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话联选408联

云

　　对联话除了我这个压缩版，好吧偷懒版，下面有几个版本的对联话推荐一下。

→易读版:散见于对联中国公众号，由王永江编辑整理。

→笔记版:见于中国楹联论坛，由老雨和轻雪共同完成词汇注释。

→详解版:见于《四海联话》一书，由宋少强对联作背景、内容以及技法等进行详细解读(可联系手机号[phone]购书)。

→其他版:散见于网络，由李文郑对整本对联进行梳理，写成《吴恭亨对联批评及其启示》、《吴恭亨论对联创作之“法”》之文。

　　《对联话》为近代联家吴恭亨所著，约十八万字，其中四卷题署，一卷庆贺，五卷哀挽，三卷杂缀，一卷谐谑，合计十四卷。根据个人喜好选录408联。

荷花秋水‖卷一

莲瓣读书‖卷二

水帘风卷‖卷三

玉笛梅花‖卷四

八千为春‖卷五

魂兮归来‖卷六

悲哉秋也‖卷七

人琴寂寞‖卷八

天道茫茫‖卷九

美人香草‖卷十

海舟浮月‖卷十一

所谓伊人‖卷十二

苍龙入破‖卷十三

冻雨洒窗‖卷十四

　　第一卷《题署》约一万五千多字，按个人喜好选录如下二十九联。

◎1又，江湘岚峰青题扬州二十四桥联云：

胜地据淮南，看云影当空，与水平分秋一色；

扁舟过桥下，闻箫声何处，有人吹到月三更。

都是寻常字面，一经名手烹调，便若清脆可口。

◎2近石门黄碧川按察照临主讲时，亦有题联云：

故老说宋玉屈原，自六经以来，骚坛嗣响；

大江历岷山沱水，挟九澧同去，学海朝宗。

按，出幅犹人意中所有，对幅则穿穴经心，体态特为雄兀。

◎3以上各联，予儿时从县堂皇抄得者，今多不可复见，岂后来者恶其语悚切不便于己而撤去耶？然姚之实心为政，即此可得其大凡。

又有二联亦清迥拔俗。

一云：

池小堪留月；

亭虚不碍风。

◎4四川新都桂湖曾文正国藩题联云：

五千里秦树蜀山，我原过客；

一万顷荷花秋水，中有诗人。

◎5东溪日记载，汤文正斌题无锡惠山邹忠公浩祠联云：

六经万户千门，只慎独两言，上接泗洙，下肩伊洛；

三疏九年再窜，痛引裾一决，晚行岭海，夜渡潇湘。

以为浩气伟词，非邹先生不能当，非文正不能作，良然。

◎6上文录安庆大观亭联，盖亭为元余忠宣阙就义处也，故多凭吊佳作。

又，颍州程从周文炳联云：

片土寄忠魂，听槛前万马江声，滚滚惊疑征鼓动；

孤城销战气，指窗外二龙山影，苍苍飞入酒杯来。

◎7光绪丙申、丁酉间，陈右铭宝箴抚湘，大治矿政，澧州亦设局分办。友人司马心砚知县瀚题局门联云：

尽地之利；

为国生财。

八言极堂皇。

◎8吾县城北隅武庙西偏近构溇澧亭，其大虽只如拳，而延纳宏富，阛阓湫溢之区，有此颇壮远观。于奎仲题有二联。

一云：

天风荡空延万景；

江水浮槛洗千忧。

◎9京城湖广会馆有左文襄宗棠题联云：

江山万里横天下；

杞梓千章贡上都。

语气绝为雄兀。

◎10又，(黄鹤楼）黄岐农联云：

波高城矮；

地少天多。

八字描写奇而肖。

◎11又，闻人述京师陶然亭联云：

万荷倒影月痕绿；

一雨洗秋山骨青。

◎12桃花源山中，联语极多佳者，兹录如下。

二、李某云：

无怪倏尔而秦，倏尔而汉，到此地小坐片时，便成旦暮；

看来何必有洞，何必有花，与诸君清谈半晌，即是神仙。

按，此联机趣洋溢，有化堆垛为烟云之妙。

◎13田东溪联语特多名构，盖合学人才人为一冶也。

又，五狮寺云：

问西国佛经几时南来，只凭两字慈悲，与文武圣神庙食千古；

看东流澧水到此北折，突出数峰光怪，有蛟龙雷雨鼓鼚百灵。

◎14李(梦莹）又有贾傅祠联云：

少年有痛哭流涕文章，问西京对策谁优，惟董江都后来居上；

今日是长治久安天下，喜南楚敝庐无恙，与屈大夫终古相依。

可云极浩气滂沛之能事。

◎15又，张文襄题施南问月亭联云：

亭如人好；

月比山高。

