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an style="font-size: 15px;">丁字说故事系列之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弯 钢 2 0 1 6</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谭亚红</span></p><p> </p><p> 弯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弯钢?惊讶之余!视乎这些与钢铁大国,与一个拥有50多年历史的国有钢铁联合企业毫不相干。然而,轧制线上那木讷的眼神告诉我,这,不是儿时的小人书。</p> <p> 弯钢,不要成为钢铁产业工人的伤,更不要成为我们这个钢厂的痛。我这么说,只是希望我们的钢厂能多生产一些精品的线棒钢材,少产生一点弯钢,确保现有的生产,略有些盈余,不至于亏本。这样,我们的收入兴许会高一点,日子也会好过一点。其实,这个希望,只是我们大多数普普通通钢厂员工的一个异想。您就说,这以前的钢材价格是那么那么的高,而我们大多数员工的口袋,还是那么那么的少。到如今,钢材价格跌破了饭桌上的白菜价,您还能在那个已经不满的钵子里,分到几杯羹。</p> <p> 不管怎样,在那个蓝色的大厂房里,精品的线棒钢材,有精品,也有弯钢,我们的生产仍还在继续。</p><p> 生产这些线棒钢材,先把铁矿运进厂,经冶炼成铁、精炼成钢。然后,铸成坯料。再通过二次加热,进行粗轧、切头(切尾)、连轧等等工序生产。最后,锯切成产品。其温度、速度等环节至关重要。</p><p> 实际,坯料从入炉到加热,它的最初温度控制就已经决定了它最后轧制出来的产品是否会产生大量的弯钢。其后,伴随其轧制速度的快慢,也同样可以决定了其成品最终是否是精品,是否会有弯钢。可是,是谁制造的精品?是我们!是谁造成这些弯钢?是我?是你?是他?我和大家一样,难以想象。因为我们的弯钢责任评判,尽然是由生产值班调度小俭子口头“决定”的。</p><p> 线棒生产值班调度,只是钢厂取缔作业长制后的残留物。当年,钢厂模仿B钢的作业长制,启用了不少这样的人。不少人过去不是管理人员,也不具备那样的管理能力的人,其结果就是把钢厂、把生产、把员工搞得稀里哗啦。其后,钢厂随即恢复了车间管理制。线棒厂,亦如此。只是取消作业长制后,把不少人安插进了车间。但这些人不隶属车间,重置平行于车间的生产管理。美其名,生产值班调度。</p><p> 不少的人,就有小俭子,山里来的娃子。按理说,线棒生产值班调度,是兵不是将。可他认为,他此时是将不是兵。当年,作为将,难不成也是一将功成……。唉!N多年前,我的确不知道他是如何掠取到这个职位的。</p><p> 去年,我转岗到了这里,只是吊筐。我想,吊筐就吊筐!要干就做好。我不说自己有多么远大的理想,但对于这份工作,做,总应该对得起自己这张脸面吧!是琥子,我们车间的头儿,瞧我肯干,也能干好。他觉得,我会另有一种作为。没多久,就安排我上了这条线棒钢材轧制的就地操作岗位。</p><p> 就地操作,是线棒轧制生产的最后一道生产工序。就是等锯片把钢(圆的或方的)按规定的尺寸热锯成材后,经启动按钮,输送入控制辊道。然后,再用小车接送上动齿梁。这些,小俭子都管,又或许都不管。就这样,我与小俭子就有了交集,有了一些感知。</p><p> 操作,须精细,但并不可怕。我刚来,没有操作过,又不熟悉设备和作业环境。一开始,还不能独自上岗。所以,先看师傅的。这样,有了前期初步的操作认识,再学,再干,效果或许好很多很多。</p><p> 师傅,姓陈。原本就是热锯、就地这个台位的台长。不久前,刚转岗去粗轧,也是学操作。至于什么原因,我不知晓。陈师傅才去了没几天,我就从下面吊筐的地方调了上来。这不,让他停下来,教我。他心里确实有些不快,是有点情绪,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没有怨他的意思,一点也没有,是我耽误了他。 </p><p> “学,7天学不好,就回去吊筐、打捆。”</p><p> 这样说,我也不会怪师傅。只是,越是这样,越容易出错。出错,师傅就不能尽快教会我,他也不能回去学操作。只有慢慢来,慢慢来。我,先熟悉操作台上的按钮,再看看师傅操作。</p><p> 来钢了,师傅告诉我,启动按钮,打开辊道。钢,有红的,也有黑的,没有人吱声,师傅也不敢吭声。就这样,看着钢,一组一组在眼前放过,落下挡板,又一排一排摆放好。用小车,接,走、走、走,送上动齿梁。拨一下,拨一下,正了,正了。</p><p> 师傅的操作很熟练,但也会遇到些尴尬。