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如烟 浓如血

江春

<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p><p>&nbsp;&nbsp;&nbsp;&nbsp;&nbsp; </p><p>&nbsp;&nbsp;&nbsp; 我们在天局小学上二年级时,教我们语文的是薛老师。有一天,老师把自己一个朋友带到教室里,那个朋友告诉全班同学:“我说一个谜语,谁猜出来谁就是最聪明的。”他说完还故弄玄虚地看了看大家,大家都想知道谁最聪明或自己是不是最聪明,便全神贯注、兴致勃勃。“二小二小,头上长草。打一字。”同学们面面相觑,抓耳挠腮,双保同学脱口而出:“蒜字”!大家这才恍然大悟,薛老师笑着说:“双保同学确实聪明!”这一幕,虽则50多年过去,却历历在目,记忆犹新!</p><p> 从小学一年级穿开裆裤的孩童,到高中毕业的少年,我们始终在一个班,一个教室,他始终是班上最聪明的同学之一。</p><p>&nbsp;&nbsp;&nbsp;&nbsp;&nbsp; 他的聪明不仅体现在学习上,也表现在学校生活的玩耍嬉戏和后来的工作能力中。</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小学五年是我们认真学习的五年,那时候学校的学习氛围还算好,鲍菊花老师教语文,李廷彦老师教数学。全班22个同学,要说数学最好的,非双保同学莫属。</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那时不仅同学之间互相起外号,同学私下给老师也起外号,给人起外号最能抓住重点,戏谑却又不失大雅,引人捧腹大笑的,也非双保同学莫属。同学以及代课教师,他基本上都起了外号,大概是三年级的时候吧,有一次他跑到我和元花面前,得意洋洋地说:“我把你们村的孩子一个个都问了,我知道你们在村里叫啥外号了。元花叫猪娃,荣华叫齁(hou)齁”。其实这都是他一个人在胡编乱造。叫我齁齁,是因为学校平整操场我们用背斗背土,我当时感冒气管发炎,一干活就喘气厉害,喉咙像扯锯似的,他便叫我齁齁。元花那时从来都是不急不躁,不争不闹,一副憨厚可爱、乖乖女的样子。他叫猪娃也许有此意吧!</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升初中,上高中,我们都在同一个班。我们的初高中学习生活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不再以学为主。没有学习的压力,没有精神层面的思考。四年青春时光,蹉跎而过。我们天局离赵坪学校有十里路,我们都是走读生。走读路上,我们照样玩得不亦乐乎,花样百出,恶作剧亦层出不穷。有一次,元花和花平并排走在路上,看见路中央一个大纸包,两个人捡拾起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条死蛇———两个小女孩被惊吓的程度,可想而知!这件事我的确忘记了。是多少年以后一次同学聚会时,双保亲口告诉我们的。他说自己当年因为此事曾受到父亲的责罚!</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那些年物质生活极度匮乏,我们中午不回家,只是啃干馍,渴了喝凉水,但是我们不以为苦。我们活得没心没肝没肺,我们过得开心无忧!而双保这些调皮同学的嬉戏玩闹,种种恶作剧也为当时的学校生活增色不少,为少年时代的无忧无虑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让我们多少年以后的回忆充满了情趣!</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后来他参加工作,到了县公安局,公事干得风生水起。我的一个学生家长,公安局的一位老领导曾跟我谈起他,说他在刑侦破案方面,聪明过人,能力超强。像他这种分析能力强,洞察力透彻,才智过人的人,在县公安局实在不多见!</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听后,暗自为老同学高兴、自豪!</p><p> 又是相隔多年之后的一天,我在去学校的路上碰到了他,原来他家二儿子上渭北初中,他要送儿子去上学。彼此寒暄后他说:“我儿子的学习有劳你帮忙操心了,你在天局学校教我弟弟常明和常红,对他们很好,我都知道,现在你把我们孩子也要管好!”言犹在耳,斯人已逝,痛哉!</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今年五月份,我从成都回到武山,听她妻姐小娅说,双保病情严重,一口牙全没了,吃饭菜咀嚼食物让人看着都不忍心。心里便很想去看望他,但我这人活得太小心,太拘泥,顾虑太多,竟然未去!而今,只有深深的自责和遗憾!</p><p> 9月6日,我儿子举办婚礼,他拖着病体前来参加,我给宾客敬完酒的间隙,发现他向我蹒跚走来。我们站着聊天,他说话已是很吃力,有些含糊不清了。他说,九月十一有俊老同学给儿子娶媳妇,到时咱们一起去。我说:“到时候咱们一定要一起去!”我让他回到同学那一桌,吃好喝好,他却站立不动,只是要说话,我便转过身给元花打电话,要她把双保领过去,我疑心他找不到同学那一桌了。