◎16金陵莫愁湖有楼曰“胜棋”，明中山王徐达围棋处也。内悬彭刚直及瑞安黄漱兰体芳两联。《玄葊联话》评以为一雄壮清丽，一用笔甚新，不诬也。兹亦录之。

彭联云：

王者五百年，湖山具有英雄气；

春光二三月，莺花合是美人魂。

◎17彭刚直题金陵湖南会馆联云：

栋梁萃杞梓楩楠，带来衡岳春云，荫留吴地；

支派溯沅湘资澧，分得洞庭秋月，照澈秦淮。

◎18文襄有题汉口长沙会馆联，亦流丽可喜。联云：

千载此楼，芳草晴川，曾见仙人骑鹤去；

卅年作客，黄沙远塞，又吟乡思落梅中。

◎19江都方尔谦题陈国瑞提督祠堂联云：

封万户侯何足荣身，公若事汉天子比肩，李广欢颜亚夫笑；

挽百石弓犹能识字，我曾见故将军遗笔，岳王风骨鲁公神。

按，陈湖北应城人，为僧王部下骁将，联语奇兀，最称其人。

◎20《联话》又录长沙王益吾先谦露筋祠联云：

听一百八杵钟声，敲断往来尘客梦；

倒三十六湖秋水，洗将清白女儿身。

又载女儿名荷花，但不知其姓，亦一轶事也。

◎21田东溪为子豳题礼堂联云：

藉汗马闲身以建此堂，输入九澧文明，于无事时作事；

本睢麟精意而示之学，风行二南女子，庶有家者宜家。

按，出幅汗马云者，民国纪元王军破荆州，移镇于澧，故曰无事时作事，对幅实诠女校抉经之心，字字颠扑不破。

◎22黄鹤楼对联，以某氏

搁笔题诗，两人千古；

临江吞汉，三楚—楼。

为绝唱。

◎23左文襄持节半天下，于各会馆均有题联，亦皆各肖，骈系于下，以明必有如此大手笔，方许与名园胜馆斗奇也。

二、陕西湖广会馆云：

百二关河，十年征戍；

八千子弟，九塞声名。

◎24又，东溪往为予诵广东各名胜联，如广雅书局校经堂云：

又，白某云：

智水仁山，在此堂宇；

经神学海，发为文章。

皆典重名贵，卓然可传。

◎25又有女娲宫联云：

以神媒配皇煌帝谛之尊，道在人伦，不使衣冠沦异族；

继太昊俾天柱地维无恙，世留庙食，犹余社鼓走村翁。

按，此首特为典重。

◎26县城十字街有三层楼，因县志之旧，榜曰"桂香楼"。纵横不及二丈，高处可三丈余，登之，四山翼然当櫩，五雷尤近而暱，但不见澧溇二水，亦登览之缺陷也。

田东溪联云：

高登百尺楼，倏尔废，倏尔兴，四顾岸然，此何关天行人治；

俯视万家县，亦有忧，亦有乐，诸君观者，莫空话尊酒斜阳。

字字挺立，亦字字飞鸣，合作也。

◎27予(吴恭亨）近有题长沙定王台图书馆联云：

许我读崔镳五千卷；

随人吊汉景十三王。

对幅推开着笔，亦似不腐。

◎28(吴恭亨）近拟题岳麓高处望湘亭联云：

又八字云：

望衡九面；

瞰郭万家。

亦颇若实写。

◎29又，老友李石贞联已录他卷，今李年七十，避兵居湘潭，复写示旧作，录之。

一书室云：

两间待人而三；

万物与我为一。

        对联话卷二合约一万七千字，卷二中网上版本和纸质版本有所出入，以书为准，选录36联如下，序从30至65联。

◎30又，安徽省府城隍庙落成，会彭刚直巡江过皖，护抚吴竹庄出迓，既登，共立船脣，以联语请，彭立成出幅，吴续其下，联云：

任凭你无法无天，到今孽镜悬时，还有胆否；

须知我能宽能恕，且把屠刀放下，回转头来。

两方面口气各肖身分。

◎31胡氏《联选》：河南许州八百桥关帝庙有画像，帝骑马居中，曹操及张辽分立两旁，作酌酒状，或题联云：

亦知吾故主尚存乎，从今日遍逐天涯，且休道千钟万驷；

曾许汝立功乃去耳，倘他日相逢歧路，又肯忘尊酒绨袍。

扫尽摇笔即来之颂祷语，对幅言情，厥深无底。

◎32予有题大庸某氏观瀑楼联，气体亦颇磊砢，附录如下：

瀑从何来，人言较冀盘山、越天台、赣匡庐，其倒海翻江尤诡；

楼不在大，我愿携晋庾亮、宋谢朓、唐崔灏，为赋诗载酒之游。

◎33跋云：定慧寺有东坡书靖节《归去来辞》，盖在惠州时，寺僧钦长老遣其徒为公子致书，临归，公以此赠之。其寄钦长老诗云：“‘初无往来相，二土同一在。’又云：‘请判维摩凭，一到东坡界’，即谓是也。”