那天,掉下一支钢来,空了一齿。因为这样的设备,使用时间太长,南面的动齿有缺陷,磨损严重,而且支架早就有些变形。师傅努努嘴,提醒,今后你在这个点上操作,一定要小心,要注意。这个状况好久了,即便是他,拨上了齿,在齿边,也会掉下来。他还说,遇到这样的情况,必须走、走、走,不能太纠结,要不然,后面的钢黑了,会弯。</p><p> 钢,黑了,会弯。出现这些问题,小俭子该管,要管。</p><p> “不能空齿,全部密排。”小俭子使劲吆喝。是权力,就有责任。不然,留着这样的岗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p><p> “不是品种钢,不是不用密排吗?”</p><p> “在这里,就听我的。”小俭子使劲的吼着。</p> <p> 师傅这人实诚,不会与他叫板,只会随他。</p><p> 只是到了统计报表的时候,小俭子才说,钢弯了,钢弯了。而且,不是一点点,好多好多。小俭子把罪责归到了就地,归到了师傅,也归到了没有独自上岗的我。归我,学徒,还没有独自上岗。按照线棒材厂已有的考核制度,本是没有道理。可,钢弯了,追责下来,“血”总是要出的。是你,是我,还是她,反正没有小俭子。有人说,小俭子,你这样不好。他却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小俭子把这些当做他的独创,还半搭上热锯兼就地的芝芝。</p><p> “这么多?”</p><p> “不对吧!操作没错。”</p><p> “是呀!”</p><p> “就算是跑了钢,就算是……。加起来,也只有几根弯钢。”</p><p> “哦!……密排。”不是新手,都明白。</p><p> 以前,不是品种钢,走自动,也没有这么多的弯钢。这不是对小俭子的决断有非议,只是想找到造成这样弯钢的原因。我和师傅在频频的通话里交谈,细细掰着。掰来,掰去,比比,看看。出错,也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弯钢,不会这么多,……密排。我毛糙,去找小俭子。说明情由,只是希望钢厂能够更多生产的是精品线棒材,少生产些弯钢。然而,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听我讲下去,不由分说。一味强调他的“管理”哲学,什么不能人云亦云咯,……什么不能自以为是咯,等等。谁自以为是,谁人云亦云,我是无权评定。师傅、小杰和芝芝他们听了,呆上了好一会,那眼神,嗯!的确是木讷。还是与小俭子要好的贺哥偷偷告诉我,要不要密排,去看看钢厂线棒生产的作业标准,上面都有。</p><p> 和师傅学习了几个月,我对自己还不是很满意。可师傅说,按照过去的要求,早就该出师了。他说,操作的要领,你已经掌握,只是经验不够。而经验,不管是谁,都得靠时间和实践来积累。那天,我正在家里休假,琥子来电话通知,师傅已外借,说是去顶热锯这个台位休假走了的台长岗。随即“命令”我停止休假,第二天顶岗。我高兴,师傅又可以显显昔日台长的风采,我也可以独自上岗了。</p><p> 正式上岗,不是那么顺利。黑钢过来,便有些弯,特别是靠西边的那根,已经有些弓弯,到了南面挡板处,那钢,借着辊道的劲儿,从侧(挡)板缺失的地方冲了出去,我有些忙乱。小车去接的时候,不小心,顶弯了,我自责。</p><p> 吊钢,就连精整的利哥也过来帮忙。利哥,去精整前,就是就地操作岗位的高手。利哥边联系吊车,边开导我。说那根钢本身就已弓弯,又栽头,已然跑了出去,再厉害的操作高手处理,这根钢十之八九也可能被顶弯,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还说,这样的品种钢,又是小规格,冷得快,黑钢,易弯。到你这。当然,不好操作。</p><p> 我木语!</p> <p> 素日,钢在炉子里, “烧烤”了许久,红红的,温度已经很好很好了。</p><p> 出钢,加热炉的老蒋、佘满哥把这些红坯子送上轧制的辊道,它们便开始了从粗到细,从大到小,从短到长,再从长到短的旅途。温度,也是从高到低。色彩,则是由明到暗,由红到黑。经过我们几道工序的轧制,从冷床下来,再打捆,落垛、入坑,就是成品了。</p><p> “停轧,停轧,停下来,停下来……”</p><p> 刚轧了一会,对讲机里,小俭子就哇啦哇啦叫上了。是轧钢的班长武林告诉他,轧出来的钢,经取样的云涛确认,有折叠。</p><p> 尽管坐在封闭的操作室里,这声音伴着厂房里机器的轰鸣,听起来,仍有些嘈杂,有些零乱。</p><p> 应该说,不是因为小俭子没有叫嚷的清楚。只是对讲机的声音效果不好,以至于加热的佘满哥没有听清。</p><p> 佘满哥是加热班班长蒋春林的高徒。