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长影的难言之隐① 《楚剧的de女儿—张巧珍传》

一谷

<h1> </h1><h1> </h1><h1> </h1><h1>题记</h1><h1> 《追报表》这个戏很好，小戏反映了大主题。我一直想有一个宣扬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的戏。你们搞出来了，演得很成功，短小精干，生动活泼，朝气蓬勃。</h1><h1> 张体学</h1><h1> 不是的，我……我想起……小时候……被父母抛弃。我怕……怪自己瞎想……</h1><h1> 张巧珍</h1><h1> </h1><h1> </h1> 　 　　人道，历史像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不，在湖北省委和省长张体学亲自关怀和大力支持下，成立的湖北省楚剧团，忽然间变成了湖北省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第五队。更奇葩的是，一直被领导培养的红专典型——张巧珍，在省宣五队的演员花名册上，一度除了名。 张巧珍自1966年2月25日从上调省楚后，1970年的某一天，剧团工宣队指挥部的一纸调令下来，叫巧珍去教学队报到。其时，人称的那个“史无前例”，进行到复课闹革命阶段，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了。有上级领导考虑到革命不管怎么“革”，终归要回到问题的本身，文化才是“命”。戏曲不能后继无人，全省唯一培养戏曲人才的基地——湖北省戏曲学校早已停办。为迅速培养接班人，缓解楚剧舞台人才的青黄不接的局面，改名为省宣五队的省楚。遂向全省自主招生正式开始。 巧珍口里“嗯。嗯。”连声遵命，心里却开了锅。时年26岁的她暗忖：刚毕业，拿什么去教呢？现买现卖没意思。问题严重的是改行，演样板戏中工农兵形象一律要高，大，全的，莫非嫌我矮小……当年因“走资派的红人、二儿媳”等罪名，挨批斗的情形浮现脑海，至今心有余悸。顿时，思想上采取了紧急刹车。又老老实实地开始“天天读”《老三篇》，进行斗私批修，在灵魂深处暴发革命。本来，一直要求自己做个听党的话的文艺战士，服从分配是绝对的。从此，她的人生出现了拐点，这个曾被认为“天生唱楚戏的料子”，便默无声息地退出舞台，去做诸如招生、教戏、抄写材料之类的杂活。有人笑称“打杂de老师”。 巧珍毕竟是巧珍，做事总想干出点名堂。暗下定决心，要招几个好苗子，带出好徒弟。后来，果不其然招生工作还真的取得可喜成绩。其中，当今大名鼎鼎的表演艺术家彭青莲，正是她和另外二人招收进团的哩！(容后叙)。 　　身在曹营心在汉。像一只离群孤雁的张巧珍度日如年，唱戏的贼心不死，天天盼着归队。夜夜抱着希望醒来，然而希望的背后依然还是失望的黑夜。“打杂”，“打杂”，长达两年半900余天的“打杂”，打磨掉她几许青春容颜，却没杂芜对舞台忠贞不渝的心。偶得空闲，总会偷偷溜进剧团后面的排演场，一见那亲切而又陌生的舞台，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走了上去，这里看一看，那里摸一摸，有时见四下无人，一把捧起红色金丝绒幕布紧紧贴在脸上，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平常只要一听见悠扬胡琴声，她的嗓子便奇痒难奈，军宣队男友小李心有灵犀一点通，每逢此时会怀抱琵琶伴她吊嗓练唱，几乎天天坚持，读书院天井旁的石板上刻下了情侣勤学苦练的美好倩影。不过，令她魂牵梦萦的还是剧团多演大戏，越大越好，一大人则多，一多必缺演员——那是她内心的节日。可以参加如同电影中的路人甲乙之类的工作。恨只恨那种机会不常有，几回让她扑空，害她犹如麻雀掉在粗糠里——空欢喜。为此像掉了魂似的郁郁寡欢。那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代。