望着他颓废蹒跚的身影,想起他年少时的聪明活泼,年轻时一身警服的洒脱威武,不由人潸然泪下!</p><p> 心里想着:等家里这一大摊子事情忙完,我就约上他妻姐小娅去看望他,然而,又因为成都这边有事,我急匆匆离开了武山———真个造化弄人!时间弄人!</p><p> 9月22日,我和小娅微信聊天,她说自己现在不能回成都,因为双保病情突发,转院到兰州,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我心一沉,忙问:“我儿子婚礼那天,他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突发状况呢?”小娅说,他那些天其实也不怎么好,我们劝他不要去参加你儿子婚礼了,在家歇着,他不肯。我妹妹说可以代他去,但他说:“我和荣华不仅是老乡,而且是从小到大的好同学,我必须亲自去!”这番话让我深受感动,半天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古今一也,人与我同!我们彼此从内心认定,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好同学!我知道这句话有着沉甸甸的分量!我也知道我们所有从小到大的老同学之间,彼此都从内心认同这份纯真而厚重的情感!</p><p>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祈祷老同学能够转危为安,然而噩耗还是传来!</p><p>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p><p>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p><p>人生短促,生命脆弱,命运难卜,祸福无常,每一个个体在病痛和死生面前是多么渺小无助!</p><p> 斯人已逝,还能说什么?活着的人只能遥寄哀思,且行且珍惜罢了!</p><p> 珍惜我们的健康,珍惜我们当下所拥有的亲情友情!我们都是奔六的人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兼程,同学情的弥足珍贵,岂能用“友情”二字简单诠释?</p><p> 现在还依稀记得,上世纪1979年的高考结束后,我和转过、付琴、俊芳、九龄等同学,在武山火车站候车回家,望着远处苍茫的群山,九龄同学说了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后来,每当给学生讲《陈涉世家》,这个画面便清晰地浮现于眼前,于是唏嘘感慨!这句话是农民起义领袖陈胜给当时一起耕地的穷伙伴说的:如果将来咱们当中有人富贵了,可不要互相忘记啊!后来,陈胜果真成王成侯且富且贵,可他还是忘了初心。我们这些从小到大的同学,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一直珍惜着同学情,关心并帮助着需要帮助的同学,尽管平时的联系不是太多。</p><p> 我们从高中毕业到继续升学、参加工作,一路走来,又结交了许多新的同学,新的朋友,而且是非常要好、非常靠谱的新同学,新朋友!但是和从小玩到大的同学———同处一间教室长达九年的同学相比,他们“半路而来”,未曾参与我们难忘的童年,也不曾和我们一起共度青涩的少年。</p><p> 丑定老同学还告诉我,双保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几个同学多次相聚,喝茶聊天。双宝想吃烤熟的洋芋,他们几个围着火炉,耐心细致地把洋芋烤得金黄透亮,大家吃得满嘴生香;双保想吃“地软包子”,大家拥着他来到“武山人家”吃包子,喝他想喝的南瓜汤……</p><p> 只要身体允许,他便提上小凳子,去店铺找他们几个老同学。在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记忆中,也许,他只记得家人,只记得这些儿时的玩伴和同学了。那些“半路而来”曾经热情似火的朋友、兄弟似乎被他选择性遗忘了!</p><p> 同学一场,真挚如此!真情如此!夫复何求?</p><p> 没有一种友情,纯真质朴如幼时的玩伴;没有一种友情,绵长醇厚如儿时的同学;没有一种友情,能给予我们如此鲜活生动、精彩纷呈的美好回忆;没有一种友情,虽然素未联系,再聚首,才发现岁月模糊了容颜,记忆深处的美好片段,却彼此珍藏在心灵最柔软的一隅!可以说,儿时的同学情是最简单,最具初心,最为独一无二,最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友情。这种友情,是一壶老酒,时间越久,香味愈加浓烈,年代越远,回味愈加绵长!</p><p> 四十多年过去,往事淡如烟!</p><p> 四十多年过去,往事浓如血!</p><p> 天堂没有病和痛,愿老同学安息!</p><p><br></p><p> 二零二零年九月二十七日</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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