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柱求生记

隐于野

肃反档案中的民国烟火气 作者：张忠泰 我是在一摞肃反档案中发现王茂柱卷宗的，王茂柱，男，1924年8月生，徐州市人，高小毕业后欲找一份糊口的工作。然而，在那个内忧外患生灵涂炭的旧时代，他苦苦求索却屡屡受阻，不但没有找到中意的工作，且状况连连，险些成了日本工头的枪下鬼。徐州解放，经人介绍进了公办的行业公会工作，再后来到了区工商联工作，有了称心的工作，却因“仁兄弟”的牵连成了肃反对象，好在有惊无险。

民国二十六年的徐州全景

冒名顶替进免费的扶轮小学
王茂柱，家住文亭街中兴巷1号院，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全家的经济来源于父亲在青年路81号开的买杂货的小铺面，父亲是个睁眼瞎，希望儿子能读些书，将来有好的前程。王茂柱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把他送到附近的大巷口小学读初小。上完了初小，王茂柱11岁，父亲的小铺不景气，支付不起上学的费用，便想让王茂柱在家待学。王茂柱不干，找了他本家的叔叔王永甲，王永甲在铁路机务段做工，铁路员工有子女免费上铁路子弟小学读书的福利，王永甲将王茂柱的名字改为王登鑫，以其儿子的名义冒名顶替将王茂柱送进陇海铁路铜山站附近的徐州扶轮第一小学读高小，那时高小学制是2年，这样王茂柱初小4年、高小2年，共读了6年的书。那时候城里的穷苦人一般没有读书的机会，读了6年书识文断字算是半个秀才，王茂柱想攀高枝找个中意的活计。

王茂柱交待材料

四处打工难寻糊口活
王茂柱高小毕业时正值1938年，那年5月19日徐州沦陷，日本人占领徐州后兵荒马乱工作并不好找，王茂柱在家里闲赋一年，1939年他15岁，在马市街的西路口东荣新印刷店找到了一个学徒的活，学徒没有工资，只管吃饭。这份活计没干多久因与掌柜时长荣吵架，被时掌柜炒了鱿鱼。1939年7月，他在大同街日本人的食堂里当杂役，因不会做饭将而将米饭做糊日本人一脚把他踢出食堂，扬手一句“开路一斯”。8月他又到大马路东顺河街北口路北大通食品店当学徒，因病而被辞退。1940年2月在青年路东段日伪特务机务宿舍当了两个月杂役，因干活日本人不给工钱，出于无奈忍气吞声悄悄地拍屁股走人。

日军轰炸下的徐州城

险些成日本工头的枪下鬼
1941年1月，王茂柱在城西南的宋家油坊日铁公司出张所找到了一个当杂役活计。在这里出了点情况，上班的第七天中午，王茂柱端着饭盆从厨房打好饭给在东屋日本工头送饭，刚把饭盆放在日本工头前面的小桌子上，就听到“呯”的一声枪响，王茂柱吓傻了，本能地向外跑，刚跑三、五步就感到疼痛难耐不由地瘫痪在地。这时王茂柱感到小肚子发热，鲜血渗透棉袄现出殷红的一片。日本人听到枪声忽忽拉拉出来一大帮人，看在王茂柱倒在地上，便请来医生给王茂柱检查，发现枪伤较重，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孤山医院，但这里不能做手术，又回到了日铁公司出张所，日本人用送菜的汽车把他送到了日本人在城里开有同仁医院，这次枪伤8个月之后才痊愈。日本工头为什么开枪伤人，王茂柱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出合理的答案。然而，做了亡国奴，只能自认倒霉。

