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在学校所在村子北面的田间小路上闲走时,我遇到了一个拣秋人。他挎着一个半大的蛇皮口袋,袋里是插的满满的玉茭棒子。试着和他交谈,才发现他是一个借居在本地的外地人。再想问他更多的情况时,才知那纯粹是一个妄想:他不仅话说不清楚,而且人也似乎不正常。再联系他现在做的事情,我便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越发没有耐心和他说话。</p><p><br></p> <p> 由他我想起了自己幼时拣秋的经历。</p><p> 那时已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其时我也就是八九岁的光景吧。那时,村里人家家都是大人口,队里分的粮食总是不够。所以在秋末,在队里刨完山药的空地里再刨拣遗漏,在掰完玉茭地里拣玉茭,在收完豆子的地里拣豆子,便成了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喜欢的事情。那时,拿镢头翻土拣山药红暮叫套山药套红薯;背了篓子拣玉茭豆子叫拣秋,我在这里姑且就把这种拣遗漏统称拣秋吧。当然,在庄稼收割未完时,提早拣秋难免说不清,队里是不允许的。不仅不许,每个队还有专职的看田人。看田人神出鬼没,得时时提防,不愁从哪里就钻出来。有时被抓住了,也不问具体情况,就拿走了你的工具,任你说甚也不听。有一回,我和二哥正在村边山神庙后边空地里翻地套红薯,不提防叫看田的鹏英爷看见了,他悄悄地不知哪里摸了过来,一顿咋唬,我和二哥吓坏了,不得不由他把镢头拿走。父亲虽是队长,但他开不了口求不得人,也不叫母亲去要,镢头也叫鹏英爷送给他侄女用了。</p><p> 不过,只要到了老秋里,庄稼都收回谷场上,看田的也就不用了。这时候,不出工的女人和学生娃就再也不用当心看田的了。</p><p> 拣秋不容易,得有耐心。因为毕竟队里已收割过,遗漏的毕竟是极少数。翻拣山药和红薯,要撒开土岸子,耐心地在选定的地方一直䎗下去,才有可能拣下。切不可没耐心地刨了几下,一时拣不到,就赶紧挪地再开始,也切忌看到人家的地里能拣下就到人家周围去翻,那样的话,等于是从人家碗里取食,是没人再和你相跟的。拣玉米棒子则要背着篓子边走边用力踩玉米秸杆的半腰部分,遇到脚下硬梆梆的,那就可能是拣到玉米棒子了。而如果是拣豆子,那就要坐在地里,把豆叶拣去,在地垄里仔细拣拾。那些年月,拣玉米套山药一开始是哥哥们带着我去,再后来长大后,便是我一个人去了。一开始,自然拣不下多少,但按着上面的办法,我很快便有了可喜的收获:拣山药半天能拣一篮子,而拣玉米也能拣半篓子。有一次,我和堂兄去拣玉米,竟然遇到队里忘收的一小堆玉米棒子,我们紧气地插满各自篓子,赶紧回家。这也是我拣秋最大的一次收获,至今难忘。</p><p> </p><p> </p><p> </p><p><br></p> <p> 拣秋除了有耐心,还得动脑子。我们村喜欢在水地里玉茭套种山药。刨山药时,玉茭刚刚抽穗,所以刨山药要格外小心,不能把玉茭根刨断。所以,为了护住玉茭根,长在玉茭根下的山药往往就不要了。所以拣山药就要多翻玉茭茬根前,那里常有意想不的收获。而且,拣山药的地也要选那些刨的不太入法的地,那往往是队里最差的社员刨过的,山药也往往丢的多。而拣玉茭就要选那些割倒后玉茭秸摞的最后的,最不齐整的玉茭地。因为这样情形的秸杆丢玉茭最容易,也最有可能拣下。而拣红薯却常常还得深翻土地,这是因为红薯的根扎的深,遇到偷懒的社员是不会下死力气去刨的,所以拣红薯就必须深翻地,这才能有些收获。</p><p> </p><p><br></p><p><br></p> <p> 一年一年的拣秋可以说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不仅我,我周围的小伙伴谁又没有这样的经历呢?而说起来,几天的拣秋又能给家里添补多少呢?在一家七八口人,吃喝年年都青黄不及的时候,那点微薄的收入又能解决多大的问题呢?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讲,拣秋确实作用不大。可是如果从培养劳动习惯等方面来看,谁又能说它作用不大呢?在那清贫的年月,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就懂得不怕吃苦,慬得替大人分忧,这难道不是很可贵的么?对比现在的年轻人,我们那代人的那种吃苦精神,那种对生活的热爱和珍惜,他们又如何比得了,而这,难道不是包括拣秋在内的一些活动所给予的么。</p><p> 拣秋,我是多么希望我们的孩子也能在这个时候去尝试一下,可这是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妄想呀。可即使做不到,我们也应该通过类似的活动培养孩子们的劳动习惯和珍爱劳动成果的习惯。而这,难道不是我们在教育孩子问题上应该努力的方向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