又，林文忠则徐联云：

岭海答传书，七百年佛地因缘，不仅高楼临白傅；

岷峨回远梦，四千里仙踪游戏，尚留名刹配黄州。

按，二联均轮囷郁屈可诵。

◎34扬州史道邻祠堂又，吴清卿联云：

何处吊公坟，看十里平山，空余蔓草；

到来怜我晚，只二分明月，曾照梅花。

亦若情致翩翩。

◎35楼东下有小亭，颜曰“江山多处”，盖取“千古江山北固多”诗意。亭有联云：

此身不觉出飞鸟；

垂手还堪钓巨鳌。

◎36文襄又题山西贡院明远楼联云：

秋色从西来，雁门紫塞；

明月几时有，玉宇琼楼。

亦坚凝可诵。

◎37拂云楼在甘肃省垣北隅，楼下即黄河，环城东去，背北山，面五泉，据河山之形胜。

左文襄篆楼额云：“大河前横。”

又联云：

积石导流趋大海；

崆峒倚剑上层霄。

按，此额此联豪雄恣横，想见当日壮采。

◎38又，浙之西湖名胜甲全国，题咏亦极夥，然佳者殆如凤毛麟角，惟九曲桥亭俞荫甫联云：

记故乡亦有仙潭，看一样湖光，添得石桥长九曲；

至此地宜邀明月，问谁家秋思，吹残玉笛到三更。

益九曲桥在湖心亭三潭印月之西偏，故联云云。

◎39县南六十里，云朝山高立入云，几于俯视天门十六峰。山椒有寺，香火甲一乡，相传寺有藏珠，能定风。朱贞白有题联，亦不凡。

一云：

云气欲为天下雨；

珠光常拥佛前灯。

◎40予亦有题符孝子墓联云：

隔涧与张翰林抔土相邻，孝子诗人，同有千古；

读碑感连处士遗风而起，贩夫牧竖，亦尊五伦。

按，孝子名正道，童时以割股疗母疾，获旌于朝者也。墓在县七都南山坪，张兑元翰林工诗，墓亦在南山坪，坪又有孝子祠。

◎41张良、韩信之于汉，一善全身，一不善全身；读史者或吊或悲，几于不胜其聚讼。兹得二联，各为平议，特若深稳。

一、杨听庐介休县韩信庙联云：

西望关中，百战十年空鸟兔；

北临绵上，千秋一例感龙蛇。

对用介之推作衬，是非功罪，桶底脱矣。

◎42杨紫卿季鸾题广西柳侯庙联云：

才与福难兼，贾傅以来，文字潮儋同万里；

地因人始重，河东而外，江山永柳各千秋。

主客分明，词采匀正，合作也。

◎43一为刘葆良西湖徐许袁三忠祠联:

