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74年高中毕业之后，作为大学职工子女在学校统一安排下，我们班大部分同学下放到楊开慧烈士的故乡一一开慧公社，开启了人生中一段知青生涯。几十人分别安排在三个大队。我们所在飘峰大队知青点的人最多、房子最大，由学校指派的一位带队老师和大队派来的运爹负责日常生活管理。三年多年知青生活发生的故事一大串，从中拣些印象深刻的晒晒太阳。</p><p class="ql-block"> 一、贫困的启蒙教育</p><p class="ql-block"> 开慧公社（现名开慧镇）位于湖南省长沙县，而飘峰大队的地理位置因紧邻平江县、汨罗县，享有＂鸡叫三县＂之称。</p><p class="ql-block"> 二十几位知青虽集中住在知青点，但户口按两、三人一组被直接下放到了生产队。我和另两人分到的捐修桥生产队应该是全大队最穷的生产队之一。清楚记得第一年的年终结算：我一年劳动累计三千多个工分，相当于10工分/天的壮劳力标准干了300多天，很可以了吧？可那年生产队分配方案十个工分仅九分钱，即我一年的收入只有区区27块多钱。国家照顾知青的一年口粮指标六百斤谷子必须购买以保证来年不饿肚子，把购粮款扣除手里剩余的钱买个老母鸡带回家过年都紧紧巴巴的。富裕一些的生产队十个工分两、三毛钱不等，比我们好一点也好不到哪里去。生平第一次自食其力的亲身经历比读什么书都来得深刻！那几年我们基本上还要靠国家对知青的生活补贴和家里给钱过日子。</p><p class="ql-block"> 与当地大部分土坯茅草房相比，我们知青点的房子十分体面气派，但从城市里来的孩子适应新环境仍有不少沟沟坎坎：房子背靠山窝而建，通风和保暖性能都不怎么好，冬天四处灌风夏天闷热无比。没有电，煤油灯照明。尤其是房子屋顶的檩木条上没有先铺一层油毛毡而是直接盖的瓦，晴天房间里阳光细碎洒一地、雨天屋里毛毛雨，蚊帐顶上必须盖一层塑料布防雨。几年下来不少人因居住环境太潮湿落下腰腿毛病。夏天的蚊子密度以群计算，随时在你身上的任何部位着陆叮咬，猪圈、厕所更甚！每到傍晚我们常常是紧闭门窗，自制除蚊利器：把脸盆里涂上一层肥皂沫，拿着在房间里上下飞舞加旋转运动，很快盆内粘满一层蚊子！之后钻入蚊帐方能安稳入睡。与知青点相比农家的生活条件当然更差！晚上去农民家串个门，豆子茶是高规格接待：大家围坐火堆旁，一个铁盘子之类的器皿里放些黄豆，再用火钳夹住放在火堆上烤，听豆子们蹦蹦跳跳很快熟了，茶杯里放些粗茶叶、用盐垛碎的姜末再加上烤熟的黄豆，取下火堆上黑呼呼的吊壶开水一冲，香喷喷的豆子茶闪亮登场！冲泡多次至淡无咸味再把胀鼓鼓的豆子吃了，灌饱一肚子的水，打着手电筒，沿着弯曲的土路高一脚低一脚地回知青点。最高规格接待是吃糍粑，但这样的机会极少，吃一次真解馋！当地还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老婆可以找一个单身男人与丈夫和平共处，这个半公开的＂第三者＂当然多多少少给点钱补贴家用。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大队麻子（一脸的坑）会计俩口子与＂第三者＂坐一起烤火的画面。</p><p class="ql-block"> 退休之后我们同学每年结伴开车回到当年下乡的地方。所见之处已根本找不到当年地形地貌的丝毫痕迹，完全靠手机导航否则晕菜！村村通公路、处处小洋楼和农家乐旅游景点，天翻地覆的变化！</p><p class="ql-block"> 二、三足鼎立</p><p class="ql-block"> 飘峰大队的一把手曹书记，不怎么好讲话的一个人，好在我也不需要与他打多少交道。但他喜欢蓝球，有一次长沙市少年体校女子篮球队来开慧参观，顺便组织了埸友谊赛。她们当然看不起我们这临时组合的杂牌军，其中有个叫小白的我们还曾在长沙市中学生篮球联赛上交过手，这会儿也装作素不相识。应了那句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打得生猛无畏，并没输她们多少。而且我还截了小白的一个球打反击，高我一头的小白当然不甘穷追过来想盖个大帽找回顏面，本人一个拿手的勾手擦板上篮只见篮球稳稳进框，根本没她盖帽的份儿！周围贫下中农一片欢腾雀跃！猛然看到曹书记正好在我上篮的篮球架下手舞足蹈激动万分大喊：小王好好打！从此曹书记对我客气很多！</p><p class="ql-block"> 大队二把手缪书记，主管知青。我们上门吓唬过一次的正是此人。他的特征：胆子小爱贪小便宜，但我从未给他送过礼，不怎么待见他。他人不坏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奇葩的是他老婆给他生了俩女儿，但与＂第三者＂却生了个男孩，且长得与那男的活脱一个模样。那也不影响他喜欢，视如己出。</p><p class="ql-block"> 三书记是三把手。其实是大队民兵营长，大家却都叫他三书记。他父亲是最老资历的大队书记，虎门无犬子。三书记脑瓜子很灵光，他给我摆龙门阵：当年他考上了长沙市一中高中，因为正在谈恋爱割舍不下那份感情就放弃了。