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的军校往事：一颗射程三十年的子弹（二） </p><p><br></p><p> 宿舍内，陈宁从被窝中把我拖了起来，跟我说出大事了！他和小个子现在被禁闭在教室里，他借口回宿舍拿东西飞奔回来找的我，我匆忙套起军服，跟着陈宁来到宿舍外僻静处，陈宁将事情原委告诉了我，让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晚所发生的一切。陈宁一再和我保证，说好汉做事好汉当，绝对不会把我供出来，连累到我，队里问起来子弹的来源出处，他会说是他自己在实弹射击时，趁射击教员薛教员未注意，把未打完的子弹私藏了下来。</p><p>我的内心怒不可遏，背叛与欺骗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事情，却最终都发生在我和陈宁之间，这对我真是个莫大的打击！我气得挥舞着拳头，直想冲着陈宁的脸上砸去。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做什么都于事无补，陈宁也意识到了铸下大错，现在我已经被他拉上了同一条船上，漂泊在一切未知的茫茫大海上，就算我能脱掉干系，等待着陈宁和小个子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呢？那夜回到宿舍，我钻在被窝里整夜未眠，胡思乱想，五味杂陈。等待着明天的轩然大波，一片哗然。队里，除了当事人，恐怕只有我知道此事。</p><p>次日，想象中的大动乱却没有出现，队长估计也是冷静了下来，找两人长时间谈话，把事情做了冷处理。多年来，我一直试图想象亚宁队长在处理此事件的心理活动过程，这么一场大祸最后竟然消弭于无形，放着其他任何一个队领导，首先可能会想到如何将自己置身于外，再会想到如何将此事件转变为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在上级面前卖功表好，至于会使当事人遭遇什么样的结局，则是放在最后甚至是不用考虑的。陈宁、小个子是咎由自取，即便退学也不为过；军事教员薛教员也有失职，可以将此事件作为一个把柄，以备不时之用。然而亚宁队长硬生生一个人将全部事情扛了下来，其实对他有百弊无一益，如果有其他领导借机滋事，可以想象面临最不好结局的将必定会是亚宁队长。现在想来这一切，作为开国上将李天佑之子，亚宁队长的宽容仁厚非同一般，胆量胆识更是超越常人，既呵护了两个少年的前途命运，又维护了本队的荣誉，也没有将事件扩大到军教室，给薛教员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说到这里，我真的要说曾经生活在13队，曾经受亚宁队长的领导，其实真是幸莫大焉！</p><p>小个子依然和陈宁过从甚密，让我十分不解，经常以不屑的态度冷眼旁观。陈宁后来在队里的表现，显得另类，桀骜不逊，常出惊人之语，最后甚至公然顶撞队领导，在与李守和副队长的口角中，大骂李说话嘴里象含着个胡萝卜，引起激烈冲突。队里召集班长开会，为严肃军纪，提出勒令陈宁退学，并提交班长们讨论，要求拿出意见。会后，王争班长找到我这个副班长商量，他知道我和陈宁素来不睦，还来找我提出意见，令我唏嘘不已。往事历历上心头，少年时一起上学，一起活动，一起玩耍，入伍初期两人一身旧军装旧军帽，脚登黑灯心绒面白塑料底北京懒汉鞋，出入随行，那些景象一幕幕闪过，仿佛就在昨天。我考虑良久，斟酌再三，对王争说，陈宁绝对犯错，但错不至退学，我们作为班干部，不能昧着良心说话，要对他本人负责，要对他家人负责，不能因一时意气而毁了此人一生前途。王争看我未落井下石，也是感慨万分，和我达成一致意见，汇报队领导。在汇总了各班意见后，队里决定要陈宁在全队做公开检查，晚上在大教室里，陈宁昂首走上讲台，做了一番慷慨激扬的发言，大谈革命军人的理想等等，却丝毫没有认错检讨的意思，使台下的我听得面红耳赤，目瞪口呆，心想他怎么会落到如此不知轻重的地步？也只得双手一摊，耸肩长叹，罢了罢了，由他去吧。</p><p>后来，我把剩余的那排子弹又偷偷还给我大哥，他找到部队的同伴，是作训处的军务参谋，将子弹在射击训练中消耗掉。</p><p>被亚宁队长收缴的这颗闯祸的子弹，虽然从来没有射出枪膛，没有给任何人造成实际的伤害，却依然射穿了我们三人的心灵，击碎了我和陈宁之间的少年友情，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轨迹，两人从此反目，不相往来，毕业后各奔东西，连相互道别都没有一句话。很多当年中学我们的同学问起和我在镇江同地同一中学一起入伍入学的陈宁，我也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如果没有当年我给陈宁的这颗子弹，或许现在还和他还是好友，彼此相互关照，同学情可以延续数十年直至今日。这颗没有射出枪膛的子弹啊，却是掠过30余年，射程如此之长，让我永远不能忘怀。</p><p>（学做美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