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爷爷

六十八号

<p>  老家有座铁木山,山上有个石碑,碑上有我爷爷的名字,我爷爷的名字叫陈合业。立碑的那年,我还很小,爷爷还不太老,他带着我站在碑前,抖擞着胡子满脸自豪。这大概是他一辈子最骄傲的事,因为铁木山上有他的理想、信仰、事业、追求,也许还有归宿。</p><p> 爷爷经常跟我说起他的爷爷,乡里人尊为“善人爷”。“善人爷的后代”是他对自己和这个家族最主要的定义,也是他一生行事为人的信条。在那个人人求温饱的年代,他并没有多少济事救人的能力和机会,行善大概等于好说话,不怕麻烦,不得罪人,不伤害人。与人为善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p><p> 爷爷当过庙儿坪的首会。那时候,我经常见他穿一身黑色长衫,戴一顶黑的礼帽,要么站在人前,要么跪在神前,一板一眼不急不忙的忙碌着他的仪式,从容、虔诚、笃定。我整个童年有无数跟在他后面去庙儿坪的记忆,那时候他大步流星,我在后面一路小跑。15岁那年,我离开了老家,很少再有机会跟在他后面,不知道老了以后,那一段路他一个人是怎么走的,会不会有一个拐杖陪着他。那条路,他一直走到走不动,一直走到倒在路上。</p><p> 爷爷年轻时爱喝酒,还经常喝醉,每次喝醉,都会隔墙喊我,慢悠悠的叫我的小名说,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爷孙俩躺在上房炕上,每次他都跟我讲他的秀才父亲,他的保长舅舅,他那三个乡里称为“金吒木吒哪吒”的哥哥,还讲他年轻时顶撞太奶奶的后悔,讲他农业合作社喂牲口的辛劳,讲到最后,总是那句话,我们是善人爷的后代,一定要行善。</p><p> 爷爷去世的那天,我在联演室午睡,朦胧中他跟我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去帮我找东西,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不回来了,让我别想他。他的坟,能看见关川,能看见家,能看见庙儿坪,是在去铁木山的方向,我想他应该很满意。</p><p><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三年来,我经常想他,也经常梦见他,他说他现在过的挺好,让我别哭,可我总是哭着醒来。小时候我跟他说,等我长大了,带他去兰州,去北京,他总是笑着摸着胡子说,那时候,爷爷就老了,哪都去不了,你去了就等于我去了。</span></p><p> 三年了,好快呀,我很想念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