较箕子奴、包胥哭更益伤心，遗恨千秋，男儿死而死

与苍水墓、鄂王祠遥相把臂，迎神一曲，我公归不归

字字呜咽，字字票姚，可云空前绝后。

◎44彭刚直题史阁部祠云：

公去社已屋；

我来梅正花。

皆戛戛独造，如良玉坚金。

◎45一曾文正公题湘乡昭忠祠联云：

圣代褒崇迈古今，生而旂常，没而俎豆；

忠臣精气塞天地，下为河岳，上为日星。

◎46一十桂堂云

六曲阑干春昼永；

万家台笠雨声甘。

◎47李笠翁题庐山简寂观联云：

天下名山僧占多，也该留一二奇峰，栖吾道友；

世间好语佛说尽，谁识得五千妙论，出我先师。

词锋超妙．得未曾有。

◎48一俞曲园为皖人宦浙者题杭州安徽会馆联云：

游宦到钱塘，饮水思源，喜两浙东西，与歙浦江流相接；

钟灵自灊岳，登高望远，问双峰南北，比皖公山色何如？

言浙不抛皖，言皖不抛浙，此八股家串作之法，然词条则雄壮丰蔚矣。

◎49予有澧县津市昭武会馆客座联云：

果园群木绿浮几；

津市繁灯红到门。

果园与馆邻，明华藩别墅也。

◎50武昌黄鹤楼联已具前录。兹又节一二。

三、会稽施山云：

白云黄鹤，四顾苍茫，有好诗传九百年前，楼阁重新谁更上；

词客神仙，一流人物，看东湖在三千里外，海潮不到我能来。

按，李作款款言情，是此楼主人翁口吻，施作则奇情壮采，摇笔即得。海潮七字，尤为横绝。

◎51广州学海堂某君题联云：

南国祭酒，说文九千字；

东邦大儒，著书数万言。

肃括闳深，盬题之脑。

◎52杭州敷文书院在万松岭上，旧名万松书院，蒋香泉题联云：

浙水重敷文，看此山左江右湖，千尺峰头延俊杰；

英才同树木，愿多士春华秋实，万松声里播弦歌。

◎53又，南通代用师范礼堂中祀孔子，张季直题集句联：

言有坛宇，行有坊表，学成师范；

正其衣冠，尊其瞻视，堂修礼容。

极博大昌明之观。

◎54嘉兴鸳鸯湖，即南湖，有吴越时钱氏烟雨楼之胜，屯艮《南湖游记》称楼毁于洪杨之役，今年新修始竣，颇宠敞，其中对联佳者，有梁溪秦福霖云：

万顷渺清波，移情在付垞清歌，梅村艳曲；

一楼摘星斗，极目有南湖明月，东塔层云。

◎55又有杉青闸为小园，内有酒仙祠，中祀三主：曰酒仙李太白，曰花神，曰杉青闸神。

又，婺源江湘岚联云：

君手中彩笔是谁携来，醴陵有后人，此物合当还故主；

我江上布帆偶然戾止，丛祠吊明月，今宵倘许认前因。

◎56屯艮有《西期一勺》，盖游记也。记中分录名胜题联，特多簇簇生新之作，兹转贩如下。

又，亭石柱云：

波上平临三塔影；

湖中倒浸一轮秋。

均若实地写景，故佳。

◎57又，湖心亭联云：

春水绿浮珠一颗；

夕阳红湿地三弓。

状湖心亦肖。

◎58又，彭春洲金莲庵联云：

卧莲瓣读书，是天人福慧；

见桃花悟道，须来者聪明。

颇具慧舌。

◎59又云：“西湖固以水胜，而山尤特胜。南山石屋岭有石屋，洞如侧釜，壁刻佛像七百二十八尊，巨细不一，皆就崖石凿之。”门有联云：

地连石屋双峰起；

天放钱江一角来。

造句奇兀，有登东山小鲁之怀抱矣。

◎60又，康南海僦居槟榔屿一废园，题联山亭云：

一卧沧江惊岁晚；

独凭栏槛俯崔巍。

集句特工伟。

◎61又，京口某酒楼有联云：

谁为翔渚灵妃，倒三尺金樽，杯底邀来焦岭月；

我是倚楼旧主，仗一枝铁笛，袖中吹起大江潮。

亦自豪迈。

◎62又，神户中国领事馆门联云：

长风吹万里浪；

海日照三神山。

语殊飘逸。盖黎公使庶昌手笔也。

◎63袁豹岑公子，项城第二子也。长于文学，交游满天下。筹安事起，首用反对，盖亦犹曹家之有丕植也。

袁有题太湖万顷堂联云：

几席三山，万顷波涛疑海上；

湖天一阁，重阳风雨是江南。

可云超卓。

◎64《联语》又云：吾邑漳江阁颇擅山水之胜，题联亦夥。

又，李蓉镜云：

朝浮枉渚，暮宿辰阳，郛廓天作成，五百里间楼第一；

秦洞桃花，楚城菱角，风流浪淘尽，二千年后月当中。

亦尽有气魄。

◎65一桃源洞云：

万劫犹存，世上蟪蛄忘岁月；

一尘不到，洞中鸡犬亦神仙。

虽若宽泛，然却不俗。

        对联话卷三为题署，约一万七千字，选录如下35联，序从66联至100联。

◎66前篇录黄漱兰胜棋楼联，以为韵味色泽都佳。盖楼在莫愁湖，明中山王于此赌棋，故名。今尚有卢家女及王画像，联语特多名制，兹又录数首。

薛慰农云：

山温水腻，风月常存，几人打桨清游，倩小妓新弦，翻一曲齐梁乐府；

局冷棋枯，英雄安在，有客登楼闲眺，仰宗臣遗像，压当年常沐勋名。

◎67又，无锡滨太湖有堂曰“万顷”，正对太湖中独山，孙叔方揆均又题联云：

满地干戈，故老伤春作寒食；

重湖风月，有人招隐结茆庵。

◎68又，张岱题清喜阁联云：

如月当空，偶以微云点河汉；

在人为目，且将秋水翦瞳人。

◎69凡祠庙题联，虽狭小题目亦必有一题之分际与面目，甚不可草草放过。兹录佳者十数首，以示举隅。

一、沁州绵山介之推祠，王执中联云：

主辱臣忧，当在外从亡，一饭已经肝胆碎；

功成身退，问诸君食禄，千秋留得姓名无？

按，此手写本题，神注弦外，斯为隽品。

◎70李仲临告予云：贵州镇远府治，前临潕水，为汉五溪之一，马伏波尝驻军焉。

有联云：

人上翠微梯，蓬岛春阴天尺五；

客来书画舫，桃花流水月初三。

◎71题署联之长者，全视气魄骨骼何如，若一味贪多，堆垛故事，味终同嚼蜡。云南某氏大观楼联，殆为酱醅材料久矣。儿时闻人诵窦氏岳阳楼联，以为一时无两，今复录之。

联云：

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沧然涕下；

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岩疆，潴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此联之佳处，全在大气驱迈，故用典有大珠、小珠琤落玉盘之流利。

