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黄意明-老王风味坊

门前的菜园不大，却是母亲人生的一个重要舞台，随时代的不同，母亲的角色也在不停地转换。

儿时，母亲的菜园是黄色的，是续命粮仓。人是队上的，肥和粪都得交公，菜地缺养分，土质很板结，土壤铁黄;菜缺营养，总有些弱不禁风，没精神，叶儿泛黄;人要奔工分，菜园缺时间打理，革命草、油麻草，伺机而动，不时便铺天盖地而来，新芽嫩黄;餐餐要吃杂粮饭，且菜没油水，几个月都吃不到肉，我兄弟俩经常早起蹲在门前发晕，脸色胆黄;一到青黄不接之际，母亲便要东挪西借，艰难渡日，幼年兄弟俩吃锅中心那砣仅有的饭，还嫌弃饭里有红薯时，父母就吧唧吧唧地，大口吃着发哽的红薯，饶有味地点着头:“嗯～～，好吃，好吃！”困苦的时代，憔悴母亲的娇容，凌乱了她本应年轻的秀发，且使发尖枯黄。母亲在菜园內掩埋着饥渴，守护着孱弱的生命。

分田到户后，母亲的菜园是绿色的，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菜园。化肥尿素的突然滋补，菜都疯长，用农药护航，菜园郁郁葱葱，苋菜比手臂还粗，个比人还高;瓜架遮天蔽日，嫩尖昂着头在架上张扬，瓜果在绿叶间沉甸甸地吊坠;菜地如同铺着厚厚地绿被子，不时有灰绿相间的蛇，躲在其间，只要受到惊吓，便“嗖”地窜出，昂头吐信，吓得年少的我们如兔子一样弹出，大呼小叫地跑了;菜园里，丝瓜、苦瓜、黄瓜、白瓜都在争长论短，南瓜、东瓜、照水瓜都在比着胖瘦。我们兄妹仨终于饱着肚子，茁壮成长。母亲在菜园里种着辛勤，可我们兄妹三个书包，背得母亲喘不过气来，但母亲用坚实的信念，硬扛着她那朴实的梦。

如今，母亲的菜园是色彩缤纷的，成了她的健身房。天天除除草，浇浇肥，拾弄拾弄，活动活动筋骨，流流汗，舒畅每一天;母亲四季都播种着不同的希望，时时都能触摸到成长，收割着一茬又一茬的小成就。

每次回家，我们一伙人便持刀提筐涌入菜园，如同鬼子进了村，这是母亲最欣慰的一刻，她一边掰菜，一边笑呵呵地鼓劲:“多摘点，喜欢什么就扯啦!都是没用农药化肥的，味道比城里的鲜，放心吃，吃了对身体好的。反正吃不完的都送邻居了。”次次尾箱都被母亲塞爆，茄子、观音菜、洋葱紫得发亮;西红柿、葫萝卜、熟透的大小辣椒，红得透心;结实的南瓜、小巧的圣女果、快要爆开的苦瓜、香脆的苹果红薯，橙黄橙黄;空心菜、条种白菜、莴笋，嫩绿嫩绿;当然还少不了绿壳土鸡蛋、黄通通的山枣皮、喷香的坛子菜。母亲种的是养生理念，分享着健康快乐。

菜园角落里，埋藏着母亲年轻时的磨难，一不小心刨到，还会弄得她泪眼婆娑;篱笆上，悬挂着母亲中年的辛酸，我们不时给下一代展示，可他们总一副不屑。现在，菜园边桂花树，每天细数着母亲的日渐零碎的步伐，搜寻着母亲每个皱纹曲折里的沧桑。

呼啦啦……听，来风了，这是银杏挥动无数折扇，给母亲送来清凉，飘逸的合欢，一早被新开的辣椒花，惊艳得在不停地鼓掌……

.....2018 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