高徒,烧钢,看火,加热,当然会是一把好手。除了这些,他手里的功夫还有加速。与小俭子一起,佘满哥这趟绝活根本没机会用得上,只能搁在那里,荒废。</p><p> 按下这些不说,就看小俭子如何。</p><p> 佘满哥的确没有听清,可听见对讲机有声响。他猛然抬头望去,墙面上那条标示为轧制生产故障的信号灯,没有一盏亮起来。尽管如此,直觉已经告诉他,轧制线上应该有了异状。盲目出钢,即便温度再好,再红的钢,只要在轧制的辊道上停留时间一长,会黑。</p><p> “主控台,主控台,要不要出钢。”出于严谨,问一哈,佘满哥觉得有必要这么做。</p><p>“你没看见亮灯喽?”很脆!</p><p> 这是小俭子,没等主控台回答,已经插话。佘满哥费力没讨好,未敢再吱声。</p><p> 可是,等了好一会,佘满哥还没有听到对讲机里要出钢的指令。他还是决定用对讲机问一句:“主控台,主控台,可以送钢了吗?”</p><p> “这还要问,没看见灯灭了吗?”小俭子又插话。</p><p> “我没看见灭灯!”</p><p> “还犟嘴……”</p><p> 连轧工序发现轧出来的钢,有折叠,应该停轧,应该亮灯。可是,挂在加热炉那边墙面上的那盏表示为连轧台位的信号灯已坏。这样,加热炉的佘满哥无论如何看不到,灯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至于亮起来的灯是什么时候灭的,能否看到,更是无从谈起。</p><p> “小俭子又乱搞(考核)的跌!……”热锯的台长小杰正好在翻看手机上发过来的生产微信,刚好看到这条,偷偷地告诉我们。</p><p> “多少?……”我好奇,就问。</p><p> “不多,一句话,也就这个月五分之一的工资没了……”</p><p> “什么!什么!……”连一旁的波波都听木了。</p><p> “咯玩不下去的嘞!我要……”地道的省会长沙口音,佘满哥要走,表达出,不愿与小俭子再共事的想法。</p> <p> 起先,我对小俭子的印象不错。为了工作,小俭子的确有时说的似乎就失掉一些R性。他对待手下员工,对待自己的班组骨干,以及对待像我和我这样还要大一点的老年兄弟,不尚好的时候,甚至于可以用“刻薄”来形容。尽管如此,我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还是有些看好他的工作热情,甚至也在钢厂的内网上发文《带着梦想迎接春天》,抒发我和一些工友对他的期望。</p><p> 可后来,还是因为弯钢,让我的思绪悄然有了转变。</p> <p class="ql-block"> 那天,轧制的规格较大,尺寸是140。</p><p class="ql-block"> 钢,从加热炉出来,经800粗轧,过400T剪,切头,入连轧。一切,看似平安无事。可到了热锯,钢头按规定的尺寸切去了许多,还没上动齿梁,那一组一组的钢过来,头就已经好弯好弯了。</p><p class="ql-block"> 头是弯的,我试着用对讲机复述报告了几次,没有人答理,也没有什么动静,就不会有什么效果。小杰警告我,这样做,没用。</p><p class="ql-block"> 不是没用,只是小杰出于自保,也不敢说。讲,你难道是想追究小俭子的责任吗?还有谁……?如今,小杰只是热锯这个台位上的头,多年的热锯经验不说,单凭他保存的那本原线棒材厂发下来的蓝色生产标准小册子,打开,算算,什么品种,什么规格,什么定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仅凭这些,小俭子给他的嘉奖,已然超过了班长武林。高的时候,高出了自己工资一倍还多。至于弯钢,小俭子则会把这些责任转嫁到别人的头上,反正,考核都与小杰无关。</p><p class="ql-block"> 下班,小杰没有马上回家。去了精整,在精整那间操作室里,与利哥,还有那些接班的人聊天。眼睛可总是不停地通过操作室东南方的那扇玻璃窗,朝打捆的地方望去。他,想看看,看到这批钢能够完完全全从冷床上下来,希望它们不要弯,也祈祷它们永远永远不会弯。</p><p class="ql-block"> 尽管钢在冷床上是按规定的秒数,一齿一齿地摇,其结果,最后还是未能如小杰所愿,弯了。虽然不是很多,但造成一个钢号的弯钢所占比率超出了线棒材厂规定的底线。</p><p class="ql-block"> 弯钢所占比率超标,这项考核指标直接与小俭子的岗位挂钩。这样的责任归宿并不由小俭子控制,线棒材厂的规定是考核加扣分。因此,这次小俭子还是获得了值班调度生产排名尾数的殊荣。</p><p class="ql-block"> 其实,小俭子只要查明弯头弯钢的原因,及时查看出炉和轧制温度,对连轧导位进行调整,知错就改,便好。