◎72又，何子贞题仙枣亭联云：

千年仙枣不留核；

五月落梅犹有花。

奥略、仙枣之为楼为亭，《联选》不著所在地，然即联中“黄鹤落梅”句求之，殆又必在武昌。

◎73无锡惠山张睢阳庙又，黄漱兰题云：

男儿死耳又奚言，若论唐室元勋，数百战功名，岂输郭李；

父老谈之犹动色，但吁扬州都督，亿万年魂魄，永镇江淮。

对幅首七字懔懔生气，如干将莫邪之锋，不可逼视。

◎74潮州韩文公祠，某君联云：

天意启斯文，不是一封书，安得先生到此；

人心归正道，只须八个月，至今百世师之。

◎75又，许振祎题西院五色玻璃楼联云：

白波如泛五湖，鸥鸟迎人，好涤衫尘登画舫；

凉气顿生六月，蝉声催酒，胜他灯火上樊楼。

◎76青浪滩马伏波祠，易实甫联云：

卅六里雪浪飞来，淘尽万里英雄，尚遗鸦阵神兵，留传部曲；

廿八将云台在否？幸有五溪祠庙，得与羊裘钓叟，共占江山。

按，对幅意态雄桀，盬尽题脑。

◎77贵筑阮仲明崇德亦题陶然亭一联云：

长戈满地，一亭独幽，客子河粱携手去；

把酒问天，陶然共醉，西山秋色上衣来。

时为庚子九月，八国军犹在京师，故联语豪中带痛，有山高木落、天地始霜之严栗。

◎78焦山某君联云：

回看佛国青螺髻；

误入仙人碧玉壶。

写景如摄影之器。

◎79人倚楼徐琪联云：

甘棠绕屋，荐鞠浮尊，比当年广厦万间，下榻正宜徐儒子；

玉笛无声，青山依旧，料此后明湖一曲，停桡都唱蒋安阳。

按，楼在蒋果敏祠内，故有末句。

◎80胡君复云：台州之东湖，犹杭州之西湖。出东郭门不过半里，湖光山色，与西湖无异。

隔以长堤，分内外湖。外湖有湖心亭，高阁三层，登临最胜。

俞曲园联云：

好水好山，出东郭不半里而至；

宜晴宜雨，比西湖第一楼何如。

属对天成，秀气满抱。

◎81《联选》又云：距福清四十里，有大小妃山，相传闽越王葬二妃处。上为方广崖，方广三层，不施片木，为宋黄非熊读书处。

有联云：

石室云开，见大地山川，三千世界；

水帘风卷，露半空楼阁，十二栏干。

语亦奇拔。

◎82又，宗湘文题水吾园联云：

尽楼台池馆，只妙手成图，谁办此五世遗经，万言作赋；

视将相王侯，如飘风过眼，才消纳四围烟水，一榻云山。

◎83高氏别业曲园联云：

选胜到里湖，过苏堤第二桥，距花港不数武；

维舟登小榭，有奇峰四五朵，又老树两三行。

按，联亦可名老树无枝。

◎84成都名胜如杜公草堂又，顾复初云：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蜷虎卧几诗客；

先生亦流寓，有长留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

◎85重九日，偕苍梧令颜君至冰井寺登高，予题联云：

冰井留铭，且喜诗人足千古；

云山如画，恰宜此地作重阳。

◎86秦涧泉大士自题瞻园联云：

辛勤有此庐，抽身归矣，喜鸟啼花笑，三径常开，好领取竹簟清风，茆檐暖日；

萧闲无个事，诸户悠然，对茶熟香温，一编独抱，最难忘别来旧雨，经过名山。

◎87徐真园告予，安化陶文毅与常德胡光伯倬皆客澧，胡有题明藩果园太子庙联

陶亦有联云：

座有酒人刚七子；

院无暑气到三更。

