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江流域最远古先民是蛇巴”欠妥——兼谈刘渠先生《宕渠先民族群——巴人考论》罗洪忠

珞门文化(罗洪忠)

<p>  2020年9月16日,达州市巴文化研究院推出刘渠先生《宕渠先民族群——巴人考论》一文。</p><p> 纵观刘先生文中核心观点,大意为渠江流域巴中、达州、广安等地最远古先民是“蛇巴”(崇蛇的巴人),蛇巴不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巴人始祖后照的后裔,属于土生土长的族群,渠江流域土著賨人是“蛇巴”的后裔。</p><p> 下面就刘先生观点,逐一发表自己的看法。</p><p> 一、《山海经》多“蛇”记载,由“蛇山”引出蛇巴值得商榷</p><p> 刘先生称,“巨蛇图腾:巴。大巴山古称‘蛇山’,即《山海经·中山经》岷山以东‘中山九列’之‘蛇山’。……史前氏族最初走进这片土地,因为地缘环境而崇蛇,谓蛇为‘巴’,并以巨蛇为图腾,然后移作人群自称。”</p><p> 《山海经·中山经》均有多处记载“蛇”:“(高梁山)又东四百里,曰蛇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垩,……”“鲜山,……多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阳山,……多化蛇,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浮戏之山。……其东有谷,因名曰蛇谷。”“崌山。江水出焉,东流注于大(长)江,其中多怪蛇。”“风雨之山,……宣余之水出焉,东流注于(长)江,其中多蛇。”……《山海经》载:“北海之内,有蛇山者,蛇水出焉,东入于海。”这里也出现了蛇山。</p><p> 《山海经·海经》载:“南山在其东南。自此山来,虫为蛇,蛇号为鱼。”“轩辕国……在女子国北,人面蛇身,尾交首上。”“在轩辕国北,其丘方,四蛇相绕。”“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在昆仑之北,柔利之东。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台。台在其东,台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p><p> 《山海经》中的中《山经》《海经》等,均记载各种各样的“蛇”,至少两处记载了“蛇山”,一处记载了“蛇谷”,等等。这些出现“蛇”的地名并非巴地所独有,如此多的蛇、蛇山、蛇谷等,谁也不敢同“巴”联系起来。</p><p> 若将“蛇山”同“大巴山”地名联系起来,同远古巴人联系起来,就会得出“巴人”遍中国的结论。</p><p> 二、巴遂山和巴岭是否与巴人有关,其地理位置远比渠江流域宽泛</p><p> 刘先生认为先有巴人,才有巴人后裔賨人的理由:“‘巴’也是他们自称的语音。这支巴人通过地理认知而有了‘蛇山’‘巴岭’‘巴遂山’等等系列地名、物名称谓。……先有巴人,后有巴的地名、物名则是勿庸置疑的。”宣汉县巴文化专家刘兴国先生也在《巴文化,达州具有话语权》一文中称,“巴人最早活动在巴遂山,巴遂山为巴岭山即大巴山。”</p><p> 巴遂山到底在何处,《山海经.海内经》有载:“西南有巴国。大暤生咸鸟,咸鸟生乘釐,乘釐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有国,名曰流黄辛氏,其域中方三百里,其出是(尘土)(麈)。有巴遂山,渑[ shéng ]水出焉。”</p><p> 我们若仔细看,巴遂山在“有国”境内。我从“夏代黄河长江中下游地区”地图来看,山东、河南带“有”的地名很多,诸如有鬲氏、有穷氏、有仍氏、有莘氏、有虞氏、有扈氏等,这里是否建“有国”,不敢下定论。 </p><p> “有国”具体在何方,如今很难考证。不过,《山海经•海内西经》又载:“流黄酆氏之国,中方三百里;有涂四方,中有山,在后稷葬西。”郭璞注:“(流黄辛氏)即酆氏也。”巴遂山即流黄酆氏之国的“中有山”。</p><p> “后稷葬西”给我们提供思考的方向。后稷是周朝王族的始祖,出生于稷山(今山西运城稷山县)。《山海经•海内西经》载:“后稷之葬,山水环之。在氐国西。”《山海经·海内经》载:“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明代著名文学家杨升庵《渡泸辩》云:“泸水,乃今之金沙江,即黑水也。”