恋爱修成正果成了一辈子的老婆，但失去了与朱熔基成为校友的唯一机会。</p><p class="ql-block"> 开慧公社有着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氛围，有一次公社组织实弹射击考核，上百人中我是全公社唯一的女子优秀：三枪打了27环，让三书记高兴坏了！那老式三八步枪的后座力也结结实实把我肩胛骨撞青了一大块。</p><p class="ql-block"> 考大学那年大队领导班子发生巨变：曹书记下台了；缪书记也靠边了，三书记成了一把手，其内因外因一概不知。于我更加近月楼台：入学通知书中大队鉴定意见那栏，他把我写得好上了天，尽他知道的高级词往里面填，写完之后给我看：满意吗？不满意再加！</p><p class="ql-block"> 三书记现在己七十多岁了，脑瓜子还那么灵泛，反应敏捷，但一条腿不行了，干不了农活。家里基本上靠勤快的老婆操持。我们每次回去都是在他家落脚，吃我们想吃的农家柴火饭，每人一百元凑个小红包给他们。乡下的土鸡、鸡蛋还有蔬菜野菜扫荡个够。三书记一家次次热心张罗没有二话。马上的十一长假我己与三书记约好开车回去串门子。</p><p class="ql-block"> 三、打牙祭、偷菜</p><p class="ql-block"> 知青点的伙食肯定油水严重不足。我当过一段时间知青点司务长，柴米油盐都必须严格控制量入为出，不保证吃得好只保证不断顿。但仍发生过一次炒菜的油没了，大家吃了一个星期的红锅子菜。那是一种眼睛饿得发绿、吃的欲望疯长的状态！令人至今记得有一次知青点杀猪让大家吃得满嘴流油的打牙祭场景：猪，我们自己养的；杀，就在四合院里。在肉吃到嘴里之前，全部的眼睛都在围着猪转。本人十分荣幸被大家一致推举为掌勺人，做了一大锅红烧肉，二十多个人每人分得一菜碗。温柔的阳光下，大家三三两两散落在四合院各处享受着美味，其乐融融一片祥和…</p><p class="ql-block"> 我们吃的菜靠自己种，平时还好但换季的时候就供给不上了。周边农民绿油油的菜地，难以抗拒的诱惑！男生一听去偷菜先问一句：王X（即本人）去吗？很不好意思：本人充当主谋的时候居多，从踩点、放哨、穿什么衣服、遇到人怎么发信号怎么匍匐在地都周密部署抓好细节，并且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谦虚地说：屡屡作案次次满载而归，茄子、辣椒、豆角红薯都不放过，且从未发生过被捕事件。</p><p class="ql-block"> 四、关笼子和补裤档</p><p class="ql-block"> 飘峰属丘陵地带。当地的冷浸田居多，特点是水冰凉、水蛇多蚂蝗多，令人恐惧！我下乡期间尽量躲着下水田干活的事，在知青点当伙夫做饭兼喂猪一年多、然后到大队加工厂上班一直混到考上大学拍屁股走人。但逢南方夏季的＂双抢＂（抢收早稻抢种晚稻）季节，我们必须回到各自所在生产队参加劳动至＂双抢＂结束。要说的正是＂双抢＂时我的糗事。</p><p class="ql-block"> 下队劳动倒没什么硬性指标，安排我们做什么就尽力为之。我和崔力在一个生产队，带队的运爹是这个队的，我们安排在他家吃饭，一家人挺照顾我们。安排插秧只能硬着头皮下水田，我们和农民一起干活自然不是对手，一块田插秧的几个坏小子很快就把田的四周插满，把我们俩围在里面，然后怪声怪气地吆喝：姐姐，关在笼子里热不热呀？打着哈哈跑别处干活去了。我们俩再生气也不可能加快插秧速度，忍着吧！就在烈日暴晒晕呼呼插秧的时候，一个弯腰只听嘶啦一声，立马感觉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腚面上！赶紧直起腰环顾四周：还好没人。别无他法，戴在头上的草帽改戴在屁股上，匆匆赶往运爹家，正值午饭时点不算近的距离倒一路无人，万幸万幸！运爹婆姨是个嘴巴快活的性格，听我一说笑得捡了钱一样！还打趣问：被蛇咬了屁股吗？这话让十几岁的我接不住满脸的不自在。她笑够了把我领进里屋，找了一条扎头裤让我换上，另拿来了针线。我把撕破半尺长口子的裤子缝好不再透光颇费了些功夫，后来是否回去把笼子里的秧插完？真记不得了。待问问现在加拿大的崔力，她比我记性好。</p><p class="ql-block"> 再回到飘峰的时候，运爹俩口子已去世多年。非常朴实的好人，令人怀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2014年高中毕业四十年同学聚会时，我们在当年飘峰知青点仅存的刀把部分前合影</p> <p>每次回去基本都在必经过的板仓开慧纪念馆凭吊留影。</p> <p>一个生产队的我们俩三十多年后在飘峰农家乐草坪上合影</p> <p>三书记家门口留个影。现在他家是我们回去的落脚点。他老婆老郭特贤惠，我们喜欢吃她做的饭。</p> <p>2019年回乡下，居然有幸摸到了我当年住的房间门口，赶紧留影存念。原以为房子早拆了</p> <p>2020年10月11日我们回到了开慧。恰逢三书记家里今年种了三亩水稻收割的谷子晒满坪。</p> <p>秋色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