盖当日游园者凡七客，又皆用避暑来，故云。然幽敻极矣，几于不食人间烟火。

◎88江西吴城有望湖亭，远眺匡庐，近俯彭蠡，夙称名胜。曾文正曾驻师于此。后题联云：

五夜楼船，曾上孤亭听鼓角；

一尊浊酒，重来此地看湖山。

◎89又，潮州金山在城东北隅，雉堞跨之，韩江环其下，恍如桂林之叠彩山。上有戴日堂，堂宇宏敞，翼以亭榭，隔江岩岫，如环如屏，张丹叔题联云：

明月共天涯，看云影波光，恍疑身在江南，访当年佛祖谈禅，诗仙留带；

春风移岭表，趁蕉阴椰叶，偶尔步来城北，问何处韩公遗碣，常相残碑。

◎90又，东溪有题渔浦义祠联云：

在万山中突见此奇，莫笑广厦庇材，愿奢杜老；

惟诸君子不私所有，台将瓣香祭社，义附文翁。

按，渔浦义祠者，祭舍资助兴学校诸父老也。“不私所有”句，是为实录。

◎91又，福建延平府署厅事江西邹均宇题联云：

丰城剑到此化龙，故土多情，笑认乡亲心共慰；

水部郎易而司马，冷官无事，权膺郡守政仍闲。

◎92杭州于忠肃祠又，杨鹤于联云：

千古痛钱塘，并楚国孤臣，白马江边，怒卷千堆雪浪；

两朝冤少保，同岳家父子，夕阳亭里，心伤两地风波。

按，二联一以议论胜，一以词藻胜，可称戛戛独造。

◎93又，粤东镇海楼在粤秀山之左，明永嘉侯朱亮祖始建，楼五层，高八丈许，上矗云汉，清康熙时重建，有联云：

百千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霄，目空今古；

五百年故侯安在，只我倚栏看剑，泪洒英雄。

◎94与同工者有焦山自然庵二短联。

一云：

萍自在因根解脱；

莲清净为藕空虚。

按，后作深有佛理。

◎95桃源罗润璋云：

卅六洞别有一天，渊明记，辋川行，太白序，昌黎歌，渔邪？樵邪？隐耶？仙邪？都是名山知己；

五百年问今何世，鹿亡秦，蛇兴汉，鼎争魏，瓜分晋，颂者，讴者，悲者，泣者，未免桃花笑人。

按，诸作均簇簇生新，不致来佛头着粪之诮。

◎96提署有曰一园者，杨果勇昔所命名，内有肖虹亭，荪畡撰联云：

又联云：

树摇苍空，云气暗遮楼阁；

园据绿水，月明如坐潇湘。

◎97记徐执瑑莫愁湖联，亦能作翻空语。联云：

说甚么英雄，自古迄今，这一个湖名，偏属儿女；

幸留得我辈，探幽选胜，看六朝山色，来上楼台。

◎98又，王湘绮西禅寺联云：

弹指见华严，看天马云开，一角小山藏世界；

观心礼尊宿，昕木鱼晨叩，十方古德应斋期。

◎99《联选》三集称，陕垣四关并设厘税局，南关尤冲剧。

光绪中，顾晴谷曾烜绾此差时驻联云：

右界褒陇，左据函秦，表山带川，横被六合；

东市齐鲁，南贾荆楚，阗城溢郭，旁流百廛。

极舂容大雅之观。

◎100赵子龙墓联云：

以此横身胆，曾当百万兵，千秋草木余生气；

奠公一杯酒，试问三分国，几个英雄得寿终。

        卷四约一万七千，网络版本和纸质版本略有出入，以书为准。按个人喜好，选录如下33联，序从101至133。

◎101石门袁少枚尚寅，为阎季蓉高第弟子，精医，善书法，亦喜言对联学。顷予寓澧，袁忽来访，自言私淑近四十年，并出联语一册求勘。袁齿近七十，犹斤斤相问求益，求之今日后生中，恐无此虚受之器。兹录一二用实联话，以为何地无才之证明。

