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梦（小说连载五）

潘华

潘兄的新著中，特别让人回味的是作品《蜗牛梦》，他以第一人称的笔触，婉婉道来了一位名叫“保罗”的中国学者与法国女孩“阿米娜”因“蜗牛”而邂逅结缘的爱与哀愁。他们因一道法菜“蜗牛”相遇，在通往“蜗牛苑”的葡萄之路上定情，后来又在蜗牛苑擦肩而过，留下了一段挥之不去的“蜗牛梦”。
在我看来，潘兄这部作品中的“蜗牛”，其实是有多重寓意的，它既是串起爱情的引线，又是升华爱情的载体；同时还是爱情象征的吉祥物，最后也是情断情殇的寄托——蜗牛的一生都背负着厚重的壳，而保罗对阿米娜的思念与牵挂，何尝又不是如同那切入肌肤深处的厚厚的壳一般，跟随着保罗于人生行走的每一步？不是老移民，编不出这样有着深厚生活沉淀的故事；不是一位生活中有故事、心里头有心事的老手，道不来这样一份轻薄社会中的丰厚情感。

——韦敏（摘自《蜗牛梦》“序”）

《红楼梦》最早的书名是《石头记》，因女娲补天剩下的一块石头引起。按这个思路，潘华先生的《蜗牛梦》原名想必是《手掌记》。保罗与阿米娜的情事早就记录在保罗的手掌上，王半仙两次看相对保罗道破天机：第一次警告他感情生活中必节外生枝，第二次断定阿米娜一定会万里寻郎。
“红楼梦”中有诗曰：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意思是把假的当真的，真的也就假了，把无的当有的，有的也就无了。太虚幻境是假，是无，只是红楼一梦。可金陵十二钗是真，是有，是宝玉的情，人生一场。对《蜗牛梦》的解读恐怕也如此。
痛是真，酒还热，人何在？镜中花，水中月，是有是无？
先生的小说除了内容梦幻旖旎，写作风格也是真真假假，情情忆忆。书中的地理、风土人情、美酒和佳肴都是先生在法国工作六年期间的真实经历，代表着先生的品味和人格。
情事，人事，乡事，匪事，时真时假，时有时无。不用在石头上找，不用在手掌上读。苏轼长叹的“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皆在先生笔墨间。

——陶罐（摘自《蜗牛梦》“后记”）

很多朋友问：故事里的“我”与写故事的“我”是否同一个“我”？答案随您，您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您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梦者因情而梦，醒者由情而醒，无奈花开花落，皆缘情楼一梦。

——潘华（摘自《蜗牛梦》“答疑”）

（五）爱撒听泉坡 听泉坡所在的那座小山差不多有200米高，汽车只可以开到半山腰，下车后还要步行十来分钟才能到那儿。既然有听泉的名称，想必山上一定有泉水。阿米娜没有解释,她让我自己去猜想，情况果然是这样。我们车开了不一会儿，路的右侧就出现了一条小溪，水流不急但清澈见底。阿米娜告诉我：这就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美丽的法国乡村

汽车基本上是沿着小溪往上走，刚过半山腰，路边有个小小的停车场。阿米娜将车泊好后说：
“上面没有汽车路了，我们把车停在这里吧。”
我说：“好啊，我来提食品箱，你带路就行。”
于是，我跟着阿米娜往前走，听泉坡就在小山的南面，我们从侧面绕过去很快就到了。当我们快走到山的南面时，我感到眼前突然一亮，不远处猛然出现了一大片葱绿无比的坡地,坡地上有平整的草地，草地上分布着大小不等的树丛和花丛，花丛里甚至一些树丛中都盛开着五彩缤纷的鲜花，点缀着翠绿的嫩草。稍远处还有一座由卵型巨石天然堆成的小石山，虽小但其造型很别致颇有雄势。整个听泉坡周围的空气温和又湿润，令人舒畅和精神振奋。