左思右想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鼓足勇气去跟工宣队指挥长陳帮树汇报。但每次见他正欲倾吐时，一开口却空空如也，满腹话儿不翼而飞，该谈的没谈，不该谈的反而谈了。无奈，只好去找自己的好友倾诉，谁知人家非但不同情，反而如一瓢冷水泼将下来，叫她从头凉至脚。人家说： 　　 “巧姐，按时上下班，礼拜天休息，工资照拿，几舒服！唱戏有个屁好？有本事吃劝戏饭，无本事吃气饭……” 巧珍听了，习惯地“嗯”一声清了清嗓子，扭头望着别处。心中塞满又被抛弃的感觉，好几天见了人家弯路走。 1972年，团里根据样板戏移植，由魏正芳导演，陈升宝记导，严珊君主演的《红色娘子军》彩排演出十分成功，观众反应热烈，多次谢幕。省革委会政工组付组长，湖北军区宣传部部长鲁夫暨省文化局领导上台接见。他们对于学样板戏不走样的精神及女主角不乏杜近芳大派的表演范予以热情肯定。 该剧是巧珍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接任务欣喜若狂。一打听是去一个彝族群众，只有一句唱词，顿时心凉了半截。转而一句话耳畔犹响： “没有小角色，只用小演员。” 此乃世界三大表演体系梅兰芳、布莱希特之一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之名言。殊不知正是这句话，让“走麦城”的张巧珍起死回了生。 9月28日，在黄鹤楼剧场演出《红色娘子军》，巧珍听说省市领导来审查，因久别生疏之故，竟然有点怯场，心蹦蹦跳个不停。但终于鼓足勇气唱了出来： “盼翻身，盼解放, 终于盼来共产党。” 不料唱罢，骤然暴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间或夹杂着尖叫声，经久不息。剧终，巧珍正欲卸妆，一个学生跑来把她推到舞台中央。她慌忙向观众鞠躬后，急忙转身离去，掌声再次响起，她只好再次鞠躬，如此循环往复两次方才罢休。据省艺术学院教授，国家一级演员严珊君2020年10月3日追忆说： “巧珍在《娘子军》中的那句唱，嗓音宽亮，优美动听，激情奔放，震撼台上台下，包括我这个主演在内。戏结束后，有观众上台问她的姓名。并说‘那个少数民族姑娘，唱得真好听……’” 正如前章所述，多亏当时还在厨房洗碗(劳动改造)的“走资派”——沈云陔在在运动形势有所松动时，暗中为张巧珍归队奔走呼号，感动了省委主要领导开了绿灯。剧团领导夏文淸告诉巧珍重返舞台的喜讯时，她呆住了，当老夏再次重复后，半晌，不善言辞的巧珍既不谢，也不表态，只慌忙转过身去，肩膀不住颤抖，啜泣不止。口中喃喃： “不是的，我……我想起……小时候……被父母抛弃。我怕……怪自己瞎想…… ” 说罢，她“噗”地一声破涕为笑了。 巧珍归队后，第一仗是排演现代戏《秋红》。别看是小戏，却有大文章。那是一出文唱武打的重头戏，有人认为：这是领导的深谋远虑——向文武不挡，全面发展方向培养她哩！其实，未尝不是一次演员资格的再次大考。导演魏正芳绞尽脑汁地为剧中秋红设计许多新玩意，尖板眼。有撑竿、划船舞蹈且不说，还有开打和卧云绝活展示，甚至于体操中的高难度动作都照搬不误，非科班武旦底功者所望尘莫及矣。这对应工闺秀行当的巧珍而言，不啻一场触及皮肉、乃至脱胎换骨的的革命。时值隆冬，为排练，她单衣薄衫上阵，几个回下来，大汗淋漓。吃午餐，往往是一个冷馒头，两口水完事。午休时，有时还抱一岁多的可儿去汉口医治哮喘和先天性心脏病。人称“扳命”。省文化局局长韩光表看了演出后予以热情评价，导、演都不错。 不错是不错，演出实不多。 此中有深意，“身段表演磨”。 假若非真金，“打杂”跑不脱。 　 省直文艺界的夜空久违地升起了一颗闪亮的晨星——小歌剧《追报表》(下简称《追剧》)，引人瞩目。 该剧是一个黄陂的农民(篾匠)才子、湖北日报文艺副刊编辑、记者李光辉，根据一篇通讯报导改编，与《布谷鸟》编辑徐国华合作，著名歌剧演员夏奎斌导演，由省歌剧团首演。其创作时代背景大有来头： 1971年8月中旬至9月12日，毛泽东主席在南方巡视期间，同沿途各地主要负责同志谈话中，针对林彪等人的阴谋活动、也为正在掌权“四人帮” 发出告诫，提出“三要三不要”： “要搞马克思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 《追剧》剧情大意： 元旦前，小会计填写年终报表时，除生猪还差两头外，粮食和棉花亩产都超了《纲要》。