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浩荡

郁有满

2020.10.30《江南晚报》发表我写的《师恩浩荡》一文，写顾老师。

顾老师家门口路上的栾树

九月的这一天，正是金秋桂茉飘香之时。87岁的顾莉芬老师在女儿的陪同下，亲自登门，爬上四楼，来慰问我这个也已70岁的学生。

她是从女儿处知道我患肺癌手术后出院消息的，马上提出要来看望我，被她女儿劝阻了：一则年纪大了，又是酷暑；再则我刚刚出院。当晚，她夜不能寐，想连夜打电话给我，又生怕打扰我，延至第二天来了电话。电话里，她直言我的病是积劳成疾，语意里带有批评，以前她一再交待我要注意劳逸结合，我并不在意。自退休后，就一直马不停蹄，没有空闲过。老师的话换了别人我可能会听不进去，因为我向来自以为身体很棒，每天游泳，打拳，徒步等，生龙活虎，工作与写作像拼命三郎一样，本以为用更多的工作来解脱阴影，哪里会想到得病。她在电话里朗读了《老年报》上关于爱惜生命的一段话，一再叮嘱我，为以后的生活，为自己与家人，要好好的珍惜。“珍惜”是她对学生最常用的词语。现在我不得不认可老师的批评。人生有时很无知，非要到险绝之地才会回头。回味老师的反复叮嘱是多么恳切，要是早点听顾老师的话，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电话中我与顾老师讲，手术前，即想去看望她，因忙而未成行。她说：“我知道你的心。从过年就想要来看望的。你对我的好，是少有的。”讲到这里，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而电话那边也是低低的哽咽声。电话中她说准备等月底天气凉快点来。我劝她不要来了，等我好一点了去看望她。电话后，我心里想，哪能让她来呢，我得乘她来之前先去，盘算着到20号左右去看望她。

可她急着提前来了，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俩在门口相见，分外高兴。与她已有一年半未见了。本来说好今年初去向她拜年，却因疫情阻挠未成。她平时孤身一人住家里，整个疫情期间，很为她的生活怎么过而担心，只能通过电话与她联系，并通过与她女儿的微信了解她的情况，好在孝心的女儿对她非常体贴关心。而现在疫情难关基本已过，还没来得及去探望她，我就生病了。反而是她先来了，而且要她人家爬楼梯，这叫做学生的感到过意不去。

右一为小学毕业时的顾老师，笑得多甜，多灿烂可爱！

迎进门，我俩仔细地互相端详了一会。她似乎更削瘦了一点，但精神仍是矍铄，虽然老了，但还是保留着年轻时的风度与气质，美雅与清秀的痕记永远刻在她身上。我让她坐沙发上，我坐在她旁边。她听我讲着生病住院的情况，也不插话，那圆圆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也许是很久没有见到了我。我也是一直看着她，感觉还是那样的美，只是眼睛里充满着慈祥的爱意。我沐浴在这慈祥的爱意里，心里满是甜意。