《汉书·地理志》越巂郡遂久县:“绳水出徼外,东至僰道入江。”</p><p> 金沙江是我国第一大河长江的上游,早在2000多年前的战国时期成书的《禹贡》中将其称为黑水,随后的《山海经》中称之为绳水,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及《汉书·地理志》中将今雅砻江以上部分称为淹水,而以若水(雅砻江)为干流。三国时期,称为泸水,诸葛武侯“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据此,绳水即“渑水”,即今金沙江。我以此推断,巴遂山既在氐国,又在金沙江流域,同今天的大巴山没住何关联。</p><p> 李炳海先生在《中国文化研究》2014年夏之卷刊文《山海经南北赤水的差异及其名称的生成》中称:流黄辛氏所在之处有渑水,又作绳水,指金沙江,发源于巴颜喀拉山南麓,在今四川宜宾入长江。流黄辛氏国在今四川宜宾一带,那是渑水(金沙江)汇入长江之处,巴遂山便是巴颜喀拉山,跟渠江流域一带的大巴山没有关系。</p><p> 我们再来看巴岭山,出现在《史记·苏秦列传》69卷载:“巴岭山在梁州南一百九十里。周地志云:‘南渡老子水,登巴岭山。南回(记)大江。此南是古巴国,因以名山’。”</p><p> 若查阅《史记》,司马迁对大江多有记述,大江即长江。《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缘以大江,限以巫山。”《水经·江水》:“岷山在蜀郡氐道县,大江所出。”由钱穆著、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史记地名考》载:“……巴岭即今米仓山,与大巴山相接。巴水两源:东日宕水,出镇巴县西北;西日诺水,出南郑县界。皆自米仓山南流入四川,合南江,入嘉陵江。古巴国境以巴山、巴水求之,大体可知。”</p><p> 从这点可以看出,从巴岭山(米仓山)出发,南回长江,在其南面便是古巴国,因巴岭山才有“巴国”的名字。</p><p> 对于古巴国,唐李吉甫所撰《元和志》卷22兴元府南郑县载:“巴岭(山),在(南郑)县南(一)百九(十)里。东傍临汉江,与三峡相接。山南即古巴国。”</p><p> 从这点看出,巴岭山南即古巴国,东傍临(靠近)汉江,与长江三峡(即瞿塘峡、巫峡和西陵峡三段峡谷的总称,位于中国重庆市和湖北省境内的长江干流上,西起重庆市奉节县的白帝城,东至湖北省宜昌市的南津关,全长193公里)相接米仓山位于四川省、甘肃省和陕西省边境,是汉江、嘉陵江分水岭。</p><p> 米仓山,秦岭山系的广义大巴山的一段,其中紫阳县任河以西称米仓山,以东为狭义的大巴山。在陕西省紫阳县境内,米仓山为大巴山的一部分,同狭义的大巴山以任河为界。大巴山旧称梁州山,为陕、川、鄂界山,得名与古代的巴人有关,说明古巴国在巫山一带。</p><p> 目前有诸多专家考证,巴岭山(米仓山)以南的汉水流域,曾是远古巴人的活动区域,有可能是古巴国所在地,这一带有巴人很正常。巴人是否沿陈仓古道,翻越米仓山进入渠江上游通江、南江、巴中,再进入达州,目前找不到过硬的史料记载而不能肯定。从这点来看,刘兴国老师认为巴遂山就是巴岭山即大巴山的结论是错误的。</p><p> 从地理位置来看,达州、重庆均属夏商王朝的西南方向,均符合巴国的地理位置。从《史记》等史籍的记载来看,重庆巫山靠近汉水一带。</p><p> 我们再来看大巴山,简称巴山,是中国陕西、四川、湖北三省交界地区山地的总称,东西绵延500多公里,故称千里巴山。大巴山也是嘉陵江和汉江的分水岭,四川盆地和汉中盆地的地理界线。古米仓道,是汉中通往川东北、巴中等地区的必经之路。狭义的大巴山,在汉江支流经河谷地以东,渝、川、陕、鄂四省(市)边境,为汉江与嘉陵江的分水岭,主峰神农顶海拔3100多米,位于湖北省神农架林区。</p><p> 重庆大巴山自然保护区位于中国西南部重庆市东北部的大巴山南麓,米仓山是大巴山的西段,西接摩天岭,穿越摩天岭有著名的“阴平古道”。大巴山区有白蛇、白熊等珍稀动物数十种,南边的重庆城口县猎人,声称拍摄有野生华南虎的照片。大巴山内还有一座鸡鸣寺,始建于东汉时期,相传汉光武帝刘秀路经正在修建的寺院,时逢雄鸡啼晓,故此得名。</p><p> 从以上来看,千里大巴山的汉水流域、重庆三峡、湖北巴东等地,本是巴人活动频繁的区域,春秋战国时还在三峡多地建有巴国都城,生活着大量巴人。渠江流域地处大巴山,但不能作为巴人发源于此的理由。</p><p> 《四川通史 先秦卷》已有结论,賨人是渠江流域的土著,说明先秦以前,賨人是这里的土著。