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春人

黄大信

1970年我在呼玛兴隆金矿的余庆上沟，第一次接触鄂伦春猎人。那年冬天，五六个鄂伦春人骑马挎枪赶着爬犁，从十八站来到余庆上沟冬猎。他们借住在屯子里金矿代销点的库房里，每天早上经过我们新打的井边饮马，然后往西进山。傍晚归来再给马饮一次水，马背上驮着狍子野猪，天天有收获。几天以后，他们的猎物装满爬犁满载而归。

打猎是鄂伦春人与生俱来的传统，虽然定居务农了，但每年春节前政府有关部门会发枪发子弹，让他们挑选符合条件的一些民兵组织队伍进山狩猎准备野味年货，同时也操练传承一下传统的狩猎手艺。

鄂伦春人信仰自然属性和万物有灵的萨满教，打猎前要先敬山神。

鄂伦春人是典型的蒙古人种：圆脸高颧骨单眼皮。他们身材不高，因从小骑马，有点罗圈腿。他们头戴狍头帽，身穿右开襟狍皮大哈，上面绣着具有民族特色的鹿角形和云卷花纹，绣的线是用狍筋搓成的，非常结实。他们手戴狍皮手套，足蹬狍子小腿皮制作的靴子，连随身挎的酒壶也是用狍腿皮制的。他们骑的蒙古马个头矮小，但在密林中穿行耐力好。他们的马和狗都很通人性。

鄂伦春人用过的弓箭、猎枪和支撑猎枪瞄准用的桦木支架。1971年我从三线回呼玛的路上曾经看见过一个鄂伦春小孩独自拿着这样一杆老枪，人还没有枪高，边上有一条狗跟着。现在因为没有老枪配套的子弹，他们使用7.62口径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鄂伦春猎刀。

鄂伦春猎人用守株待兔法打狍子，他们头戴狍头帽，蹲在狍子出没处，每年六月末七月初，用桦树皮制成的狍哨摩仿小狍子叫，引诱母狍子前来。

狍皮大衣也叫狍皮大哈。

用狍子小腿皮缝制的靴子也叫“轱轱靵”，轻巧不掉毛。

冬天的狍皮大哈毛朝里，狍子毛是中空的，非常保暖，但易折断。当地人说，“狍皮要是不掉毛，神仙他也捞不着”。现在的七孔被、九孔被纤维也是中空的，保暖效果好。

冬天的狍皮叫“青杠子”，非常保暖，鄂伦春人冬天做成睡袋，可露天在雪地里过夜。

春天狍子换毛，夏天的狍皮叫“红杠子”，不易掉毛，做成毛朝外的服装，还可以防雨。

狍子生活在密密的白桦林中，数量多天敌少，是鄂伦春人主要的猎物。

猎人打到狍子后，先剝皮开膛，把狍子的下水扔给猎狗，然后乘热生吃狍肝，据说吃了明目，这是他们的传统。他们会把狍子头敬给最尊贵的客人。以前他们以肉为主食，春夏辅以野菜、小米。下山定居务农后，也和我们一样，只是偶尔打猎。

在大兴安岭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森林里野猪最厉害。野猪的獠牙所向无敌，身上的鬃毛又密又硬，经常往大松树上蹭痒，蹭了一身松油，往地上一滚后形成厚厚的盔甲，子弹偏了都打不进。野猪群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猪会拼命，像个小装甲车，黑熊和老虎无法下口，都惧它三分。

碰到野猪后，几条猎狗先上去团团围住，防止它逃窜。直到猎人赶到后补枪，枪要瞄准心脏一枪毙命。

野猪皮毛无用，只留猪肉。

猎人如果在外过夜，会带上小铁锅，搁点盐煮好半生不熟的肉，用小刀边割边吃手把肉。

黑熊因为视力差，当地人叫它“黑瞎子”。熊是杂食动物，它以野果蚂蚁蜂蜜为食，也会捕鱼。秋天把膘养足了，冬天就找个大树洞冬眠，叫“蹲仓”。大雪天找不到食物，在树洞里舔舔两个前掌。到春天出仓时，两个前掌都被舔薄了。冬天熊冬眠也要呼吸，哈气会使洞口出现白霜。猎人找到熊蹲仓的树洞后，先激怒它，然后围着大树转圈使它发怒，找机会瞄准熊胸口处的白色月芽型开枪，一枪毙命。那是熊心脏的位置。熊被激怒后，分泌大量胆汁，熊掌和熊胆可以卖上好价钱。鄂伦春人一般会把熊肉卖了，自已不吃。据说吃了熊肉后，人出的汗有油性，沾在衣服上很难洗掉。

鄂伦春人打到熊后，就地剥下熊皮。

驼鹿是鹿科中体型最大的，当地人叫它犴。它的背是驼的，有巨大的枝型角，可长到一千多斤。它是食草功物，皮可以制革，犴也是鄂伦春人的猎物之一。

以前，夏天鄂伦春人会驾着轻巧的桦皮船过河打猎。

博物馆内的桦皮船。

鄂伦春名称的原意是"山岭上的人”，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和外兴安岭贝加尔湖一带。17世纪40年代沙俄入侵黑龙江流域，鄂伦春人逐步南迁到黑龙江南岸的大小兴安岭。他们居无定所，以狩猎为生，用动物皮毛跟汉人换取油盐针线、粮食弹药。

