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 大约屋里一年四季阴暗缺光的缘故, 韦琳就觉得从后院敞进来的光线特别亮。后院不大,里边的植物从来没人打理,一直自生自灭地长着,委实谈不上好看。可偶尔从屋子里望出去,它们在外边都和天空一样亮亮澄澄的,连墙上的青苔一年四季也总是格外绿。</p><p> 这会儿,毛斌站在后院门外的石台边,他刚从市场收摊回来,正拧着毛巾用力地擦汗,台上放着韦琳父亲以前用过的那只红色的洗脸盆,石台壁上的苔藓被水浸湿后绿得乌幽幽的。</p><p> “你们先吃,”看见韦琳,他转过身说道。这是韦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一个成年男子半裸的身体,长期的劳力活让他的胸肌和臂膀发达而厚实,紧绷的肌肉鼓鼓地伏着一层油亮的汗渍。他的小腹粗壮而紧实,散发着强烈的贺尔蒙气息。</p><p> 韦琳脸一红,转身飞快地回自已屋里,反锁了门,任母亲怎样呼喊都不肯开门出来。</p><p> 不管白天黑夜,在屋里写作业都需要开灯,而灯光也如这间屋子一样破败昏暗。坐在木桌边,韦琳使劲地用她的铅笔狠狠地划在作业本上,每一笔都仿佛要把纸戳破。可无论怎样写,她眼里老是挥之不去刚刚看见的那个人的身体。一想到母亲每晚都跟这个人呆在一起,就忍不住联想到外边的各种闲言碎语,心里涌起无比厌恶。</p><p> 母亲与毛斌在门外来回敲了很多次,韦琳既不吭声也没开门,母亲最后有些愠怒,在门外大声骂道:“你发什么疯,吃顿饭都要让人不停地请,真折磨人。”</p><p> “说了不吃,又没让你来叫。”虽然关着门,韦琳停下笔扭头白了一眼。</p><p> “把门打开!”母亲显然被她激怒了,敲门声狠狠地。</p><p> “琳琳在写作业,又没玩,你打扰她干嘛呢,写完了她自己知道出来。”毛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么大的孩子还能饿着?”</p><p> “嘁!”韦琳听着,撇嘴冷笑了一下。</p><p> </p><p> 隔了好一会,外边屋门响了一下,毛斌在门外说:“琳琳,饭给你留在桌上,你做完作业自己去吃啊。”</p><p> 韦琳没有吭声,此时,她觉得这个人仅仅站在门边,对自己来讲都是一种压抑和折磨。</p><p> “噢!”想着以后再也无法摆脱这种生活,韦琳把笔扔到桌上,像个布偶垂下头,软软地把脸跌埋到书本上。</p><p><br></p><p> 作业全部写完的时候,已经夜里九点多。韦琳居然觉得自己不是特别饿,而母亲也再没有来喊过她。</p><p> 如果父亲还在,这么迟自己还没吃饭的话,绝不会这样漠不关心。</p><p> 韦琳这段时间以来,思念父亲的时候变得特别多,也变得特别容易多愁善感。</p><p> 慢吞吞地收拾好作业本,她就坐在桌前拨弄着字典发呆。她一直都很忐忑,不知道天上的父亲会不会知道她曾经有过的念头,是呀,她居然曾那么渴望母亲给他找一位继父,像之鱼爸爸那样的。</p><p> 韦琳听人说起过,父亲在临走之前叮嘱过母亲,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自己读书,不能亏待自己。也许父亲一直都知道,只有他才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庇护。想到这,韦琳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p><p> 虽然有父亲的遗嘱,但韦琳觉得那只是父亲乐观的愿望而已,这个贫穷的家已经让小固的病拖得山穷水尽。她从来不敢向母亲打听家里的状况,怕母亲因此崩溃因此诉苦,更怕自己从此再也去不了学校。</p><p> 父亲去世的那几年,她就一直这么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地活着。她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去学校读书, 无论多用功,她和之鱼一样成绩都不是很好。可不读书,又让她没有安全感, 仿佛每天能跟之鱼一样地活着,那才算是活着。</p><p> 韦琳呆呆地望了一眼那扇被自己反别的木门,内心一阵茫然。</p><p> 她不知道自己继续今天这种行为的后果是什么。不得不说,如果这位继父不是小母亲10岁, 引得人闲言碎语的话,自己会不会还这么厌恶他。也就是说,韦琳是搞不清自己厌恶他的本质是什么。他对小固挺好,对自己嘛…韦琳低下头,扪心自问,至少现在,自己已不再为明天还能不能去上学而烦恼。</p><p> 可以说,这个时候,韦琳已经后悔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事其实忍忍就风平浪静,毕竟,比较起来,她更需要平安地活着,这并不等同于减少她对毛斌的厌恶。</p><p> 正想着,面前的木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有谁的手指在外面抠弄。</p><p> “谁,谁在外面!”坐正身子,韦琳警觉地望向虚闭的窗口。窗外是与对面的平房间隔出来的一条小路,说是路,不如说是房屋之间的间隙,平时很少有人走,长满了湿滑的杂草。</p><p> </p><p> </p><p> </p><p><br></p><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