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小学#诗歌的比较

益西多杰

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2020 was awarded to Louise Glück "for her unmistakable poetic voice that with austere beauty makes individual existence universal."

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美国诗人路易丝·格吕克“是因为她带有朴素美的、清晰的诗意声音，令个人的存在普世化。”

以下两首诗是获奖者的代表作，为了避免翻译的偏颇，选用中英文对照。同时又录余秀花几首诗，作为对比。先读再比较。

DEPARTURE

The night isn’t dark; the world is dark.

Stay with me a little longer.

Your hands on the back of the chair -

that’s what I’ll remember.

Before that, lightly stroking my shoulders.

Like a man training himself to avoid the heart.

In the other room, the maid discreetly

putting out the light i read by.

The room with its chalk walls-

how will it look to you I wonder

once your exile begins? I think your eyes will seek out

its light as opposed to the moon.

Apparently, after so many years, you need

distance to make plain its intensity.

Your hands on the chair, stroking

my body and the wood in exactly the same way.

Like a man who wants to feel longing again,

who prizes longing above all other emotion.

On the beach, voices of the Greek farmers,

impatient for sunrise.

As though dawn will change them

from farmers into heroes.

And before that, you are holding me because you are going away—

these are statements you are making,

not questions needing answers.

How can I know you love me

unless I see you grieve over me?

别离

夜不黑；黑的是这世界。

和我再多待一会儿。

你的双手在椅背上——

这一幕我将记住。

之前，轻轻拨弄着我的肩膀。

像一个人训练自己怎样躲避内心。

另一个房间里，女仆悄悄地

熄灭了我看书的灯。

那个房间和它的石灰墙壁——

我想知道，它还怎么保护你

一旦你的漂泊开始？我想你的眼睛将寻找出

它的亮光，与月光对抗。

很明显，这么多年之后，你需要距离

来理解它的强烈。

你的双手在椅背上，拨弄着

我的身体和木头，恰以同样的方式。

像一个想再次感受渴望的人，

他珍视渴望甚于一切别的情感。

海边，希腊农夫们的声音，

急于看到日出。

仿佛黎明将把他们从农夫

变成英雄。

而那之前，你正抱着我，因为你就要离开——

这些是你此刻的陈述，

并非需要回答的问题。

我怎么能知道你爱我

除非我看到你为我悲伤？

Star

I'm awake; I am in the world—

I expect

no further assurance.

No protection, no promise.

Solace of the night sky,

the hardly moving

face of the clock.

I’m alone—all

my riches surround me.

I have a bed, a vase

of flowers beside it.

And a nightlight, a book.

I'm awake; I am safe.

The darkness like a shield, the dreams

put off, maybe

vanished forever.

And the day

the unsatisfying morning that says

I am your future,

here is your cargo of sorrow:

Do you reject me? Do you mean

to send me away because I am not

full, in your word,

because you see

the black shape already implicit?

I will never be banished. I am the light,

your personal anguish and humiliation.

Do you dare

send me away as though

you were waiting for something better?

There is no better.

Only (for a short space)

the night sky like

a quarantine that sets you

apart from your task.

Only (softly, fiercely

the stars shining. Here,

in the room, the bedroom

Saying I was brave, I resisted,

I set myself on fire.

星

我醒着，我在这世界上——

我不期待

更多的保证。

不期待保护，诺言。

夜空的慰藉，

几乎不动的

钟的面孔。

我孤单一人——我全部的

财富都在我身边

我有一张床，一个房间。

我有一张床，床边

有一瓶花。

还有一盏夜灯，一本书。

我醒着；我安全。

黑暗像一面盾，许多梦

熄灭，也许

永远消失。

而白天——

那不满足的早晨，它说

我是你的未来，

这是你的货物，悲伤：

你拒收我吗？你是说

要把我送走，因为我不是

满的 ？用你的话说，

因为你看到

那黑影已隐约可见？

我永远不会被放逐。我是光，

是你个人的痛苦和羞辱。

你敢

把我送走，就仿佛

你正等待某种更好的东西？

没有更好的。

只有（小空间里）

那夜空，像

一种隔离，把你

和你的任务分开。

只有（轻柔的，激烈的）

星星闪亮。这儿，

在这房间，这卧室。

正说着：我勇敢，我抵抗，

我把自己置于火上。

两首诗都是描述性爱与情感，一首是情晨黎明前的别离，一首写别离别后孤独的欲火。有些黑夜中的闷骚，有些压抑，灰色调，一点都没有明亮感。[太阳]

以下几首诗，是余秀花诗集中很随意选出的，因为以前也选评过几首她的成名作或者代表作，不再重复选入。诗言志，为心声，相信所有的诗人都有共同的情愫，只是表达方式不同。

一首和男人有关的诗歌

他住在秋天，与我隔水相望

见他黄昏入水

在水底捞出莲子，痣般无言

月亮赶来时，无端消瘦

酒杯过浅，风月弥漫

我猜想谁的红裙昨夜拂过他的醉

她那么轻

轻的他不敢一声轻叹

某一刻，他不可阻挡地老去

然而他眉风流转

一行诗，水声潺潺，欲滴而止

倾诉

好吧；我知道“你的到来是为了遮掩我的幸福

你的离开是为了凸出我的痛苦”

可是只用了一个夜晚

我已为你扫清了道路

沿途的仙人掌，我已经收藏

那一段寡路，我已经点亮了九盏灯

我已约好了星光，会有一盏给你引路

我的门一直虚掩着，你也无需举起手敲

我已经预料，你将如箭一样贯穿我

我已闻到你身上铁的味道

亲爱的，我会疼啊，但我不会喊

我要做你的世界

让你的箭射向任何一个方向

都不会落空

我将以痛来痊愈我的伤

以血清洗我的泪

以黑暗抵挡黑暗吧，以孤独防御孤独

我愿意穿越你那些风雨飘摇的忧伤

我愿意把自己放进火里

把你的皱纹放上我的额头

我们的天空便错过岁月的埋伏

赞美诗

这宁静的冬天

阳光好的日子，会觉得还可以活很久

甚至可以活出喜悦

黄昏在拉长，我喜欢这温柔的时辰

喜欢一群麻雀儿无端落在屋脊上

又旋转着飞开

小小的翅膀扇动淡黄的光线

如同一个女人为了一个久远的事物

的战栗

经过了那么多灰心丧气的日子

麻雀还在飞，我还在搬弄旧书

玫瑰还有蕾

一朵云如一辆邮车

好消息从一个地方搬运到另一个地方

仿佛低下头看了看我

风吹

黄昏里，喇叭花都闭合了。星空的蓝皱褶在一起

暗红的心幽深，疼痛，但是醒着。

它敞开过呼唤，以异族语言

风里絮语很多，都是它热爱过的。

它举着慢慢爬上来的蜗牛

给它清晰的路径

“哦，我们都喜欢这光，虽然转瞬即逝

但你还是你

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秋天已过去大半

我指望说出真相，无关事件和情绪

秋天已过去大半

天空在不同的色调里刷掉暗示

所有的隐喻在我的咳嗽里跌进尘埃

蜘蛛网在黄昏荡秋千

我习惯把自己放在被捕的位置

谁的箭在虚张声势

一处的疼痛事关全身

我得此失彼，或得陇望蜀

说话的时候，天空不停地黑下去

我的声音被自己关了起来

事件漫进了深夜

诗歌获诺奖，是件幸事。

我看余秀华比这位获奖者的诗歌写的好，可惜没有很好的英译本。十年以后，才会再次有诺奖幸临诗坛，希望那时候，余秀华可以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