犹如在仙境

我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色，高兴地问阿米娜：
“这里就是听泉坡了吗？”
阿米娜用手理了下头发，指着小石山说：
“确切地讲，过了那个小石山，前面才是听泉坡，不过现在把这里整个区域都称为听泉坡了。”
我拉着阿米娜的手，我们就像孩子一样往小石山跑过去，还没有到那儿，已经听见了有水流的声音，我停住脚步侧着脑袋仔细地倾听起来。阿米娜看见我那么严肃专注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说：
“你听到了什么？这么认真啊！”
“你来听，这声音非常特别，在一个深沉低壮的背景流水声中似乎还伴随着一些抑扬顿挫的高昂音调，就像优美的交响乐演奏，奇妙极了。”
见我这么说，阿米娜也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说：“我懂了，我们去那儿看看，你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绕过小石山，我看到山的一侧底部连着一个小池塘，池水很清，水面上漂浮着盛开的睡莲花，散发出沁人心肺的芳香。山上卵石中有一小股泉水喷流而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瀑布水的主流部分拍击到池塘中的石块上发出了低沉有力的主调。与此同时，由于泉水源头卵石的分流，一些小股泉水流泻到池塘里不同的石板上，因而产生了各种音调的声音，并且随着风力和风向的变更拍打的声音也变幻不定，低中有高，粗中有细，优美和谐。如果仔细去听，会让人有一种神秘幽深的感觉，游人到这里都会兴致勃勃的倾听泉水声，故称为听泉坡。
我对阿米娜说：
”真是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地方，你看，这里还有石桌石凳，我们就在这里野餐吧，边听泉水玲珑悦耳的声音边享受午餐，好舒服啊？”
“太好了，我也有点饿了。”说着，阿米娜打开食品箱。饮料、三明治、甜食还有水果一应俱全，佘农太太给我们准备得很全面，味道也好。

布儿哥涅的世外桃源

我坐在石凳上边吃边环顾周围：小石山和叮叮咚咚的泉水当然是听泉坡最主要的景点了，池塘里的泉水由暗河往山下流去。石山后边是一大片陡峭的山崖，犹如一个巨大的屏障，正好挡住了冬天时北方的冷空气，使得整个听泉坡四季的气候比较稳定和温和，再加上水源丰富，所以使听泉坡成了终年鸟语花香的特殊世界，坡的四周开满了鲜花。可以看到满坡遍地灿烂似锦的杜鹃花，草地上不同颜色的郁金香亭亭玉立，争奇斗艳，还有层色丰富的紫薇花成片成片地开放，展现了绚丽多彩的风姿。最使我惊讶的是一种附生于树皮上的卡特兰花，不仅花大而且有白黄红各种复合的颜色，奇异多变，艳丽绝伦真是独具佳色。
我对阿米娜说：
“听泉坡不仅有奇妙的泉水音乐，而且有这么多的鲜花同时开放，正像是在一个百花园中，感受着沁人心脾的温馨，呼吸着令人沉醉的芳香，真是太美了。”
阿米娜用手指着小石山的前面说：“你看那里，又是另一种景色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听泉坡正前方的山底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开阔地带，草地、树林、河流相互交融，起伏高低并层错有序，一直伸展到远处。从高处远眺极目四望，一个如诗如画的庄园美景呈现在眼前。
我拿着可乐瓶子大大地喝了一口，兴趣盎然地往前走了几步，面对着山底下广阔的平原，放声大喊：
“阿米娜，我爱你，我－爱－你。”
阿米娜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她很久很久没有松开，我们深深地沉浸在大自然爱的怀抱中。

收拾好午餐箱后，在暖暖的阳光下，阿米娜建议我们在泉水旁的草地上休息一会儿。我也很愿意晒晒太阳休息休息。于是我们铺好地毯，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
听泉坡宁静极了，除了小鸟叽叽喳喳的歌声以及花树微微的摇曳声外，就只有泉水的音乐声了。我们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其中的一个节奏缓慢但频率较高的声音，与低沉粗犷的大股水声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恰如一首优美的睡眠曲，我们似乎都快要进入梦乡了。
布儿哥涅地区应该是属于大陆型的气候，可是蜗牛苑所在的欧塞尔这个地方，气候特别，很有些海洋型气候的特点。明明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说变就变，一转眼就下起雨来了。
仅仅几分钟，盖天铺地的雨丝就笼罩了整个大地，这雨丝又稠又密又细又急，在我们不知不觉中，绵绵不断的雨珠就已经淋湿了我们的脸庞，浸透了我的衣服和阿米娜的裙子。
我们谁也没有起身，甚至连动也没动，反而感到非常舒坦。那细密的雨丝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渔网，一下子罩住了听泉坡和整个平原。泉水敲打的频率慢慢地加快，盛开的鲜花在微风细雨中显得尤为娇艳。看远处，碧绿的嫩草一望无际，随着起伏的山坡在雨幕中变幻着绚丽的色彩，显得更加青绿可爱。一丛丛黄绿相间的小树林，一幢幢红瓦白墙的庄园农舍，装饰着这如情如诗的田野。我们仿佛置身于烟雾冉冉的仙境之中。

