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痛

秋韵

　　三年，上千个日日夜夜，关于妈的记忆，对妈的思念，在无数次眼泪中淹没。对于妈，我始终走不出愧疚与怀念之情。

2020年10月1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国庆节和中秋节相遇，在举国上下欢庆“中国节”的今天，我们一大家42口人(不含外地没回来的)，和妈的娘家侄儿3人，从不同的方向汇聚在老家，为妈过三年。其实妈是2017年10月18日去世的，为了不耽误家人的工作和十一出行计划，我和哥哥姐姐们商量后提前到10月1日，而且老家也有三周年提前的讲究。

　　妈妈去世的三年中，我回老家的次数虽然少了很多，但是每次回去，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打开妈妈的房门，一个人静静地站一会，屋里的摆设和妈去世前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妈妈的气息和身影。三年前每次回家，都有妈妈坐在炕头等孩归，她的第一句话总是“你怎么有空回来？”，那是我事先没有打招呼回去的；如果回去前打电话告诉了妈，她的第一句话总是“你们吃饭了吗？”。可是如今，这样的问候已成往事，只留我自己的暗自神伤。

　　回到熟悉的村庄和院落，关于妈的记忆再次清晰地一幕幕浮现在脑海。每到一处，都有妈的记忆。回到村口，会想起我2017年十一假期，推着轮椅带妈到村口，与村里的人们闲聊，那是妈最后一次到村口。到大门口，会想起骨折后拄着双拐的妈在巷子里艰难行走的情景。打开房门，会想起每次回到家，坐在炕头慈祥微笑的妈。村子里，小巷里，院子里，房子里，有太多难以割舍的记忆。不能忘记，三年前的暑假，给妈更换柏木寿木，一家人在院里跪拜，那时，坐在轮椅上的妈就坐在我们面前，接受我们的礼拜。不能忘记，妈的几次病危，在我们的电话中，身在外地的哥哥姐姐和家人们，风尘仆仆赶回来围坐在妈身边，妈妈清醒后对我的抱怨，怨我把他们叫回来，不仅耽误他们的事，又让他们花钱。不能忘记，一个夏日午后，燕子姐他们来看妈，一大家坐在院里聊天的热闹情景。不能忘记，因为肺气肿呼吸困难的妈，生命最后的几个月一直坐着不能平躺的煎熬，却怕影响我们的休息，关了灯在漆黑中一分一秒地度过。不能忘记，每次我的离去，妈让嫂子给我拿这带那的叮嘱，还有大门口的目送。不能忘记妈说知道我们要回去时，激动的晚上睡不着，当我说要离开时，晚上又会失眠，因为不舍得。

　　按照老家的烧纸风俗，下午吃完饭后，小哥去坟地把妈请回来，我和嫂子姐姐们穿着孝衣跪在大门口迎接妈妈进门，那一刻，看到穿着孝衣的哥哥越来越近，我真的希望妈妈的魂魄能跟随哥哥一起回来，能看到跪在门口的我们；希望妈妈能听见我们的哭声，能感知儿女和外甥孙辈的深切思念。天渐渐黑下来了，在村里的4个远房哥嫂也来给妈烧夜纸。一行近50人的队伍，再次穿着孝衣，从院子走到村口，点燃一小堆柴火，焚香，磕头，给妈烧夜纸。我不知道老辈这样做有什么寓意，对我而言，可以将长期来对妈妈的思念毫无顾忌地发泄出来，让泪水将我未能在妈临终时陪在床前的愧疚减轻些许。

　　每次烧完夜纸，哥嫂总会准备酒菜，招待外面回来的家人和来烧纸的远房哥哥们，看到围坐在一起说笑吃喝的一家人，我真的很感谢父母，生养了我们兄弟姐妹七人，使我不至于太孤单，没有了父母，还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会关心我。但是我明白，这样一大家人围坐一起的情景，在妈三年之后，会越来越少，我也愈加明白“娘在家在”的道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第二天早饭后，我们一行人穿戴好孝衣，在家里跪拜完妈的遗像，一路送妈回到坟地。不知爸妈是否能听见坟前的鞭炮声，能听见女儿和儿媳的哭叫声；是否能看见跪在坟前的我们，能看见我们放在坟前的各种食物水果。我相信爸妈在天之灵一定能感知到我们的不舍，我们的悲伤。我也相信爸妈一定是欣慰的，因为每次上坟，我们都想把爸妈最喜欢吃的、最好的食物水果摆放在坟前。但是我也会怨恨爸妈，因为他们近一年的时间里，很少走进我的梦里，不知是因为他们在地下过得很好，无须我们挂念？还是他们不想让我太伤痛，故意让我学会坚强才那样绝情？

　　三年时间，一千多个日子，每每想起妈离去前喊着我的乳名，而我却因为工作忙碌没能见到妈最后一面；每每想起妈住院和病重期间，我陪护时，妈因为便秘而自己动手弄脏了衣服时我的气恼；每每想起妈住在我家期间，因为眼睛昏花在上完卫生间后弄脏坐垫时我的数落……一切的一切，都来不及说对不起，只能成为我永远的愧疚和伤痛。为了弥补我的愧疚，妈去世的三年时间里，我一直恪守着老家的风俗，穿着素衣为妈守孝(里外都不穿红色或色泽艳丽的衣服)。

想要诉说的太多，可惜纸短情长，再多的语言也难以抒发我的思念，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妈的一声应答。妈走了，三年时间，妈离我们越来越远，永远离开了她爱的和爱她的儿女及四世同堂的亲人们。

妈，如果真有来生，我一定要继续做您的女儿，让我还清今生对您的亏欠。

2020年10月3日泪光中几次停笔，书写于学校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