小会计想起大母猪今晚可能要生。为三超《纲要》，他预报两头。并将报表交给了公社统计员小李。老队长为改报表夜追小李。二嫂来报：母猪生了16头。小会计欣喜若狂也去追报表。老队长和小会计先后追上小李。老队长告诉小李，数字报多了，小会计却说报少了。二嫂证实小猪是12点半后生的，大家终于同意，报表数字还是减去两头。它的主题： 提倡实事求是，反对弄虚作假、浮夸虚报的不正之风，发扬“三老”(即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的优良革命传统。 （1972年，《追剧》由省歌剧团《洪湖赤卫队》刘闯的扮演者、著名歌剧演员夏奎斌导演，在彩排时赢得了轰动性的剧场效果。 4月2号，《追剧》作为压轴戏参加省文化局举办的全省戏剧会演。那天，除了全省文艺界的观摩代表外，省长张体学和中央文化小组的负责人也出席观看。气氛热烈，掌声雷动，诚可谓一炮打响。张省长在长时间的谢幕中走上舞台。他握住老夏的手十分热情地说： “《追报表》这个戏很好，小戏反映了大主题。我一直想有一个宣扬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的戏。你们搞出来了，演得很成功，短小精干，生动活泼，朝气蓬勃。”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省宣五队(即省楚)领导认为该剧非常适合楚剧生动活泼，载歌载舞的表演风格，艺术效果定会比歌剧更胜一筹，于是及时安排作为学员队的教学剧目。演员除彭昌锦扮老队长和顾景英扮二嫂外，其余全部由学员担任角色：小会计、统计员由胡志军、鞠建华等AB角扮演，唱腔由歌剧移植为楚剧，必须重新设计。在作曲家易佑庄还在荆门干校未归的情况下，团领导大胆培养青年人，任务交给省戏校刚毕业的乐队佼佼者——田泽忠和余洁明。田写男腔，余写女腔。是年5月15日，在长征剧院演出《追剧》、《新风尚》、《半篮花生》、《新人骏马》由省电视台实况转播之后，在社会上名声日隆。 1973年长春电影制片厂，受中央文化小组之命，筹拍一组小戏。以知名导演严恭为首的一行奔赴全国挑选，在山东看到吕剧移植的《追剧》，于是慕名而来到来到湖北拟拍该剧。省委宣传部和文化局，考虑到择优录取，借此机会也好促进地方戏曲的发展，遂让省歌剧团，省楚剧团，省汉剧团同时排演，三团参加竞选。 省楚领导当刚接到参选任务后，闻风而动，雷厉风行，迅速重新安排工作，改学员队为老师队，改教学剧目为重点演出剧目。为了剧中角色男女老少色彩齐备，又修改剧本，把原来的男统计员改为二嫂。对演员阵容又作大调整，全上一线演员：彭昌锦饰老队长，李祖勋饰小会计，尹秋来饰二嫂。与此同时，为开展“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和“演英雄、学英雄”等活动，组织全部编、导、演人员下到黄陂蔡店人民公社深入生活近两月。 三个团演出后，水平总的来说势均力敌，又各有千秋，自然各有打算。且不说革命功利主义，谁不想在“抓革命促生产”上出成果？因此或明或暗的角逐在所难免。各方互不相让，竞争可谓十分激烈，大有难分难解之势。究竟花落谁家？如果说《洪湖赤卫队》是原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在定演员上力排众议，方保住了王玉珍“触电”而名扬天下的话，那么，正是以省长张体学，省委书记陈丕显为首的领导，从楚剧光辉历史和社会地位出发，一如既往地大力支持地方戏曲的发展，顶风斗浪保剧本，又千方百计做思想工作，闯过重重难关，才使省楚版的电影《追剧》闻名于世，其强烈的现实意义如警钟长鸣。一次，在省直文艺界创作大会上宣传部部长罗明幽默地一捶定音： “楚剧是我们湖北主要的地方戏，应该多给省楚剧团吃点‘救济粮’嘛。” 于是，迅速成立了湖北省《追剧》创作组。