解放初期这个民族仅剩二三千人，是我国人数最少的少数民族。解放前夕，鄂伦春族处在一夫一妻的父系家族化公社阶段，实行氏族外通婚，氏族头领叫左领。1957年黑龙江成立了呼玛十八站、爱辉新生、逊克新鄂等三个民族乡。政府盖了房请他们下山定居务农，鼓励他们生育，免费上学，免费医疗。由于生活条件的改善，据2010年统计，卾伦春人口已达8659人。鄂伦春语属于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他们有自已的语言，没有自已的文字，一般都能用汉语和我们沟通。。

定居前鄂伦春人住在白桦杆搭建、白桦皮围边的“斜仁柱”里，“斜仁柱”又叫“撮罗子”。

刚搬进政府帮他们盖的新居时，有些老人住不惯，怕房顶坍下来，又在屋旁搭“斜仁柱”居住。

呼玛县白银纳乡鄂伦春族新村。

现在的旅游景点中，“斜仁柱”成了鄂伦春风情的标志。

鄂伦春人的蒙古人种特征明显。平时他们干活的时候也穿和汉人一样的服装，他们中有了大学生和国家干部。

1971年的夏天，有2个鄂伦春干部拉山经过我们三线的小屋，住了一宿，和我们唠嗑，说他们到过北京上海，街上人多拥挤，把他衣服纽扣都挤掉了。晨起他们告辞后留下一条狍腿给我们。原来他们昨天傍晚来的时候就在屋后的桦树林中下了狍套。他们要吃狍子就像是家养的一样，随时弄一个。

拉山就是在山里不走寻常的道，以日月星辰来定位，翻山越岭走最短的直线。这也是鄂伦春人世代留传的方法。大兴安岭每年都有山火，打火的队伍都靠鄂伦春人带队。

在山里到了没人的屋里，东西可以随便吃，来了过客主人会热情招待留宿，这也是大兴安岭过去地域辽阔人烟稀少形成的不成文规矩。

夏天的河边野炊。

桦树皮做的容器可以摘野菜时当篮子。

桦皮水桶盛水也不会漏。

桦树皮做的饭桶。

白桦皮做的储物盒。

鄂伦春少女。以前我们生产队也有汉人与鄂伦春人通婚的例子：小赖子成份不好找不到对象，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鄂伦春姑娘，介绍人带他远远地看了一眼，他觉得人还可以，就同意了。结婚以后才知道女方半瞎，也许是白内障。李长银进山如鱼得水，逮鱼打灰鼠子拉山熟门熟路，因为他妈妈是鄂伦春人，有遗传基因。

东北三大怪：吃水用麻袋，小孩吊起来，十八岁的大姑娘叼着大烟袋。这个是小孩的吊床，白天当摇篮，晚上用绳子吊起来，不占地方，火炕也热不着。

鄂伦春妇女在做有民族特色的狍皮手工艺品。

她们的绣花图案也颇具民族特色。

精美的储物篮。

鄂伦春妇女服饰。

现在的狍皮大哈已经没有几个人会做了。

鄂伦春妇女用白桦树皮做的手工艺品已经成为旅游景点的特色产品。

呼玛县白银纳民族乡综合文化站。

馆内收藏的爬犁。

桦树皮手工艺品。

左下是鄂伦春人供奉的山神。

狍皮制品和手绣服饰。

具有民族特色的狍皮挎包。

每年6月18日是鄂伦春族传统的篝火节。这一天鄂伦春人要点燃篝火载歌载舞，欢庆自已的民族节日。

鄂伦春人信奉的萨满教是一种原始宗教，他们认为万物有灵，对自然界的天地、山川、河流怀有祟敬之心。

最后一个鄂伦春萨满关扣尼在呼玛开江节上做祭祀。

萨满祭司通过仪式、舞蹈、唱歌等形式与神灵沟通，或为人治病。

大兴安岭十八站林业局萨满山景区。

鄂伦春歌舞。

鄂伦春服饰。

鄂伦春族历来为保家守土作出了巨大贡献。1685年清军收复雅克萨城，鄂伦春族有565人参加战斗。1875年（光绪元年）黑龙江将军丰绅将鄂伦春族500名壮丁编为枪队进行操练，1880年又增挑鄂伦春族兵500人，合计1000人加以训练，守卫黑龙江上游地区。

抗日战争时期，1935~1945年，不少鄂伦春族人参加了抗日联军，抗联三、六、九、十一军中均有鄂伦春战士。1945年8月，呼玛县鄂伦春族人配合苏联红军消灭当地日本侵略者。

在1950年东北林业总局组织的第一次大兴安岭森林调查、1954年中央林业部组织的大规模航空测量和森林调查以及1956年开始的中苏联合开发黑龙江水利的勘测队、考察队，都由鄂伦春人做向导，承担了大量的运输任务，作出了很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