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屐痕（下）

秋水寒

（三）新的一天，穿过黑黝黝的隧道，九连山驴行开始了，隧道口右侧，林疏可行，羊肠小道逶迤林间，乱石挡道，陡坡难行，驴友红心脚下一滑，重心全失，要不是队友眼疾手快，后果真不敢去想…… 户外徒步就是这样，有人欣赏，有人不解，其实，无需羡慕，也不必非议，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自己喜欢，便是最好。 驴友们可以海阔天空的闲聊，也可以沉默寡言保持无语，但面临困境的相互帮助必不可少。徒步后累得什么都不想的懒散，跋涉中让一怀心事得到暂时的放松，驴行的魅力只有喜欢的人才懂得！ 过道观，走寺院，下行谷底，缘阶上攀，悬崖峭壁，幽径密林，你记录下我的背影，我拍摄下你的攀登，看“万壑有声伴天籁，千峰无语立斜阳。” 走秋天的山，想四季的景:春，你是否花团锦簇，嫩饰赤岩;夏，你是否，绿漫峰峦，山丹点缀;秋，你是否，云高天蓝，层林尽染;冬，你是否，雪满沟壑，冰挂高悬。 我说:黄叶欲染金，薄寒秋已深，白露浮衰草，霜欺鸦羽沉。岩如斧劈，峰似刀削的太行，绝巘深壑，险不可言的太行，他日，你是否还记得这一群匆匆来过的背包客？ 行至“老龙口”当日行程基本结束了，稍作休息拍照后，跟着牧羊老汉和羊群，穿过干涸的河床前往抱犊村，一到村口，恍惚间，时光仿佛又倒退回到八十年代初期，陈旧破败的房屋，落后的基础设施，虽然有门前溪水，屋后青山，但外貌看上去依旧那么贫瘠，成熟的山楂红果仍旧无人采摘，随意掉落一地或悬挂枝头，村头的那片梨树林也是如此，熟透的果实要么掉到地上、野草丛中，要么被鸟雀啄食无人问津…… 当晚夜宿所谓的“抱犊山庄”，名字是那么的滑稽可笑，而墙上挂满来自各地的户外旗帜，说明了原生态有它独特的魅力，这里的墙体结构或为垒石，或为夯土，房分两层，其实也就是大约两米多高处摆了几根檩条，铺木板以隔，糊报纸为饰，推开陈旧破损、吱呀作响的木门，浊重的泥土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恍若隔世一般，好像回到了儿时的奶奶家。 驴友们纵酒狂歌之后，我依旧是一夜辗转，谁的脚步踏出薄寒，虫鸣三更，山月寂寥。鸡啼五鼓，晨曦微明。 （四） 当黑黝黝的山脊线在曙光中逐渐明晰起来，站在房顶看朝霞焕彩，山披金缎，一幅精美的油画缓缓展开，黄的梨子，红的山楂。金穗的玉米，翠绿的植被，枝杈横斜的老树，半明半暗的山体，变换多彩的云霞…… 抱犊村早晨才是农耕的早晨，不是世外桃源，也不是乌托邦，抱犊就是抱犊，憨憨地，它就在那里，它不懂宠辱不惊，任流年似水，花开花落，它还是它，保持着与世隔绝的姿态。 时间催促前行的脚步，迎着太阳出发，再看云山百叠，雾領千重，绝壑深谷，密境幽林，怪石耸立，巨峰突起。 阳光下，雾霭中，重重叠叠、绵亘不断的山峰，清透雄奇，相对而出，又似浪涌来，美不可言，一侧时有绝壁突耸，迎面压来，一侧又是万丈深谷，难窥其底:“霞被朝云奇景生，万峰如海石嶒崚。怨声几问姑苏客，脚步何故太匆匆。” 驻足崖边，天际朝云游移，奇峰变幻，彩霞沐日，雄奇险幽，谷底则细流如线，莽莽苍苍，令人惊羡不已，叹为观止。 阳光穿过树林，洒下斑驳的树影光斑，梦幻般的穿行于绝壁之上，想起宋人徐范的：“太行千里连芳草，独酌一杯天地小。醉卧花间人不知，黄莺啼破春山晓。”不是春日，却可以想见的春景，时冷时暖，“醉卧花间人不知”才是诗意太行温婉的一面。层峦叠嶂、沟壑纵横，该是它的秋冬面貌！ 旅步匆匆，顺倚壁“天梯”而下到“八里沟景区”，置身太行大峡谷，顶有绿荫遮日，侧有泉流淙淙，空有鸦鹊飞鸣。 “天河瀑布”遥挂崖壁，飞玉泻银，若空中掷雪，如尘似雾，跌落则碎珠溅玉，这飞瀑流泉，深潭浅溪，无处不诠释着太行山的雄、奇、幽、峻。 有景如此戏言四句:“舟行碧空境自幽，屐痕有意踏九州。仙槎不离天河水，绿叶扶疏太行秋。” 不舍也罢，流连也罢，太行之行至此已是尾声，再好的风景只能留存于心底，想起早上看到的下弦月，自杜一联:月为秋色分外好山因大壑显雄奇 行程结束，秋意渐浓，在这个“悲寂寥”的季节，有花无花，有叶无叶，都无关紧要了，寒意渐生，秋水痕瘦，依旧明月如期，或许没有诗意，但不会缺少静美。没有永远的风景，驴友的足迹就是这样:来了，去了，风尘仆仆，在他乡的山水间，那一闪而过的匆匆背影，是无须咀嚼的，生命的前行，就是与风景结伴，与百味人生不停错别。当然，总也会有眷恋或者伤感，面对着无边风月，埋下一往情深。天涯多远，俯仰之间，得失多少，一笑而过，在这红尘俗世，你我相遇也不过是蝶穿花海时的回眸与擦肩。叶落窗前，虫声唧唧中，是谁，轻噫一声，似亘古之外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