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开

雨竹（洛塬）

　 时隔三日，我又驱车来到这如幻如梦的南山。

这个季节的南山，风景特别的美，是饱眼福的好时节。 车窗外面，各种花草交相辉映着自己的彩衣，蝴蝶蜜蜂忙碌地收获着它们的幸福。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开了，它们是这个季节的主角。

　 一丛丛，一簇簇的野菊花，如锦毯，似瀑布，像一扇扇艳丽动人的凤尾。白的像雪，黄的似金，一朵朵太阳般迎风绽放，把整个南山装扮得童话世界一般。

     野菊花的香是淡淡而清爽的，微风吹来，芳香扑鼻、沁人肺腑。它是可以采回家供人欣赏，还可以当茶泡水喝，有极好的药用价值！

　 然而，我们这次来南山，却不只是为欣赏这如画般美景的，而是有一个特殊的情愫，是为朋友--敏寻找他的老家，看看他父母曾经生活的地方，算是寻根之旅。

1964年，一对夫妇在这九山半水半分地的深山里，实在无法养活父母和两个女儿。被迫在一个风冷星稀的夜晚，扶老携幼逃了出来。几经辗转，落脚到黄龙县（俗称北山）与合阳县接壤的一个小山村里。

　 异地他乡的生活，有挣扎、有痛苦，更有白眼。农耕文化隐含的抵触-交流-融合，是每一个外来移民多经历的艰难过程，也造就了移民们吃苦耐劳、坚韧内敛的个性品格。

　 敏是父母落脚北山后出生的，那时候，也正是北山天寒地冻的季节。听他母亲回忆，敏出生后，家里没有一点粮食，从邻居家借了一升玉米面，做成玉米面糊糊下奶；满月后母亲就抱着敏乞讨要饭。生活的艰辛，磨砺了他的意志。敏完成学业后，积极好学，逐渐成长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又下海经商办企业。

　 父亲已经去世，母亲脑萎缩。这次寻根，他只知道老家在南山一个叫寺坪的镇子，还有就是父亲的名字了。

     我们跑了三个自然村，问询了几位80多岁的老人，都说不认识。无望中开车到第四个村子，碰见一个将要出门的老人。三句话后，便说他认识敏的父母亲，不过他们的家在下面一个叫东山的村子。

老人特意把我们带到敏父母的老屋旧址前，可惜老屋早不在了，一堆草丛旁是别人的坟地，一条公路从老屋下面穿过，山高林密，几乎没有见到一块超过方桌大的耕地。敏在上面神情复杂地让我给他拍了几张照片，我能体会到此刻的心情，眼角溢出了泪花。

    老人说他小名叫“偷女”，让代他向敏健在的母亲问好。这个别样的名字，估计是长辈祈求儿女双全的愿望。寒暄之后，我们惊奇地发现，他竟然知道敏姊妹几人毕业院校和工作单位。我不禁感叹，这些普普通通的乡村留守者，他们像一个个书写者，记录着从这个地域放飞的风筝的轨迹和风采。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个民族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文化基因。就是这些普通的人们，在记录他人的过程中，扬弃着地域文化的血脉，丰富和矫正着自己及家族的发展方向，酝酿着家族的兴旺和发达。

　 南山是一个风景秀丽生态资源丰富的地方，但是，交通闭塞农业条件落后，却是乡民生存和富裕，难以逾越的坎。

敏在返程中，给我讲了一个南山洗脚妹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我们暂且叫她草。草是父母第三个女儿，为了生一个男孩，父母接连把老二老三两个女儿送人。草是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被放到一家人的门口，孩子的哭声惊动了村民，几经辗转，一个穷得没有一间房子，成不了家的男子成了草的养父。养父常年在外打工，草在左邻右舍的接济中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女孩，14岁便外出打工。18岁嫁人，今年24岁的她，不可想象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因为夫妻不合离婚，为了不把两个孩子分开，她把两个孩子都给了前夫，一个人来到西安，当起了洗脚妹。第一次为客人洗脚，眼泪止不住滚落到洗脚盆里。

有一次看已经上小学的孩子，孩子小声说：我想叫你姐姐，同学都说你好年轻、好漂亮。草说这话时，眼泪脱框而出。

     草有感恩心，也有梦。她想在西安安个家，也想等养父老了在镇上给他买个房子，让他暗度晚年。

　 “行行无长物，粲粲只黄花。晚色装秋重，寒香引雾斜。”野菊花没有牡丹的富贵、没有莲花的圣洁、缺少玫瑰的芳香，但它朴素淡雅，不管荒野和田埂，它们都会奉献妖娆和清香。

     南山的野菊花，像极南山的人，生长在贫瘠的山乡，朴素而极富生命力。他们或游移、飘零于异乡，忍受着离别、创业的辛酸，他们中有强者有懦夫，有成功者，也有失意者。但是，在撕扯、奋起中，却总让生命成就着瞬间的光亮。

　 心的不安分、对现实的不满足，永远是人类产生向往和付诸行动的不竭动力。

但愿，野菊花盛开的更加娇妍，但愿，南山乡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