姥,吃着姥姥给剥的瓜子儿,听着姥姥说的笑话,还不时地抬头看看窗外飘零的雪花,不知不觉中再朝窗外望去,大地已经变得白茫茫一片……夏天下雨了,炒瓜子、听故事,听着雨点落在窗外的葡萄架上那清脆的声音,知道雨越来越大了。抬头看看窗外,鸡都躲到葡萄架下,挤在一块儿,缩着脖子避雨。而鸭子们则兴致勃勃,拍着翅膀“嘎嘎嘎”地叫着聚在院子里、昂着头把脖子伸得高高的,眯着眼睛、那扁扁的大长嘴一张一合地在接雨水喝。享受着雨天给它们带来的快乐……再看看那只灰白花的老猫,却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反正不能出去玩儿了,总是蜷缩在被垛上睡它的觉……</font></h3> <p> 我们在一天天地长大,姥姥也渐渐的老啦。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姥姥的腿脚已不是那么利索了,走的很慢,有的时候走路需要一只手扶着墙。再后来就柱着拐棍。牙也掉的没有几颗了。可是姥姥还是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做饭的时候帮我妈妈烧火;我妈妈做棉活儿拆出来的看着又旧又硬的碎棉花,经过姥姥的双手就会变成一片片宣软、整齐的棉花套。我们已经学会了炒瓜子,每次吃瓜子都争着给姥姥剥瓜子仁儿,比赛看谁剥的多。因为姥姥没牙了嚼不动,我们就拿擀面棍把瓜子仁压碎了再放些白糖给姥姥吃。</p><p> ……</p><p> 1973年夏天,姥姥85岁, 无疾而终。</p><p> 我当时不知道在姥姥灵前嚎啕大哭,只是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落泪。当年秋天,我叔伯舅舅家的两位表哥前来接姥姥的骨灰回家与姥爷合葬。我妈妈护送着姥姥的骨灰回到家乡,姥姥入土为安。</p><p> 时隔三十多年之后的清明节,我们第一次来到姥姥家给我姥姥姥爷扫墓。我们先探望了我的叔伯舅舅、舅母。然后表哥表嫂们陪同我们一起去给姥姥姥爷上坟。那是一片诺大的公墓,当表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坟墓告诉我,“那就是我四爷四奶奶的坟”时,(我姥姥是表哥的四奶奶)瞬间,我泪如泉涌。奔过去跪到坟前失声痛哭……</p><p> 这泪水中,有能跪在姥姥姥爷坟前的激动和倾诉、也有几十年来堆积的思念、更有感恩姥姥十几年里对我们的疼和爱……那一刻,百感交集!</p><p> 2008年清明节之际,我84岁的妈妈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跟我爸爸一起,给我姥姥姥爷的坟前立下一块墓碑。表哥们把墓碑立好,我们代表父母在姥姥坟前敬香烧纸并表达我们的心意。姥姥姥爷安息!</p><p><br></p><p> 窗外的雨停了,天也亮了。</p><p> 感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之间我已年近花甲。但是童年的记忆,仿佛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一个雨天就让我又想起了姥姥。其实在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一种“情结 ”。而这种“情结”虽然隐藏在了心灵的深处,但是,它在不经意间,又会一下子被牵出那曾经甜美、温馨、幸福、与快乐的感受。就像当年坐在炕上吃着姥姥炒的瓜子儿、听着姥姥讲的笑话、看着窗外漫天飘舞的雪花或是听着窗外的雨点儿打在葡萄架上那清脆的噼噼啪啪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