爱撒听泉坡

我侧过身用手轻轻地擦去阿米娜脸上的水珠，阿米娜身上薄薄的裙子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体上，美丽的曲线和迷人的轮廓凸现在我的眼前，透过纤白的衣料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她身体的每一部分。这是在一种完全不同的环境里所有的非常奇异的刺激，我的心顿时激烈跳动起来，血脉高涨。阿米娜半眯着眼睛，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我感到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十分急促起来。一切都在无言中，我们情不自禁地就拥吻起来。 絮雨纷飞，很温情也很缠绵。随着泉水拍击声逐渐变得高昂和激励，我们的热情也在迅速升温。不知不觉地，我们身上的衣服被一件接一件地扔向了四周。
我感到我们的身体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托起并慢慢地升向天空，好像是在云雾里穿行和翱翔，迎面不时地漂来阵阵温柔的气流和水柱，缓缓地沐浴着我们身体的每一处肌肤，抚摸着我们炙热的心灵，诱发出我们更强烈的情感和欲望。我们不断地飞，飞啊飞，穿越了蒙蒙的水雾，飞过了浓浓的云层，越飞越高而且只想飞得更高更高。我们忘却了一切，只是全力向着最高的境界飞翔，一心企求着把我们所有的情和爱撒向整个的人间。
当我舒缓地睁开眼睛时见阿米娜正情意绵绵地望着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泉水的叮咚声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斜斜地映射在我们赤裸的身体上。我搂着她轻轻地吻她，笑着说：
“我太重了，把你压累了吧。”
阿米娜摇摇头嫣然一笑，说：“你看，你把衣服都扔到哪儿了？”
我前后一看，不禁失声笑了起来。原来刚才我在情急之中扔衣服时，也不管什么方向扔一件算一件，四面八方都有我们的衣服，尤其是把阿米娜的紫红色胸罩抛到空中挂在了树枝上，像一面小红旗在微风中飘扬，这完全是绝妙的景象。
再打量我们自己，二人身上沾了不少的绿草叶，还有一些花瓣，都成了五彩人了。原先休息的毯子则在二米远的地方，也记不清我们怎么会躺在这里的。
阿米娜坐起身子掠了掠身上的水珠，对我说：
“保罗，我们的衣服全湿透了，你能到汽车里找找看，有什么可以穿的吗？”
我一下跳起来，立即回答说：“是，太太。”
然后用我的湿衬衫往腰上一围，二只袖子在后面打个结，一跑一步地向停车场走去。阿米娜看着我光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山上非常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好在也不远。我在汽车里找到了二条大的浴巾和一块小毛巾，再拿了一个大塑料袋子回到听泉坡。阿米娜用小毛巾擦干了头发，身上只是简单擦了擦，就用浴巾把身体裹好。我是三下二下擦好了身再用浴巾在腰上一围就完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把所有的湿衣服统统装进塑料袋里，半裸着身体提着塑料袋和食品箱朝汽车走去，阿米娜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万一碰到有人，我在前面还可以档一档。
一切很顺利，我们进了汽车后开心地大笑了一通。就这样，我们几乎是光着身子开车回到了蜗牛苑。泊好车以后，仍然我在前，阿米娜在后，我们俩蹑手蹑脚地从边门的楼梯往上走。今天真的特别清静，没有遇到任何人。我刚刚打开房门，阿米娜就从我身后跳进屋子里，身上的浴巾立刻滑落到了地下，她也顾不上拣直奔浴室而去。 等我们都收拾整理完毕到餐厅时，佘农太太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到我们后，她笑嘻嘻地迎上来，招呼我们坐下，递过菜单，然后说：
