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烟台临港工业学校 周立波</p> <p>亲爱的爸爸：</p><p> 写下这几个字，才忽然惊觉自己似乎没有给您写过信。夜深了，窗外下着雨，在这安静的雨夜，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您。</p><p> 小时候，我们一家还住在老房子里，晚上的电说停就停，有时候，刚拿出作业本，还没写几个字，电灯就灭了，我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我知道，您一定会点上家里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放到我的书桌旁。“刺啦”一声，您划亮火柴，点燃灯芯，黑暗的屋子顿时有了生机，那如豆的灯光被您拨亮，将您的身影拉得很长。您把家里最亮的那盏灯给了我，也给了我向上的力量。那个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在老一辈人的心里根深蒂固，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对哥哥偏爱有加，可是，您悄悄塞给我的一个苹果，一颗糖，却照亮了我童年生活最美的时光。</p><p> 那时候，在我的眼里，您就像一个“超级英雄”，没有您干不了的活，办不成的事。年轻时，您带头组织了“农机队”，负责耕地、播种、收割等农活。到了农忙季节，您开着当时很拉风的链轨车，在农田上耕作。后来，您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维修，修车的手艺在三里五村很出名。每到农忙季节，人们往往通宵达旦的劳作，疲劳的机器时常发生故障。这时，经常会有邻村的人在半夜敲门，带着焦急而歉意的声音问您，能不能去给修一下坏在田里的机器。您理解农人的心情，不管多晚，披衣起床，然后拿着手电筒匆匆离去。</p><p> 虽然您在家排行老二，可是大家庭中的大事小情都是您做主。大伯、叔叔婶婶们都服您，因为您讲理，做事公平。上对老人，您尽心尽力；下对孩童，您疼爱有加。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姊妹，但是，我们这个大家庭却非常和睦。</p><p> 您喜欢读书，可是由于时代的原因，原本学习优秀的您不得不放弃学业，但是您爱看书的习惯保留至今。您偏爱文学，家里厚厚的《新华字典》、《唐诗三百首》、《诗词赏析》都快被您翻烂了。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您古稀之年还孜孜不倦的学习，这种精神令我钦佩。背的多了，好多诗词您“顺手拈来”，运用的那么自然，那么贴切。您常说，作为老师，一定要尽职尽责，因为教师责任重大，肩上担负着祖国的未来……</p><p> 岁月总是悄无声息的慢慢前行。从小学到大学一路走来，您默默地陪伴着我，后来，我工作了，成家了，您的身影穿梭在我生命的每一个章节，从没有错过。</p><p> 记得剖腹产下孩子后，母亲给我送了一小桶汤，并告诉我说是鸽子汤，对伤口的愈合有好处。当时只是感觉汤的味道好怪。直到多年后的一天，母亲偶然提起那碗汤，我才知道汤里的秘密。母亲说，当时您把看起来“好恶心”的胎盘拿回家，粗通中医的您认为胎盘大补，要给我炖汤喝，怕我不习惯这个味道，又加了鸽子肉一起。母亲临出门的时候，您又再三叮嘱她千万别告诉我，以免我喝不下去……</p><p> 我常常想，今生能遇到您，和您父女一场，我是多么的幸运，又是多么的幸福！如果上苍能够这样一直眷顾我们，该有多好。可是，事与愿违。记得那一天，毓璜顶医院的诊断书出来了，我和哥哥到的烟台。尽管在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当真的看到诊断结果时，我们两个人还是忍不住在医院里抱头痛哭。那天的天空很蓝，空气很暖，可是我的心，却很凉很凉。</p><p> 那天，是怎样回的家，我已经不记得了。没有接到我们报告好消息的电话，您在心里也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安抚好情绪，我们回家看您。当时天已经黑了。和往常一样，门在里面反锁着。透过门缝往里看，家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那承载着我们生命中喜怒哀乐的房子，突然就在那一刻，没有了生机，灯光、屋子以及屋子里的人都显得那么的苍老。我们站在门口徘徊，久久不敢打扰。哥哥给您打了电话，让您来开门。好久，才听见您的声音。以往，我和哥哥晚上回家，您总是像个孩子样的，脚步轻快的来应门，一边嗔怪着说：“这么晚了，回家干什么”，一边欢快的把门打开。可是，那天，您的脚步声是那样的沉重，仿佛脚下有千斤的巨石，一步，一步，压在我的心头。门里的您，强装镇定的开门；门外的我们，默默地擦眼泪。</p><p> 后来，在我们的劝说下，您决定动手术。在您要被推入手术室的那一段路，妈妈，哥哥，我，我们四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您握着我的手，就像小时候，我握着您的手,沉稳而踏实。</p><p> 您在医院休养了几天，又回到了家中。经历了这次大手术，您慢慢想开了，生死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既不怕生，何又俱死？慢慢地，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您每天努力的锻炼，吃饭，只为能陪妻儿老小再多一天，只为我们能再多一天的叫您一声，爸爸！</p><p> 毕淑敏说过，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往后余生，我只愿做那个父母都健在的孩子。现在，只要有时间，我和哥哥都要大包小包地回家，陪着您和妈妈聊聊天，吃吃饭。我们感慨，有个家的感觉真好，父母健在，我们还有归处，父母如果不在了，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没有了父母的故乡，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p><p> 年轻时您帅气的形象和现在的模样怎么也重叠不到一起，时间对谁都是一样，不管是英雄还是凡人，到最后都是一个模样：背驼、发白、步履蹒跚……当年那个我曾仰望为英雄，认为任何事情都难不倒的父亲，在岁月的流年中慢慢老去；那个陪伴我成长，不曾给我一点愠色，温柔待我的父亲，在时光的流逝中一天天的离我远去。我真想对您渐行渐远的身影说一声：爸爸，请您慢些走，让我们再多一些相处的时光，在剩下的岁月里，让我陪着您慢慢老去，让我来呵护您，一如您从前待我的时光…… </p><p><br></p> <p> 您的女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