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遍赤峰(二十六)那日松

河畔崔建军

<p>一般来说,骑行三四天之后就进入了疲劳期,今天是骑行的第4天,所以我们今天安排的很轻松,上午参观鲁王城,往返50公里,下午游达里湖和曼陀山,只有不到5公里。</p><p>在水天一色的日子里,站在达里湖北岸向南望去,你会发现在天的尽头,有一仙山琼阁矗立在烟波浩渺的水面上,云蒸霞蔚,似有似无,引人无限遐想,这个仙山琼阁就是曼陀山。</p><p>然而,我们是在达里湖南岸,我们所住的宾馆的身后就是曼陀山,如果你稍稍有点粗心大意,你都不知道你身后还有这么一座山,因为它太不起眼儿,也太平常了。</p> <p>达里湖和曼陀山都是要门票的,两个景区捆绑着收费,加上景区内的电瓶车费共120元。我们都办的是年卡,每个人只需另付20元的电瓶车费就OK了。</p><p>电瓶车把我们拉到山顶上的1号风机下面。早晨起来天气就有些阴,这会儿仍然没有放晴的意思,山风一吹,站在呼呼作响的风力发电机下面,身上越发冷得有些发紧,一种叫做锦鸡的山花在路边摇曳,更显得娇艳多姿。曼陀山虽然不高,但是站在山顶上,仍然有俯视世界,“登高一呼,山鸣谷应”的感觉。西边有丝丝缕缕的天光勉强地漫散下来,天光下面,是镜面一样仰卧在草原上的达理湖,飘渺,安静。南面是一望无际的科尔沁沙地,说是沙地,绿色已经差不多把沙地完全覆盖。这要归功于多年来坚持不懈地退耕还草,封山禁牧,更要归功于大自然的风调雨顺,使得草原上的草更绿花更艳。</p><p><br></p><p><br></p> <p>其实若干年前,曼陀山本是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我们只知道达里湖是百鸟的乐园,其实曼陀山才是鸟儿们的天堂。每到春秋两季,遮天蔽日的候鸟,成片成片的飞来,它们在达理湖上嬉戏、觅食,然后在曼陀山上筑巢、栖息、哺育子女。那个时候的曼陀山,真正是郁郁青青,百鸟翔集,上下天光,静影沉碧。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商家们相中了这块地盘儿,他们把鸟儿们撵走了,在鸟儿们筑巢的地方,用砖石和水泥建起了一座座蒙古包,以此招来生意。这严重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引起了人们的愤怒。在强力部门的干预下,蒙古包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呼呼作响的风机和供人们游览的栈道,以及纷至沓来的游客。现在,人们是饱了眼福,但是,鸟儿们呢?它们的家在哪里?</p> <p>昨天在白音敖包,我们骑不动车子的时候,租了4台皮卡把我们拉到达里湖旁边的印象酒店。我坐的这台车司机的姓名我忘记了,只知道他的网名叫一路平安。一路平安很健谈,这大概和他的职业有关,他家不光有牧场,还做着旅行社生意,我们坐的这4台皮卡都是他经营的。一路平安告诉我,他还是当地爱鸟协会的会员,他每年光花这方面的钱就有两三万元。一说起鸟来,一路平安就异常兴奋,他说这些年人们逐渐认识到保护自然的重要性,偷猎野生动物也逐渐在减少。每当发现有人偷猎鸟类,一路平安总是耐心劝阻,如果发现牧民手中的鸟们还活着,他就高价买过来,然后再放生。</p><p>一路平安的话让我感动,我们互相加了微信。</p> <p>曼陀山的妙处,不在山顶而在山腰。</p><p>曼陀山妙就妙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头,大大小小的石头上,它们或坐或卧,或伸胳膊蹬腿,摆出各种不同姿势,个个长得很富态,很有些憨态可掬的样子,仔细端详,既像做饭蒸出来一锅馒头,又像小时候玩过的陀螺。在这些圆圆滚滚的石头上爬上爬下,也煞是好玩。</p><p><br></p><p><br></p> <p>曼陀山我来过不止一次。20多年前,为了拍摄一部蒙古族过年的纪录片,我曾经采访过一位蒙古族青年,他的名字叫都拉嘎。</p><p>都拉嘎内蒙古大学艺术系研究生毕业, 师从内蒙古著名马头琴演奏家齐宝力高,他的妻子萨仁,内蒙古艺术学院毕业,学的是民族舞。那年他们刚刚结婚,都拉嘎离家三年多,第一次带着新婚的妻子回家过年。</p><p>都拉嘎的家就在离曼陀山不远的一个村子里,村名叫那日松,村子不大,只有两户人家,一户是都拉嘎家,一户是都拉嘎的舅舅家。家里只有两口人:一位是78岁的母亲, 一位是已经92岁的姥姥。这里不通车,不通电,不通邮,就连刚刚兴起的模拟手机也没有信号。除了这两户人家,平时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都拉嘎的母亲经营着30多头牛,200多只羊。老母亲这一辈子出过最远的一次门儿,就是到过旗政府所在地经棚镇,而92岁的姥姥连经棚也没去过。</p><p>偏远的牧区,年迈的老母和姥姥,学成归来的儿子,还有新婚的妻子,要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这是我采访的主题。而都拉嘎两口子,一个是马头琴手,一个是舞蹈演员,在草原上马头琴响起来,蒙古舞跳起来,该是怎样一副优美的情景啊,从事新闻工作的人都知道,这样的选题简直是太好了,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p> <p>大年三十的早晨,准备就绪,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完美,准备开拍,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里没有电!没有电就意味着不能给电池充电,而电池自身存储的电量只能维持在10多分钟左右,和拍摄一部纪录片所需电量相距甚远。无奈之下,都拉嘎只好骑上摩托车出去求援。过了好长时间,都拉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台蹦蹦车,车上拉着一台汽油发电机。本以为问题解决了,却不料发电机的电压太低,只能勉强充进去一点点,唉,你说我那个难受啊!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搂子。接下来,我只能用这一点点的电,勉强拍了一部5分钟的片子,这距离我最初的想法已经相差甚远。</p> <p>晚上,都拉嘎的母亲为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还有我这个客人,做了一盘牛肉炖旮瘩白(也就是大头菜),拌了一盘芥菜咸菜,蒸了一锅牛肉馅包子。母亲告诉我说过年了,杀了一头小牛,才7岁多一点儿,好好吃吧。于是,一瓶草原白,我和都拉嘎一直喝到很晚。</p><p>这是我一生中最为难忘的一个春节,但是这还没完。因为节日期间所有的车都不通,又无法和外面取得联系,只好靠到正月初六,每天我就是在草原和沙地上闲逛。那日松,蒙古语松树的意思,这里是浑善达克沙地腹地,由于连年干旱,好多树木都枯死了,在惨白的冬日下面,就像一堆堆白花花的尸骨,越发显得凄凉和寂寞,只有门前一棵不高的小杨树上,挤满了叽叽喳喳的鸟儿。</p><p>过完了年,和达理湖渔场的陆荣元场长联系上,陆场长派场里的车把我接出来,并送到经棚镇坐上了开往赤峰的班车。</p><p>若干年之后,我和都拉嘎又联系过一次,都拉嘎一家已经搬到了呼市。都拉嘎告诉我,他们两口子在呼市办了一个艺术培训班,母亲帮助他们带孩子,姥姥已经过世了。</p><p>再以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p><p>我很想知道,都拉嘎一家现在过得怎么样?那个只有两户人家的小村子还在吗?</p><p>生活中总有那么多令人难忘的人和事,这样的经历,人生又能有几次呢?</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