“一会儿，佘农先生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阿米娜问她是什么消息？她只说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于是我们只好先看菜单。
不多久，佘农先生快步走过来，拿过一把椅子坐在我们旁边满脸笑容地对我们说：
“我们董事会下午在电话里交换了一下意见：如果你们俩愿意在蜗牛苑留影并把相片保留在影廊的话，所有的董事会成员都将会感到很荣幸和高兴。”没有等我们回答，他又说：
“我向董事会介绍了你们的情况：保罗是第一位到我们蜗牛苑访问的中国科学家，对他的光临，我们大家都表示衷心的欢迎。而阿米娜则是我们几十年老朋友阿拉利克夫妇的孩子，几乎所有董事会的成员都知道阿拉利克先生曾在蜗牛养殖方面的贡献。你们二位能够一起访问蜗牛苑，大家都非常的高兴。”佘农先生笑笑，接着就询问我们的意见。
我有点喜出望外，因为这正是我原先的想法，现在竟然能够实现了。阿米娜也非常高兴，她看了一下我的反应。然后对佘农先生说：
“我们很高兴能在这里留影，保罗和我也非常感谢董事会的邀请，具体的安排由您作决定好了。”
“那好，明天上午9点钟为你们摄影，我马上去通知摄影师。”他说着就站起身，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慢慢吃，我要去联系一下。”说完就匆匆走了。
我们聊了一会儿影廊的事就接着看菜单。阿米娜说我们今天可以吃炸蜗牛肉串。在品尝蜗牛方面她是行家，我当然听她的。
用过前面的种种佳肴后，佘农太太端来了喷香的炸蜗牛肉串，样子和中国的烤羊肉串差不多，吃起来外脆里嫩非常可口。阿米娜告诉我说：
“很重要的是配制调料和油炸的技巧，调料的制作随个人的喜好有不同。一般的做法是把适量的欧洲芹菜、大蒜和葱剁碎再和面包渣、盐、胡椒粉混合均匀就成了调料。蜗牛肉洗净后沥去水分但不能太干，然后放在上述调料里拌匀，用细长的竹扦串起来用食油炸成金黄色就行。”
“我想也应该可以烤着吃吧。”我问：
“当然可以，但是习惯上都用油炸，油炸比较方便，甚至可以用一种小油锅放在餐桌中央，由客人自己炸。这时候，除了蜗牛肉以外还可以炸其他的各种食物，就像你们吃火锅一样。”
“真是很有讲究。”我一边嚼着蜗牛肉一边点头。
这顿晚饭我吃了恐怕有四串炸蜗牛肉。阿米娜见我这么喜欢吃蜗牛也很高兴，指着菜单说：
“还有许多不同的吃法，例如用新鲜蘑菇、白葡萄酒、少许白兰地酒和黄油一起烹制的奶油蜗牛以及用山羊奶酪作填塞料的烤蜗牛等等。不过这次没有时间欣赏了，我们明天上午照完相就该返回利城去了。”
“是啊，不过我们还要再来蜗牛苑在照片上签字的，对吗？到时又可以重访蜗牛苑和听泉坡也能够再品尝蜗牛了。”
阿米娜拿餐巾擦了擦嘴回答说：
“对，但也许要到明年夏天的这个时候才有时间了。”
吃完饭，我们对佘农太太道了晚安就上楼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都起得比较早，阿米娜的穿戴化妆就需要不少时间，我就去收拾整理随身的衣服用品和食品并装车。早餐后已经快9点了，佘农夫妇领着我们走到正门口大蜗牛模型旁边和摄影师见了面。
照相机的三脚架已经支好，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我和阿米娜就在蜗牛苑工作人员还有游客的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了种种亲密的姿势，照了一张又一张，最后总算是照完了，我们和佘农夫妇还一起合照了一张。
照完相以后，服务员小姐端出香槟酒来，大家兴高采烈地又喝又聊，足有一小时整个仪式才告结束。

我们也该启程了，吻别了佘农夫妇以及蜗牛苑的所有朋友们，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蜗牛苑。这短短的三天是我人生历程中最难忘的篇章，也是我蜗牛梦中最灿烂的时刻。是那么的真诚又是如此的缠绵，一直到今天，我仍然深深地怀念着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