剧本移植仍由徐国华执笔；戏曲加工排练：导演熊剑嘨；编舞：周文耀；配器：樊启祥；舞美设计聂干因；音乐设计在原有成员的基础上，又加入胡继金，还特邀武汉音乐学院知名教授刘正维掛帅，负责作曲。省文化局根据长影要求，演员阵容进行第三次“大換血”，着手在省直剧团挑选精兵强将。几经曲折，究竟选谁众说纷纭。基于剧本喜剧性先天不足，须用“人保戏”弥补。因此，小会计一角尤为重要，应是全戏喜剧风格的戏胆，演员的演技直接关系该剧的成败。故在人选上把关更严。国家一级演员、著名表演艺术家朱世慧曾对某报记者回忆： “长春电影制片厂要把《追报表》拍成电影，那时我正演《海港》里青年工人韩小强，导演一看，说这个小伙子不错，就让我来拍这个戏。” 二嫂一角也有好几个候选人，也一直举棋不定。省汉剧团的主要演员程彩萍无论身型、气质都是天然人选。尤其是她与夏家珍主演的电影《双教子》声名鹊起，轰动一时。她不仅在当学生时就“触电”了，而且是省戏校又红又专的典型。在1965年10月1日，她和夏在北京参加国庆观礼。10月10日，毛泽东主席接见中南区赴京演出团《双教子》剧组成员时，二人又光荣参加了。主管部门为慎重起见，重新观摩了省戏校演出的如上戏曲片，这才敲定由程彩萍出演二嫂；统计员一角改成女性后，省楚文武不挡的旦角新秀蔡顺英则是不二的人选。她乃武汉市戏曲学校66届毕业生，主攻花旦，后转武旦。1981年获湖北省青年会演比赛奖。代表作《站花墙》；至于老队长这一角色的定夺上则产生了很大分歧。本来选定省歌原《追剧》导演、国家演员一级演员夏奎斌扮演。但是，作为楚剧的两个主要角色，老队长和小会计却由省歌和省京的演员担任。既然要保楚剧，如此岂不落空？省楚当然难以接受。经过各方协商，老夏主动要求仅作副导演参加，老队长一角改由楚剧著名表演艺术家高少楼扮演。他这位从楚剧启蒙出道的歌剧大家，不惜“拱手相让自己煮熟的鸭子”，发扬“龙江”风格，为主要地方戏再立新功。作出了无私的奉献。 1973年初春，省宣五队改回原名省楚。乃刚成立几年的新单位，一派干亊业的新气象。1月18日，《追剧》在湖北剧场彩排，省委审查，深受好评。省楚干群更加斗志昂扬，雄心勃勃，为实现几代楚剧人“走出湖北，打向全国”的宏愿，准备像省戏校校长黄振“大闹水菓湖”那样，决定带上一组剧目去“大闹北国”。于是，赶排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它们由短小精悍，风格各异，生活气息和地方风味浓厚的三出现代小戏组成。都是在全省现代戏会演中获奖的佳作。除《追剧》外，还有从大悟县楚剧团移植的《红色管家人》，外加从黄梅县剧团戏移植的《一斤二两半》，张巧珍在该戏中担任女主角────春枝。 据悉：文化部和长影二级导演严恭及副导演张辉审查观看整台晚会，虽然没有上台接见和发表评论。从表情看较为满意。在演出《一斤二两半》时，与省楚的领导边看边聊的严导(恭)说了一句话： “那个春枝(张巧珍)唱腔不错，表演上也很朴实……” 一上长影。1973年，4月18日晚，在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局领导欢送下，由时任文化局副局长、军代表叶英亲自带队。《追剧》剧组一行90人，从武昌乘37/38次特快列车，告别草长莺飞的武汉，向长春进发。翌日下午4时在北京換乘。经过三天行军，4月21日，剧组抵达春寒料峭，依然残留北国风光的长春。受到吉林省市委和长影领导的热烈欢迎并接见，出席欢迎仪式的还有山东吕剧《半边天》、浙江越剧《半篮花生》两剧组及长影全体员工。晚上，主人还为招待剧组专门放映了经典电影。 值得记载的是，湖北省《追剧》一场声势浩大的招待演出场面火爆，观者如潮，“笑”果不断，连续演出十多天还意犹未尽，获得超预期的成功。剧组的充满激情的演绎似春风融化了冰城的雪——什么“楚剧不离‘楚’”，“北方人看不懂楚剧”种种忧虑，统统冰释殆净，春意盎然。 但是，与此捷报频传相反的是长影摄影棚外的世界并不平静，不时袭来阴风冷雨，甚至平地刮起狂风暴雪——《追剧》突如其来地接到下马的指示！这是一个历史之谜，存疑待考。 二上长影。三年后的1976年2月，心如止水的人们，又接到《追剧》上马的通知。剧组为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同心协力。