日本人在大同街横冲直撞

结拜仁兄弟招惹是非
1941年9月，王茂柱进了伪警察局督察室当杂役，在这期间，王茂柱觉得没有几个朋友在江湖上不好混世，同时也觉得遇到红、白喜事没有人捧场，萌生了拜把子结拜仁兄弟的念头，正巧他的同学郑冠群发起结拜仁兄弟倡议。郑冠群介绍了索乐、张存仁、杨永贵、王振海、叶宗汗5个人，王茂柱介绍了陈宪义、索乐介绍了杨桂新、李洪恩、张洪义、等，共12人，随后12人在云龙山东的关帝庙磕了头拜了把子。成了仁兄弟之后，多数时间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洗澡、打打麻将。还有红白事奏份子随礼，仁兄弟们相互帮忙显得有人气，把事办得风风光光。当然，年青人在一起不免干些惹是生非的事，档案中说，仁兄弟中的索乐开了一爿皮鞋店，在一家皮厂进了一批皮子，索乐觉得皮子假了，索乐就带着四个仁兄弟到皮厂去换，厂里说皮子不假不能换，争吵来争吵去，厂里就是不换。
事情到了第二天的晚上，王茂柱值班向伪警察局的纪督察在二眼井家中送枪，经过索乐的皮鞋店时，索乐见王茂柱手中有枪，眼睛一亮说，有了这家伙咱再去皮厂说理去，王茂柱想推辞，索乐说不要你出面，你跟着就行了。王茂柱不好驳索乐的面子，当时在场的还有仁兄弟中的老大郑冠群，到了皮厂门口，王茂柱说拿枪进人家工厂也不好，郑冠群说枪给我，你在门口等就行了。就这样郑冠群拿着枪与索乐进了皮厂，进了皮厂他俩就给人家吵起来了，虽然拿着枪，皮厂并不买账，就是不给换皮子。无奈三个人只好打道回府，谁知道，皮厂报了警，第二天日伪警察三分局就派警察来到索乐的皮鞋店抓人，索乐不在，将其哥哥索有民带到了三分局，连审加打押了一天才放回来。此事王茂柱也受到影响，纪督察被警察局局长骂了一通。纪督察把气刹到了王茂柱身上，一个“滚”王茂柱就没了饭碗。一位好心的邻居介绍他到大马路的济南银行徐州支行当练习生，这是1943年4月至1945年9 月发生的事。

旧时徐州人的民居

四处苦钱养家糊口
日本投降后，王茂柱觉得日子会好过些，谁知日子没有起色，此时王茂柱有了家庭，自己支撑门户，不得不四处苦钱养家糊口。他先做小买卖，到蚌埠、南京跑小百货，干两个月把本钱弄没了。无奈只好找些打零工的活计，1945年12月，王茂柱托妹妹王美荣的关系在邮局投递组找了一个替班的活计，就是这个替班的活计还要考核什么的，弄得王茂柱不知啥原因就被辞退了。无奈之中，王茂柱找到了同学张玉明、秦佩仑三人合伙在大同街西头新世界书局门口开了一个棉花店，专买棉花和被套，因棉花季节已过，棉花生意难做。无奈之中王茂柱想了一个辙，在原棉花店的门面中间隔了一道墙开米面铺，谁知又遇上了国民政府的“八一九”限价，无法进货，又将米面铺改成小杂货店，如苍蝇般的四处寻食，直至徐州解放。

毛桃树

受仁兄弟的牵连成了肃反对象
1958年10月，在肃反运动中，王茂柱因其受到仁兄弟索乐的牵连作为肃反对象进行审查。其证据是：1949年5月，索乐找到王茂柱借钱，说是去南方找国军部队，王茂柱说没有钱，索乐就没有再张口。又过了几天，索乐又到王茂柱家，将王茂柱喊出家门，在门口说，国民党政府不久就会打回来，国民党回来了我们有的事干，我给你介绍几个人常联系，你可以经常了解共产党的机关、部队的工厂的情况，等将来国军反攻过来，咱们里应外合，那时咱不就是人上人吃昋的喝们不是很好吗？正在这时，王茂柱的母亲从家里出来，看是索乐，就把王茂柱喊了过去，问他与索乐说了些什么，王茂柱说了刚才索乐说得的话，母亲听后大惊失色，慌忙说咱小老百姓办这样的事不是想死吗？快去回绝他回绝他。王茂柱把母亲的话说给索乐。索乐听后说你不做也行，我走后给你来信，说着索乐就走了。王茂柱回家后又把来信的事说给母亲听，王茂柱母亲听到后，慌忙的说，这不是给我们家添乱吗！母亲慌忙出了门去追索乐，可是追了半天没见到索乐，等母亲回到店中，索乐的哥哥索有民来了，母亲趁势告诉索有民，你弟弟干你弟弟的，不要连累我家王茂柱，索有民答应了。大慨一年功夫，索乐还是来了一封信，信封注明是从香港来的，父亲看到信封后觉得是索乐所为，吓得连忙将信投入到了炉膛里。几年后才知道，索乐参加了敌特组织回徐州时被逮捕，在监狱里交待了与王茂柱的关系，王茂柱知道事闹大了，也正是这件事，王茂柱成了肃反对象。
不过有惊无险，王茂柱的肃反档案卷宗上最后的定性为：证据不足，王茂柱系人民内部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