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以前时间对于我是碎片,但每一片都闪着碎碎的光。现在碎片合成了平滑的整体,时间无痕而过,却没有了光辉。一直那么竭尽全力地力争和生活平起平坐,今年好像失败了,隐忍着和时间抗衡,四分之三的岁月跌跌撞撞划过。</p><p> 林清玄说:生命的历程就像是写在水上的字,顺流而下,想回头寻找的时候总是失去了痕迹。而一个生命的消逝也便是瞬间之事,是一种来不及悲伤的无可奈何。公公去世一百天了,和我阴阳两隔的那一瞬间直到今天还无法释怀,前一刻还在擦脚喂水果,轻声说着:这香瓜怎么西瓜味?再一会你喊爸爸他听不见了,抚着他的身体却感到空无,手抓向上空留不住那缕魂魄,没有眼泪周围空气都是凝固的冷。</p> <p> 老人从生病到离世,没有一声抱怨烦躁,身体的苦痛没一句呻吟,不愿老伴劳累,不想子女麻烦,平静乐观地把自己的一切变成了回忆。所以在亲人的记忆里都是老人的好。这个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每次饭前都会提醒我吃药的爸爸,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由陌生人接受为亲人呢?</p><p> 应该是孩子未满周岁之前的一天吧,因何无从记起了,只记得深秋,晚上住在婆家,早上要赶通勤火车回单位上班,天暗星未散,老公和儿子还睡着,轻声下楼,冷风瞬间打透了衣裳,还要走半小时才能到车站,不禁叹息。这时婆婆在阳台喊我一声,一会儿公公匆匆下楼,骑过自行车说送我到车站,坐在车后座上从心往外的暖,不是感谢是享受,享受一种爸爸给予的关怀,定格在记忆里的是那匆忙中从外裤露出睡裤的裤腿,卖力地迎风蹬着。</p> <p> 在佛经里,所有娑婆世界的一切,都不是用来拥有的,而是用来舍弃的。可是往往又是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珍惜,经历了才知道什么是活着。儿子小时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看管,公公就在单位调班,晚上上班白天看孙子,所以儿子一直和爷爷感情很好。老人过世儿子经历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痛苦,看儿子难过我心里更加难受,同样的不舍得。</p><p> 收拾老人遗物时翻出一兜子证书,都是先进工作者劳模证书还有胸前配着大红花的照片。我们之前唏嘘感怀的是亲情的价值,而这些证书则是老人自己人生的体现,是更大的价值,是无悔热血青春的见证。老人十六岁离开一贫如洗的家,用哥哥的生日年份,兜里揣着两块石头增重,才勉强达到招工要求,开始养家糊口的井下工作。一个人在世上会有多个角色,主动或被动会分出轻重,都扮演得好是难得的。公公一辈子对工作对父母兄妹对子女,以责任付出为己任,是臧克家笔下虽死犹生的人。朋友说:老头当队长时领导总是把不听话的刺头给他,那些刺头最后都听话又肯干。这些我体会不到,只知道从到这个家里,对我没有说过一句失和责怪的话。生死两件大事,生为起点无差异,死为终点收获却不同。</p> <p> 遵从民族习惯公公土葬,下葬时一抔黄土彻底隔断尘缘。百日后再到坟前,新土变旧土,上面遍是蔓草,开了几多的白色打碗花和紫色喇叭花。周围一片静籁,想如诗人一样求那花儿唱唱歌,引些蜂蝶来,别让老人太寂寞。</p><p> 这些记忆里的东西,翻出来一次就会像调色笔在上面划一次,伴着回忆次数的增多,色彩越发浓烈,倍感珍惜,随笔记之,言近意远。逝去的我们怀念,活着的我们珍惜。</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