不惜加班加点，在保证质量的同时加大了进度。力争多快好省。尤其是几个主要演员互相形成默契，戏的进度和艺术质量与鸟之双翼并翅齐飞，当顺利拍摄到一半的当儿，乐观的人们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不禁暗忖，照这么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便可杀青，胜利回家了。 不料，事与愿违。眼亮心明的摄影师突然发现镜头中二嫂形象不对劲，原来的窈窕淑女一天比一天胖了起来，起先只以为是自己角度不当或机子出了毛病，事实证明却是不祥之兆。原来，事情出在程彩萍身上。在一场双喜临门之际，她似乎有点准备不足，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经过在事业和家庭上的忍耐，等待，犹豫、痛苦的抉择，最终含泪决定舍一保一——坦承怀孕了，并主动提出換人。长影方面为之十分惋惜却毫无办法弥补，最后只好停止拍摄。可惜！由美国进口的伊斯曼电影胶片，伴随着包括程自己在内的集体日夜千辛万苦，呕心沥血的结晶而前功尽失。当然，未尝不是有得——物理和艺术的两个新生命的诞生。 为应对救场的特殊任务，接下来事情很戏剧。必须十万火急地挑选二嫂的演员，十万火急地入戏，十万火急地由后进赶上先进—— 投入拍摄。那么，能够担此重任的那是何方神圣呢？人们翘首以待。 《追剧》剧组火速决定，在全省直文艺界女演员中进行火线PK。很快一批响当当，硬邦邦的种子选手进入决策层视野，她们是省楚剧团的：尹秋来、吴昭娣、严珊君、张巧珍。还有省歌剧团的向玉梅。几轮真刀真枪地比赛、拼搏、胶着、厮杀下来，当最后宣布决战结果时，叫任何人都意料之外，甚至于包括冠冕人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张巧珍。恰如国家演奏员一级演奏员(司鼓)杨启旭，不无感慨回忆： “张巧珍当时在社会没有什么地位，在团内的排名也不靠前。排在她之前的有：吴昭娣，尹秋来，肖毅勤，都算是她的老师辈。选上她是很荣幸的事，这一步登得太高了。” 当张巧珍紧赶不舍，奋起直追，好不容易顶替上来了，电影重新拍摄到一半的时候，长影在电影制作的进度表上，又一次按下了停止键。盖因： 4月30日，市楚、省楚张巧珍为首共38人赴京，参加为毛主席献艺。因为沉疴中的他难以欣赏严肃悲情的节目，根据他平常所好，中央办公厅通知对湖南、湖北地方戏中轻松活泼的传统剧目进行录像。 5月至6月中旬，省楚为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10周年暨纪念延座讲话34周年。参加了全省文艺调演。 8月下旬，省楚组织文艺小分队赴地震灾区唐山慰问演出。 三上长影，是1977年4月。常言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说上文《追剧》的两起两落是人祸造成的话，那么，本次三落则是天灾——那场唐山大地震引起无休止的余震惹的祸。 史载：1975年2月4日，距离长春约428公里的海城发生7.3级地震。极震区面积为760平方公里。伤亡人数29579人。俗话说，小震闹，大震到。长春会受到波击吗？据长春200多年的零星史料记载：过去发生强烈地震的大约有三次。低者5.0级，高者6.8级。历史告诉今天，地震不可避免。余震余震波及非常之广，不要说北国，就是北京首长住地钓鱼台都有明显的震感，张玉凤等人手拉毛毯挡在毛主席的床上防震。尽管长春市政府三令五申对全城百姓进行安抚，市民多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不少人扶老携幼举家出走。此时的长影制片厂，已经人去楼空。山东吕剧《半边天》和浙江越剧《半篮花生》两剧组杳如黄鹤，其它任何摄制任务一律谢绝，高大的厂房俨然成为一座空中楼阁。偌大的摄影棚内空空荡荡， 《追剧》剧组在全国现代戏调演和中央电视台录像任务圆满结束后，当全体演职人员第三次返回长春续拍电影前不可能没有想法。当领队，剧团团长余魁征求大家意见时，张巧珍首先表态服从安排。