题黄鹤楼睡仙亭云：

黄鹤从何处归来，江汉双流，玉笛梅花吹不落；

仙人是那年睡起，春婆一梦，晨钟暮鼓唤难醒。

对幅语饶指点，故佳。

◎102又，奉新姚鸿允题进化学校嵌字联云：

进德修业，欲及时也；

化民成俗，必由学乎。

可谓高挹群言。

◎103诸暨县为西子产地，城外三里有苎萝村，村有西子庙，颓败不可入目。友人陶在东镛为其县知事，集赀改筑之，并广庙基以为公园。

予亦拟作一联云：

麋鹿竟游姑苏，倾国倾城，隐然作卧薪尝胆奥援，咄咄吴其为沼；

湖船晚逐范蠡，功人功狗，空付与盲女村翁乱说，嗟嗟汉实寡恩。

在东言西子不愧爱国女子，能牺牲个体以拯越之危亡，欧之罗兰夫人殆不足方比。

吾联“薪胆奥援”句，盖似能道著。

◎104临澧县北富民于氏，居擅园馆池亭之胜，内有杨息柯手书诗境亭木刻匾，盖改革后，匾自岳常澧道署流落，最后为于氏所有者也。予至其园见之，始名园曰“诗境园”

题园门联云：

铜山傍檐立；

澹水到门流。

案，澹为九澧之一，支流趋其门，汇为池，复折出绕门东去。

◎105记黄公度自题人境庐一联云：

有三分水，二分竹，添一分明月；

从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大江。

气体票姚，吾作较之成小巫矣。

◎106扬州平山堂名噪东南，兹录其对联之佳者。

一云：

大江南北，亦有湖山，来自衡岳洞庭，休道故乡无此好；

近水楼台，尽收烟雨，论到梅花明月，须知东阁占春多。

◎107又，镇远大王滩亭联，奇恣中兼寓飞舞，杰作也。联云：

到岸猛回头，听潕阳第一滩声，浪与篙争，好仗神威资利济；

顺流须努力，看黔国万重山水，峰随柁转，全凭忠信涉波涛。

◎108门人张心量联语，已揭其佳者入吾联话。兹又得其自署健园联，排场大方，进乎技矣。

联凡三，均系嵌字。兹录其二。

一云：

拓地一弓，点缀以丑石奇花，证物我性情，不外法天行健；

藏书万卷，搜罗些高文典册，兼东西图籍，聊用壮我之园。

◎109田锡三有西子庙联云：

决报吴心，成沼吴功，夫婿五湖舟，坐笑先几文种昧；

以倾国貌，洗辱国耻，女儿百世祀，若论配飨木兰宜。

笔仗峻整，不作铮铮细响。

◎110甘肃布政司署牡丹多至百数十本，高或过屋，林亭之胜，敻绝一时。中有憩园，园内有四照厅，谭复生题联云：

人影镜中，被一片花光围住；

霜华秋后，看四山岚翠飞来。

造语秀隽而带雄气。

◎111又，王家治题林处士巢居阁联云：

第三桥是苏学士堤，问夹岸垂杨，可似老梅冷淡；

不数武有岳鄂王墓，慨中原战马，何如野鹤逍遥。

本地风光，写来簇簇生新。

◎112又，叶中泠题某佛殿落成联云：

借一蒲团，请我佛向低处说法；

擎九莲瓣，问世人从那里寻根。

◎113一开封黄大王庙联云:

