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家园 (一)童年的记忆

风和日丽

<p>浦江之畔,有一座美丽的校园,那里绿树成荫,红墙青瓦。虽经历史变迁,沧海桑田,校名几度更改,却始终没能改变我对她的情怀。</p> <p>上世纪初,美国人在沪东创办了一所教会学校,沪江大学,其原址就是现在的上海理工大学。</p> <p>上世纪四十年代,父亲跟随一个华人马戏团从海外来到上海,一个偶然的机会,父亲看到沪江大学正在招聘员工,于是前往应聘。父亲以娴熟的英语口语水平和速记、打字技能被校方录用,担任校长的英文秘书一职。从此漂泊的父亲就在这里定居下来。</p> <p>我出生在校园内的119号,那是一排六个门洞的建筑,一个门洞三层住一户人家,这样的建筑有两幢,俗称六间头。两幢六间头共12个门洞,编号从115到126。</p><p>照片上的我只有几个月大。</p> <p>六间头大约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建造的,后来几经修缮,模样已完全不同于当年,红砖外墙改成灰色水泥,每个门洞的三角屋檐拆掉了,改成平顶,上面修建了一个小间做二楼的厨房,厨房间上又加装了阳台。现在每个门洞要安排两,三户人家住。</p> <p>下面这张照片是从六间头北面拍的。</p><p>我对住在六间头的事毫无印象了,毕竟那时太小,还不记事。</p> <p>我对这个世界最早的记忆,是有一次妈妈抱着我去校门口看猢狲出把戏,也可能当时是去学校对过的小洋浜买日用品经过那里正好看到。只见那里围了一圈人,中间的耍猴人铛铛铛地敲着锣,一只猢狲🐒随着锣鼓声蹦蹦哒哒地窜来窜去,我担心它会跳上来,心里非常害怕不敢看,别过脑袋去看军工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p><p>那时妈妈还没有怀大妹,由此推断当时我只有一岁多。后来回忆起这事说给父母听,他们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怎么会有记忆?我想可能是太害怕的缘故,所以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p><p>下面这张照片就是那段时期在小洋浜的一个照相馆照的,看表情好像还有点惊魂未定。</p> <p>大妹出生在114号。两层的小楼,有两个门牌号,113和114。114号的大门朝南开,木头门的上半部镶着透明玻璃。那时校园里草木多,夏天蚊子也多,为了防蚊子,门外又装了一扇纱门。</p> <p>现在朝南的大门改在了西侧,原来的门的位置改成了窗户,下面有几级水泥阶梯,一直到最后一次修缮的时候才去掉。</p> <p>六间头与114号之间有一片小树林,是我们儿时的游乐园。</p><p>前面隔条马路(现在的上理南路)是学校的操场之一,哪一年学校运动会的入场式在这里进行,只记得敲锣打鼓的很热闹,还有走高跷的。</p><p>夏天的晚上,学校经常在这操场上放露天电影。我家住得近,近水楼台先占排,早早的就把小矮凳排在前面。有时别人比我们更早,前排位置没了,我们就到幕布反面去看,反面观众少,字都是反的,但是反正小孩子不怎么识字,也看得不亦乐乎。</p><p>照片上,哥哥在操场上开着小汽车。刚刚下过雪一定很冷,平时热闹的操场上不见人迹。</p><p><br></p> <p>上面这张照片左边的建筑是六间头,露出的门洞是115号。右边的建筑是114号。</p><p>中间的这片小树林现在变成一幢四层楼房,有两个门洞,编号分别是114号甲,114号乙。(见下面两张照片)</p> <p>大妹出生的那一年,9月,龙卷风突袭沪东,不幸的是,教学楼思晏堂正中其冲,整个屋顶被掀掉!当时正值上课时间,千余名师生均在楼内,伤亡惨重!据网上资料,死亡37人,伤者有158人。</p> <p>思晏堂是沪江大学建的第一幢楼房。始建于1908年1月,一年后竣工。</p> <p>思晏堂1956年9月24日毁于龙卷风,1957年5月15日重建完成。</p> <p>解放以后,父亲不再从事英文翻译工作,调了几个岗位,最后安排到校办工厂的供销科当科长。由于工作需要,父亲经常去外地出差,回家后总会给我们带点小惊喜。记得有一次我和妹妹在家里玩,突然看到玻璃窗上出现两只小熊,一只黑色,一只棕色,摇摇晃晃地在跳舞,仔细一看,是爸爸出差回来了,正笑呵呵地看着我们,手里拿着两只玩具小熊,在玻璃窗外晃呀晃。我高兴地扑过去开门,给妹妹选了一只小黑熊,自己拿了一只小棕熊。</p> <p>那时没有电风扇,夏天的晚上,一家人坐在门口乘凉,摇着蒲扇,听爸爸讲他自编的童话故事。皎洁的月光下,爸爸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每天捡树枝,接起来,连成很长很长的棍子,去摘月亮,然后把月亮放在脸盆里好不好?我想了想,用脸盆装月亮肯定装不下,我对爸爸说:月亮很大的,和机械学院一样大呢!对于那时的我,校园就是最大的世界。</p> <p>114号的快乐童年一直延续到我小学毕业。“文革”开始以后,教师宿舍小院左邻右舍几乎家家都出了“牛鬼蛇神”,我父亲最终也未能幸免,作为“大洋奴,反革命分子”被隔离审查,并勒令我家从114号搬到南房。</p> <p>南房原来是沪江的马廳,东西长约四十几米,南北宽大致十几米,后来改建成简易宿舍,平房中间从东到西横砌一堵墙,隔成南北两部分,朝南朝北各住十余户人家。我家住在北面的两通间,和南面的卞院长家有一扇气窗相通。有的人家不够住就在里间搭了阁楼,这扇和邻居相通的气窗就成了采光的来源。</p><p>马廳是没有厨房的,为了解决各家做饭问题,在平房两侧各盖一排厨房间,每户一间独用,烧煤炉。从厨房做好菜,要走过几米远的露天,把菜端进房间吃。</p><p>南房南面和北面各有一个公共厕所,里面隔了三、四个厕间。厕所外墙有自来水,供冲刷马桶痰盂用。</p> <p>南房在校办工厂的东面,父亲那段时间就隔离在工厂的一个小房间。紧邻南房的东侧是食堂,每天的吃饭时间,父亲由几个红卫兵跟着,经过第一、第二宿舍去食堂。每到饭点,妈妈便领着我们站在家门口,远远看着父亲从南房北面的第二宿舍前走过。</p><p>下面的照片是第二宿舍,现在是第二办公楼。</p> <p>父亲从不愿提起他在文革中的遭遇,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承受了巨大的肉体和心灵上的痛苦!在隔离期间,有一次父亲把打碎的眼镜玻璃吞下肚,妈妈得知后心急如焚,好心的邻居听说后送来一碗韭菜,说不要嚼碎直接吞下去,可把玻璃卷带出来。后来造反派竟然说父亲是假自杀,事先家里韭菜都准备好了。</p> <p>我下乡前,父亲终于解除隔离回家了,但是还没有“解放”。不久,在69届一片红的潮流中,十六岁的我离开家乡,作为可教育好的子女赴黑龙江插队落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