接着笑道： “反正路快走一半了，要是回去了再去长影，那不是又要浪费车銭喒。” 几经考虑，剧组终于如期抵达长影，受到长影领导份外热热情的欢迎。 长影防震抗灾外松内紧，形势严峻，但早已做好一切应急预案，枕戈待旦，确保人员安全。大到逃生线路，交通，设备，小到每一个房间物质。细化到谁先关灯，谁断水，如何停电，厨房把馒头随时做好，一切自防自救工作已经安排就绪。生活上安排厚待有嘉，他们多吃小米等杂粮，却让剧组常常吃到大米饭。 “我们住在长影招待所，乐队住大房，几人一间。四个演员每人住一间小房。吃饭在小食堂，每天都有小米稀饭和大米干饭，八人一桌，大白菜，萝卜，鱼肉都有，东北风味饭菜香。周未休息，安排看电影，吉剧，或二人转。闹地震时，每天提心掉胆，半夜睡不安宁，隨时准备逃生。” 始终参与拍摄的一位老同志2020年9月15日回忆说。 进度是个大问题。长影间或有接待外宾参观和中央领导视察等任务，凡此种种拍摄中断。另外，引一发而动全身，剧本不断的修改带来布景，美术，灯光导具等全都频繁更改。致使剧组进度一如老牛拖破车——慢慢腾腾。按两三分钟一个分镜头算，一天也难拍一两个镜头。异乡人心急如焚，却丝毫不肯流露出来。 同志们年复年，月复月，日复日的辛劳，尚不知何年何月何时有结果，尤其是漫无边际的地震威胁，剧组长期处于提心吊胆的严竣环境下，每当周末假期降临，清闲或空虚之时，一股厌战、思乡、畏难情绪，甚至贪生怕死的情绪开始在队伍中有所抬头。不过，有时年长的同志也会聊聊“问艺楚剧二队”的光辉历史：日本轰炸重庆，名丑徐小哈又被活活炸死；沈云陔，高月楼以私蓄作抵押贷款重修戏院；周恩来、在田汉陪同下到“问艺楚剧二队”慰问等故事。通过缅怀先辈抗战精神，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大家一致表示站好最后一班岗。例如： 杨啟旭两三次推迟婚期；朱世慧的老婆要生孩子了，四五次欲言又止，最终埋藏心底；张巧珍的儿子住院了，也忍痛割爱决不请假；还有刘松柏老病复发拒绝照顾，多次带病工作。值得一提的是，一位资深演奏员普功树刻骨铭心的记忆。说乐队录音工作经常加班加点，其中一回，连续奋战两天两夜通宵通达旦，他昏倒了。长影医务室大夫检查发现他的血压70—60极不正常。叮嘱：“你血压过低，是疲劳过度，必须赶紧休息。” 同事们也再三催促他回房躺一会儿，但他考虑到月琴只自己一个，无人替代，艺术一个音符都不能少，缺一个乐器必然影响整体效果，那是给剧组抹黑，于是始终咬紧牙关坚持，直到最后全部任务完成。多年以后，这位一生忠厚老实，默默坚守的楚剧赤子向笔者吐露了心声： “我们拍电影，代表全省三千二百万人民，为湖北争光！大家克服困难，舍小家为大家，一心一意完成党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累死也值得！” 其实，在剧组人眼里，摄影棚就是战场，工作就是打仗。每天关在摄影棚没有白天黑夜，只有艺术上的喜怒哀乐。大家紧张地思考着、战斗着、争论着、心却紧连着，友好合作着。往往废寝忘食，时而通宵达旦，熬深更半夜是常亊。长期无休止的重复劳动，枯燥，疲倦，焦急，苦闷，忙碌。然，唯其如此才忘掉恐惧与闲愁，忘掉一切便拥有一切。正是这个战斗集体，历经四载千余昼夜，抗天灾，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勇往直前；正是这个团结集体，斗人祸，三起三落百折不挠，顶风踏浪不动摇；正是这个先进集体，千锤百炼苦为乐，精益求精致酬宏愿。正是这个模范集体，不仅演绎了一出“演革命戏，做革命人”的戏外戏，而且，完美填写了革命楚剧艺术成长的红色“报表”，在当代戏曲征程上树立了一座高耸的里程碑。让历史铭记，碑文应该镌刻上他们的名字(主创团队(见上)长影乐团及省歌名单不详未记)：<h1> 领队：余魁、方光诚；</h1><h1> 演员：高少楼、朱世慧、张巧珍 </h1>蔡顺英；<h1> 乐队：袁希贵，杨啟旭，彭士春</h1><h1>黄志忠，田泽忠；陈少明，黄志勇普功树，李鸿钧，罗树森，林杳荣程天才；王力志；张选笃，秦家林，李汉刚，蔡清云；胡继金，高家宽、刘松柏等三十余人。