</p><p class="ql-block"> 小俭子没有这样想,尾数对他而言,也不可怕,</p><p class="ql-block"> “现在开会,张琥没到,迟到考核50元。”接班生产调度会的时间未到,小俭子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会议开始,他把考核为尾数的怨气发在原生产副厂长、车间主任琥子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让在场的班头们没有想到,也没有让刚刚从生产厂长阿杜汇报完工作赶来的主任琥子亲耳听到。</p><p class="ql-block"> 事情没有就此结束,接下来的就是就地的责任追究。</p><p class="ql-block"> 好男儿,就要有担当。说的比在歌厅里唱的还好听。</p><p class="ql-block"> “哦!”</p><p class="ql-block"> 没有等我反映过来,只有几天。小俭子在休息室交待,明天检修,你给班里弄10个菜,分量多一点……抵消,如果这样,核。</p><p class="ql-block"> 没有想到,与辛元他们的东东一样。不就是,推床的辊道不好,粗轧出来的钢有裂纹,一顿饭菜,便可以解决了。</p><p class="ql-block"> 不能拒绝,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做上十个菜。这样,手里的活儿,依旧可以继续。</p> <p> 即便如此,不可能就若无其事了。过来的红钢还没有进入热锯辊道,就已经黑了。我嘀咕:钢会不会弯,钢会不会叉在一起,钢会不会……</p><p> 太黑,波波一连锯了几刀。就过了一个倍尺,落下挡板。等了好一阵子,才过来一个一个倍尺。再落,再等。就这样,等完全部的三个倍尺过来,钢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用小车,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送上动齿梁,连忙轻轻的把拨钢器拨到了一半的位置,待命。这次是不幸中的万幸,没等拨,钢均全部跃上了动齿梁。</p><p> “刚才拨钢器,抖是个抖,是你在操作吧?”小俭子在问。</p><p> 他急切地等待回答。希望能从回答中,在我的神态里,或许能够听到或能看到些什么,哪怕是一丝。似乎这抖,是恐惧,是惧怕……</p><p> “嗯!”回答的简单痛快。</p><p> “你抖什么?”小俭子不死心,仍想在追问中得到些什么东东来。</p><p> “钢都黑了,掉下一支,弯了,你又会叫。”问多了,也会,懒得客气。</p><p> 钢黑了,温度不够,会弯。何况,这样的规格,倍尺太多,切到最后,更黑,更可能会弯,这个道理大家其实都懂。小俭子此时不说,嚇一嚇(吓一吓),以为我是新手,不会明白罢了。</p><p> “全部密排。”</p><p> “不是品种钢,也要密排,会弯钢的。”</p><p>“是的,听他。”</p><p> “在这里,听我的。”</p><p> “哦!”</p><p> “哦什么?”</p><p> “狗咬了你一口,你不可能咬狗一口!”倒是琥子的这句话,提醒我。</p><p> “你跟他讲道理,他就和你耍流氓;你跟耍流氓,他就和你讲道理。你呀!你知道他是谁?”</p><p> 不得不承认,我out了!(我落伍了!)</p><p> 钢的温度低了,会弯。可人的温度低了,又会黑成什么样?</p><p> “你们轧钢,真静!”琥子在问。</p><p> 还是在轧钢,只是没有吆喝,只是没有……</p><p> “六号台,六号台,现在4号台轧的是老号的最后一组……”</p> <p> 空闲的时候,我把这些和灵感直接存入大脑,再输入到文档里。《弯钢,2016》,不记得是从那天起,那天会……</p> <p class="ql-block">题目:丁字说系列故事之《弯钢,2016》</p><p class="ql-block">作者:谭亚红</p><p class="ql-block">职业:湘潭市作协会员</p><p class="ql-block"> 湘潭市岳塘区作协副主席</p><p class="ql-block"> 专栏作家</p><p class="ql-block">地域:湖湘文化发源地</p><p class="ql-block">电话:18373215122</p><p class="ql-block">微信:tyh680320</p><p class="ql-block">(原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