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

小桃树

     桂花树下

     不知不觉已过秋，那桂花的香气满校园飘荡，丝丝缕缕地入浸体内。

      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那一棵桂花树热情而灿烂地绽放，这是开的正盛的时候，香气在满校园飘荡，它不允许你逃开，唯有接纳它，享受它，才对得起它的一往情深，昨夜下了点小雨，秋雨就是这样的，它丝丝缕缕极其温柔，也不易察觉，所以一大早醒来，才发觉原来昨夜下了雨，空气微凉，于是裹紧外套再次躺进被窝。

      正午时分，我又走进教室门口的花园，那棵桂花树仿佛用尽所有力气让金色的花朵开出秋的浪漫，或许是下了点雨，花已经开始掉落了，风一吹，就开始降落花雨，地上铺了一层，金灿灿的，看着让人心疼。花是树的童话，是树的灵感，是树的青春诗篇，或许也是树向我们捧出的心，是这天地间最好的心。

      

      我每一次看见花，尤其是看见寂寞山野里“纷纷开且落”的野花，就想：从我的躯体里，从我全部的生命体验里和情感生活里，能提炼出几朵纯洁、芬芳、热烈的美好花朵呢？这样一想就难免感到惭愧，自知拿得出手的献给天地众生的那种的芬芳而高洁的礼物，少之又少。

      花开始掉落了，风不知道吹落的是什么，树也不知道，或许会感到身体的某个部分在与自己脱离，但那或许只是身体的负荷。风还在时不时地吹，花继续掉落了下来。那么多童话，灵感，青春的诗篇，一簇簇掉落下来了，是那从无数朝露月夜的经脉里走出来的芳心。而树单纯，树不知道伤心。

       树不知道它把多少好东西掉落了。但是人会怜惜，会伤感。人心都有柔软处，这柔软处很深，却经不起碰触，恰恰是柔软，对强硬常拒绝，对柔软最敏感，心软时，才会有至深的善意和爱意涌起。心软的人，越是有一颗怜惜之心，越是容易伤感。此时，我正在教室的门口，听孩子们书声琅琅，边看落花边伤感。

       树不会伤感，但是树会开花。不会伤感的树，开出了那么多让人伤感的花。那么我们到底为什么而来呢？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从这一棵桂花树的树干，叶子，花心……找到满意的回答。草木本是无情的，它负责开花，人负责看草木开花，草木盛开花朵，人心盛开美感，喜感和伤感。

       或许这就是天地存在的意义，也是人生天地间的意义。陶渊明诗云：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我认为此中有真意，既可辨，也可言。一直以为自己的许多情怀都无处安放，譬如此时看到花的凋落，归于尘土，仿佛自己也安顿了我那随着花掉落的心，为何呢？不得知，或许现代社会心的皈依成为了一种奢侈。

      在学校的早晨，我睡不好，起来的早，不是睡不着，而是有一种责任促使我不能睡，这种责任总是提醒着我应该做点什么，而我到现在也一事无成，我又告诉自己你还不够努力，缺乏自我认识的勇气，一切都会如约而至，可笑的是，这个与自己的约定到底是什么？眼睁睁看花飞花落，就像看到自己梦想的破碎，而花有去处，我呢？思绪就这样飞扬……这个时候，我看见几个七年级的同学拿着扫帚，走到了桂花树下，神圣又庄严，两个男生熟练地扫起落地的花，一个女同学却站在桂花树下停住了，她抬头望了一眼桂树，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脸和神情，我猜想此时女孩的神情，是欢喜、喜悦、高兴、激动，或许都是用词不当，她的神情，应该是惊讶，惊喜，是狂喜。这美的盛开，这春潮般涌起的喜悦，定是她那颗童心无法盛下的，她的心此刻是完全超载了，这美丽的黄色的点点花心就在一阵风一场雨里掉落，掉落在冰冷的地面，无人同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悦与无以名之的感情冲撞她的心，我看见她抬头又望向这桂树，接着又低头，用手里的扫帚轻轻地扫过一层层落花。

        突然，我看见她弯下腰，用双手将聚在一起的花朵满满掬起，我依稀看见她凑近深深地闻了一下，细细端详，然后她丢掉了一部分，使一个手心握着落花，用手指轻轻地划动，它们一点一点从手心里掉进了垃圾桶，缓缓地下落，一捧、两捧、三捧……她与落花在生命的尽头轻声低语、告别，这个时候她可能突然想起马上要去早读了，于是她回头望了一下，动作迅疾起来，忽然转身，几个男孩子过来将垃圾桶提走了，她跳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教室，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想如果不是在校园，她定会双手举开，将这落花一遍一遍的撒落，从天空落下一阵阵花雨，落在她的头发，衣服上，脸上，然后灿烂地微笑。

      这个时候，教室门前的花园里，一片整洁，寂静，只有学生朗朗读书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到了晚上还在下雨，刮风，我想着风雨中的桂花树，和那飘落的桂花，想着那个小女孩。或许她不懂美学，不懂花为什么掉落，但她在那个清晨用自己的方式为落花，也为花朵关联的情感举行了一个唯美的仪式，也为我示范了一种意味无穷的生命仪式。我们总是会在某个时刻，极致的心灵会把人的情感带到很高很远的地方，心灵会发出与心灵对应的方式来呈现自己的姿态，我想这个时候一定人人都是诗人，美学家。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孩，愿你在以后人生旅途中，不论顺逆晴晦，几多坎坷，即使被路边的荆棘划破手指，也能想起那个桂花飘香，落花如雨的时刻——它告诉你，虽然人生匆忙，人间几多辛酸，但毕竟万物有晴且美。总有那一刻，照亮一生，发觉人间值得。

      而我们的全部努力，大抵就是一直都在感激与回想那一刻，创造与邂逅更多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