</h1> 　　 2020年11月5日，原市京剧票友协会副会长张青山之子、大学图书馆管理员张亚，主动给发来笔者寻找多年的重要资料资料——《追剧》一上长影停机的幕后斗争。 远因：1974 年１月１８日，在继过去的9.13.林彪叛逃事件后，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大事——“批林批孔” 整风运动，在“四人帮”操纵下，不批林、假批孔，以批“周公”为由攻击周恩来总理。 近因：毛泽东主席对“四人帮”批评说：“你们不要搞了，为什么要照样搞呀？”但他们因毛主席身体每况愈下，非但不听，反而加快了篡党夺权的步伐。假抓样板戏之名，行抓反革命舆论之实；假抓文艺创作“三突出”之名，行突出自己之实。大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文化专制主义，把黑手伸向了《追剧》。它虽是小戏，但小中见大，其中内含机锋刺痛了他们的某些神经，于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千方百计地进干扰。 其实，从《追剧》诞生伊始，围绕着是是鲜花还是毒草的斗争一直没有停止。据著名歌剧表演艺术家夏奎斌发表在湖北文史2000年第01期《歌剧洪湖赤卫队上演前后》一文揭秘： 1972年，他们遵循党的“双百”文艺方针，以不同的艺术构思排练《追剧》，彩排赢得轰动性的艺术效果和社会效应，但有人却跳将出来无限上纲。指责什么《追剧》公然与样板戏对抗，是株彻头彻尾的大毒草。并列举了三大罪状： “一是污蔑农村大好形势； 二是歪曲贫下中农形象； 三是用喜剧、闹剧的形式与样板戏抗衡。 最后的结论是：《追剧》不能参加会演，对导演必须进行批判，肃清其流毒。” 更有甚者，1975年，中央举办全国戏曲调演，《追剧》被选晉京，夏奎斌被抽调到《追剧》剧组，成立了由三个小戏组成小戏队，即楚剧《追剧》、汉剧《高山劲松》、话剧《迎着朝阳》，在首都剧场演出时，由老夏主演的楚剧《追剧》大出其彩，由中央电台录音播放。“当正要电视录像时，文化小组又因老队长不是走资派而下令停录。” 另外，笔者终于在自己十多本日记中，找出一篇重要记载： “1973年4月25日，我隨剧组抵长春后，知中央文化小组，再次来人审查观看了三小戏演出。国华兄告之，来人严肃指出《追剧》存在严重问题： 相反认为《一斤二两半》，倒比《追剧》还好。春枝这个人物，在全剧中是占支配地位的……’ ‘老队长突出不够，要改，(必须)将老队长改为走资派。否则，交学费了…… ” 果不其然，耳提面训的三个月修改，主创团队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与“改走资派”的目标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于是真的交学费(停机)了。 多行不义则自毙。 1977年，云开日出，大地回春。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反党集团。在湖北省委坚持百折不饶的斗争和巧妙的工作艺术下，历尽天灾人祸，克服重重困的《追剧》终于登上银幕，与全国广大观众见面了。有趣的是：张巧珍自《李双双》电台演唱成名后，这回，从幕后走到幕前，从录音到录像，真正的“触电了”，使她终于完成了戏曲演员——电台演员——电影演员三级大跳。同时更可喜的是，此举完成了几代楚剧人的夙愿——“走出湖北，打向全国。” 【注释】①本文节选自易俗长篇传记书稿《楚剧的女儿──张巧珍传》。稿中有的图文信息取材网上并化而用之，如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 湖北省戏曲艺术剧院楚剧团原编剧易俗2016年1月17日草成 2018年3月26日修改 2020年11月6日订正 易俗通联：邮址：tysr998@sina.com QQ 号：1121652618 手机：15972902328微信号：15972902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