中学时代顾老师，发型是50年代的

结婚前后的顾老师

教我们读书时的顾老师，三十多岁

三四十岁时的顾老师

全家。顾老师清秀的面庞一直保持到老

1996年11月与王濬老师在民主街市北高中，时顾老师63岁，王老师56岁。

1999年4月，与王濬老师在热河，时顾老师66岁。

2002年顾老师在吟园，时69岁。

2004年，市四中70周年校庆，在民主街老校区，部分同学与老师合影，中间一排左三是教数学的唐挹清老师，左四是顾莉芬老师，时71岁。

原市四中操场校园，背后是天主教堂，同学们在此合影

位于民主街24号，是四中老校区，市北高中已搬至黄巷

2013年春节，同学们在鼋头渚公园横云饭店为顾老师80岁祝寿，合影。

在横云饭店里

在横云饭店前

2014年8月，在古罗马饭店，师生同贺

进校50周年。时81岁。

2014年10月，市四中80周年校庆，在市北高中校园里。左一是王濬，左二是顾莉芬，左三是王承达，左四是沈慧娟老师。

80周年校庆与顾老师一起。

2016年，班级同学在薛汇东故居聚会时，与顾老师在一起，紧握她的手合影，时83岁。

2016年67届初中在市北高中聚会，与老师们在一起，前排左起：沈惠娟、李惠霞、王濬、王禹忱、印君容、叶其荣。第二排左四顾莉芬。

2017年，印君容老师在运河公园音乐厅举办音乐会，许多学生与老师参加，我班部分同学与顾老师合影，时84岁。右一是顾老师二女儿。

2018年4月，顾老师参加比我低一届的班级聚会，我也被应邀参加。

与顾老师合影，时年85岁。

与顾老师及两位学妹合影

与顾老师及初一（3）班同学一起。除顾老师外，我们三人都是南尖街老邻居。

学妹与顾老师

学妹与学弟夫妻俩与顾老师

我这一生中有两位老师对我非常好，一位是复旦大学的黄苇教授，一位就是顾老师，且都是离校后结下的深厚情谊。她是我1964年考进市四中初一时的班主任，我是班长。1978年我从苏北农村考入大专，进城后特地去学校看望她。一个学生去看望老师本是一件平常的事，可我是在经历风雨沧桑以后，感悟到了老师的恩德，心境不比一般。此后我常去看她，保持着联系。在几十年的交往中，不意却发展到胜似一家人。我们班级里活动常请她参加，每次来都像是重新听她上课。有感于在校读书时她对我的教诲，并检讨自己不懂事的行为，我写了《生命的流淌》一文。她的先生钱永安也是一位慈祥的老师，夫妻俩恩爱有加。多年前突然发病去世，给顾老师很大打击。不久正逢她80岁，我们班还特地为她祝大寿，为她献上了鲜花，她十分开心，忧伤的心灵有所宽慰。为此我写下《捧出心底的爱》一文，献给她。没几年，我的妻子遽然而逝。顾老师多次电话安慰我。我与她有了“我失骄杨君失柳”的感觉，共同的话语增进了我们的了解，感情也又多了几分。紧接着，我的双手摔伤骨折，她更是频频来电话询问。由此，我又写下《师生牵挂情切切》一文。几篇文章讲述了我与顾老师互相关爱的故事细节。

2018年夏，班级同学与顾老师在我家聚会，包馄饨吃，十分开心快乐。

在我家，同学们与老师合影

同学们在老师面前开始说笑话

顾老师看着学生们说笑吃喝。

与老师在一起，同学们脸上都笑开了花。

与顾老师交流就如家人一样，无话不谈，我可以坦露自己的心迹，可以讲私底下的话。人生总有烦心事，顾老师来之前，我正因一些事多愁善感而莫名的伤感不快。我把我的不快讲给顾老师听，并自责遇事往往想得太多。心境不好，这也是病因所在之一。我自己也知道这点。难道是“文革”遭受的伤害，造成心理阴影的根源，导致性格缺陷？或许是这一生经历的沟坎与冤屈太多，感慨也多，可我不愿成为那种“故事多的男人是‘难人’”呀。顾老师劝慰我，心态一定要放平，有些事少去想，开心点。我说是呀，真想每天与游泳队队友一起，听他们讲笑话。

我们聊着，不禁说起了这是她第二次来我家。上一次是我手摔伤后，同学们来照顾我，我请大家在我家包馄饨吃。她也被邀请来了，说一是来认认我家，二是来看我的手伤得怎么样，并与大家聚聚。那天，同学们自由自在，欢声笑语，她坐在同学们中间，看我们喝酒嘻笑。不由想起，以前借我们单位小食堂，我自费请班级同学来包馄饨吃，也是请她来与我们同欢。

顾老师还细问了我目前养病吃些什么，调理得怎么样。她特地带了一大包苞子粉，关照我怎么服用。我还询问了母校其他老师的近况。她从50年代即在市四中工作，充满感情，到现在，仍不顾路远照常参加学校的退休教师活动。她说自己没什么慢性病。可我知道她有腰椎盘突出的毛病。那年印君容老师去世时，我亲眼见她一跛一跛地拖着腿，走得很慢，不止一次地去她家悼唁。她今天来我家，不见得步履轻松。

自从我的手摔伤后，问候最多的是顾老师。当没有人再问起，她却仍要问我的手。这次她又问起，我说好多了，但肯定落下了后遗症。

相会总有离别时，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一再劝慰和鼓励我。在门口依依不舍地与她告别，目送着她走下楼梯。当我自己关上门时，想着这么多年来顾老师对我的关心，想着以往我们师生之间的真挚情谊，一幕幕似在眼前，心里不禁激动起来，热泪盈眶。心想，世上有这么好的老师，我还有什么坎不能过的呢？我那心里的一点小疙瘩，在这似海深的师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顾老师并不是对我一个人好。她一辈子教过的学生无数。有的学生因家庭困难准备停学，是她家访苦口婆心地劝导，使家长回心转意让孩子继续上学；有的学生贪玩而面临留级，是她默默地为学生保驾护航而升级；有的学生因身体有病而不能插队下乡，是她热心地到校方帮了开证明……对学生关爱之深，充满了慈悲之心，和善之情，这是伟大的母爱。

其实我的病为早期，并无大碍，却惊动了老师与亲朋好友。生病是人生中总会遇到的正常事，但却透露着人间互相关爱的真情。这种真情在我住院与养病期间，如潮般向我涌来，心中的友爱收获满满。

今年9月22日，顾老师亲自上门来看望我，师恩铭记在心。时87岁，再过3个月，将88岁。

右一为顾老师小女儿。耄耋之年的顾老师，眼神更多了一份慈祥。

当天晚上睡梦中，依稀见到连元街老屋木楼墙壁上，挂着她与先生的结婚合影照，天生一对的伴侣；依稀在莲蓉桥上又见到顾老师年轻时的模样，卷曲烫过的黑发，漂亮的眼睛，俊秀的脸上泛着红晕。那年轻貌美的身影与耄耋老人的身影在梦中叠加在一起，正向我走来。她一直在注视着我呢。而我心中则愿捧出桂花酒，献给她，祝福她。

师恩如歌，师恩无穷期，师恩浩荡慰我心！

诗云：

师恩浩荡似春风，

捧着心来惠爱生。

夜梦依稀还俊秀，

金秋茉莉沁芳蘅。

注：最后一句因顾老师名字中有茉莉之“莉”而写。

2020年9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