我们以蛇山、巴岭山、大巴山等带巴的地名,就得出“先有巴人,后有賨人”的结论确需慎重。</p><p> 三、大巴山一带蜑人、濮人、賨人均崇蛇,生产生活带巴的词汇多</p><p> 刘先生认为,“(渠江流域最早的远古先民)在地理发现和识别过程中,知道了山涧多蛇,而且印象极其深刻。因为惧怕毒蛇的威力,又惊奇蛇类时隐时现、上树入地的‘超能力’,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崇蛇心理。因惧畏而崇敬,由日常单个的惧怕心理而上升为族群的集体崇拜意识,巨蛇成了氏族的图腾徽记。他们称蛇为‘巴’,图腾徽记自然也称‘巴’,因而谓之‘巴人’,即蛇种巴人。‘巴’也是他们自称的语音。……‘巴’为族源祖先。”</p><p> 有关蛇食象,《说文解字》解释“巴”时提到“食象它”,《山海经·海内经》有载:“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郭璞注:“即巴蛇也。”《山海经·海内南经》:“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为蛇,青黄赤黑。”</p><p> 在洞庭湖一带由“羿断修蛇”到“羿屠巴蛇”,这种转变与南朝时期巴人广泛分布于鄂湘之地有着密切的关系。</p><p> 在巴地族群中,不仅賨族崇蛇,而且蜑族、濮族也有崇蛇的习俗。据《中国各民族原始宗教资料集成·考古卷》第456~457页的记载:湖北黄梅陆墩新石器时代墓葬的墓主人为濮人,属于新石器时代晚期人类,发现有用泥条做成的蛇图纹,成组的附加于陶器的腹部,形象生动逼真,说明新石器时代生活在湖北的濮人先民有崇蛇的习俗。还有苗蛮集团中,也有崇蛇的氏族支系。</p><p> 崇蛇也是越系民族的习俗,尤以蜒人更为突出。明代民间文学《赤雅》有“蜒人神宫蛇以祭”的记载,该书半系作者亲身经历,半系取自古人笔乘。清代《峒溪纤志》也称:“其(蜒)人皆蛇种,故祭祀皆祀蛇神。”</p><p> 刘兴国先生在谈论龙蛇巴人时,有些观点错误,有些观点值得商讨,在“巴蛇食象”中的蛇和象都是氏族或部落图腾的结论,我是持认同态度的。</p><p> 刘兴国先生说,“南方巴人的先祖是以蛇为图腾的蜑人,他们曾在湖南洞庭湖一带与象部落进行战争,失败后西迁,与古羌人融合,自称巴人;以蛇为图腾的巴部落与象部落发生了战争,结果是巴蛇部落战胜了象部落,所以称‘巴蛇食象’。”</p><p> 蜑人、濮人早期主要生活在长江三峡一带,賨人早期生活在渠江流域,在他们的方言中,用“巴”作词素构成的词俯拾皆是,管它名词、动词还是形容词。比如:嘴巴、牙巴、尾巴、泥巴、锅巴、巴豆、巴掌、屁巴骨;竹筐叫“巴斗”,饼子叫“巴巴”,荆棘丛叫“刺巴茏”,父亲叫“老巴子”,男性生殖器叫“鸡巴”;眼睛上了火叫“火巴眼”,小人奸佞叫“屁巴虫”,就是茅草也非要加上个“巴”字叫“巴茅草”;还有,抽烟枪叫作“巴烟”,扇耳光叫作扇“耳巴子”,称心如意叫作“巴适”,尽心尽意叫作“巴心巴肠”,殷殷期盼叫作“巴不得”;连贴近、挨拢的动作也叫“巴”,诸如“巴到烫”、“巴到扯不脱”、“巴到门枋狠”之类……老百姓“开门七件事”之一的“盐”,也加上了这个特殊的方言词缀“巴”,变成了“盐巴”。</p><p> 以上说明,我们若以大巴山一带,上古地名带有巴,方言多“巴”字,他们以蛇为图腾,就定义为“蛇巴”,蜑人、濮人、賨人均属“蛇巴”,他们的祖源是巴人,这样的结论就会出错。</p><p> 濮人来自黄河流域一带,有的专家论证蜑人属越系,属于外来族群,而賨人是渠江流域土著。在我看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现的“蛇巴”一词,就值得商讨了。</p><p> 刘先生认为,“巴人”,就是大巴山以“巴”为图腾的蛇种巴人,即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指出的“蛇种南蛮”。从《山海经》透露的地理、神话、民族、物产等“巴”系列信息看来,则是土著先民蛇巴人认知后的传说。这样理解恐怕才符合“巴”字的本义。</p><p> 我从刘先生的文章看出,渠江流域先有巴人,才有巴人的后裔賨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巴人不是外来族群,是渠江流域土生土长的最远古先民,他们的后裔才是賨人。刘先生得出这样的结论,就值得商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