手挽狂澜，船如天上坐

功参砥柱，水自地中行

亦妙具彼氏口吻。

◎114公共场所之建筑，内国近始发达，其题署联语亦有佳者。

又，胡君复二联，一云：

我生恨不见古人，是邦耆硕如林，文采事功皆旷绝；

名士从来有部落，今日横流遍地，英雄时势两相需。

◎115畿辅先哲祠在宣化门外，斜街内有张文襄题联二首，极堂皇轮囷之观。

一云：

轩辕台，伯夷庙，吉甫墓碑，观圣贤风教所遗，请稽经典；

碣石馆，日华宫，首善书院，数幽冀人才之盛，直到皇朝。

◎116又，李兰卿题甘露寺三贤祠联云：

溯先后三百载游踪，异代同堂，能结有情香火；

冠古今第一流人物，文章事业，也如无尽江山。

三贤者，唐李文饶，宋苏东坡、米海岳也。

◎117慈利县人于瀛舫翼如题叇云山联云：

虎踞峨嵋七十又二峰，看入峡出峡，荡摩日月；

龙分天姥四万八千丈，喜学山至山，会合风云。

雄健刚浑，得未曾有。

◎118李髯题诗龛联云：

老鹤唳空发清吹；

苍虬列队礼群仙。

◎1197广州吉林庄又，袁君泉联云：

石含太古水云气；

竹带半天风雨声。

◎120又，福州鼓山涌泉寺法堂联云：

于一毫端现宝王刹；

坐微尘里转大法轮。

◎121又，上海县丞署厅事袁又村祖德联云：

剪取吴淞半江水；

即是河阳一县花。

按，袁即随园之孙，不愧名祖矣。

◎122薛慰农杭州府署联云：

为政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骛声华忘政事；

养廉惟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保廉隅。

◎123清远峡山寺有徐花农题联云：

何处寺飞来，天与开山留佛住；

此间尘不到，我非观水亦心清。

◎124四川新都桂湖，陈桐阶联云：

二亩半在邑，二亩半在田，莫管是邑是田，海阔天空，一花一世界；

众香国里来，众香国里去，何如不来不去，神行官止，千树千菩提。

按，桂湖以荷花得名，文正诗所谓“十里荷花海”是也。

文正题联亦有“一万顷荷花秋水”句，然似都不及此联之以佛偈诠文言，字字倚天拔地，亦字字啸龙吟虎，工妙真无与敌。

◎125又，张啬翁题粤中某氏园联云：

海边潮至，庶徐徐闻乎；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联选》初集注梁退庵云：“雷州徐闻县治所，初迫海壖，每潮汛汹涌，闻者震恐，后始徙治，百姓喜相语曰：‘海边潮至，庶徐徐闻乎？’因改县名徐闻。”

◎126某君青田石门洞刘文诚祠云：

泉飞千尺，帝将用汝作霖雨；

壁立万仞，人皆仰公若泰山。

《联选》注：“地为文诚读书处，飞瀑最奇胜。”又按，对幅坚浑，非诚意伯不足当此。

◎127又，顾复初道穆题风神庙联云：

怒者谁耶？看九天云垂，四海水立；

灵之来兮，有冕旒秀发，旌旆飞扬。

用浑笔虚写，恰恰到题。

◎128扫叶楼联已具前录。兹又得数作：

杨宝壬云：

半千扫叶人千古；

六一画兰诗一囊。

按，半千者，龚半僧楼主人也。

◎129又，甘裕亭自新疆宦归，葺一亭成。陈邃南题联云：

击楫横槎，黄水远浮天以上；

眠琴招鹤，白云留住山之阿。

语虽平浅，而却饶烹炼。

◎130题佛寺联能为彼教说法，每易发人深醒。

广东海幢寺联云：

东土耶，西土耶，古木灵根不二；

风动也，旙动也，清池碧水湛然。

◎131钟耘纺题笑佛联云：

你眉头着甚么焦，但能守分安贫，便收得和气一团，常向众人开笑口；

我肚皮这般样大，总不愁穿虑吃，只讲个包罗万物，自然百事放宽心。

语亦若庄若谐，故佳。

◎132又，刘孟顾前宰宜章，创修清穆亭以资游憩，予补题嵌字二联以记名胜。

一云：

清清冷冷，小亭听水；

穆穆皇皇，大云出山。

按，大云，于孟顾有重期望云。

◎133陶在东寄示诗注称：天童寺联可入话，核之良信。盖湖南诗僧寄禅者，名在士大夫口。三十年前陶读书湘潭，与相谂，棋奕角牴，往来甚欢。后他去天童，旋示寂，遗像长髯伟如初。几不识堂有遗联，出幅寄禅手笔，对幅长沙萧荣爵足成之。

联云：

问谁具正法眼，向义兴未结茆庵，太白未为童子以前，识得苍山真面目；

愿我发菩提心，于南海曾谒普门，西湖曾参灵隐而后，来寻黄蘖老头陀。

按，联语雄劲郁屈，称此山门矣。

     卷五约一万三千字，以书为准选录37联，序从134至170。

◎134又，同时左文襄驻节肃州，新化邓光黼游历出关，献一联云：

上千中千大千，世间生佛；

德一齿一爵一，天下达尊。

文襄击节叹赏，问为谁撰，有以光黼对者，则大笑顾谓客曰：“湘皋有后矣。”

◎135曾忠襄五十生日，李篁仙贺一联云：

天教与黄菊同荣，视李邺侯退归衡岳而来，刚逢一万八千日；

公肯为苍生再出，到文潞国征起洛阳之岁，还报九重三十年。

忠襄见之，击节叹赏，命悬之上座。

◎136保定府知府朱靖国云:

一柱群推黄阁老；

百僚趋进紫霞觞。

◎137又，曾莆卿寿某五十联云：

人方中年，五十曰艾；

天予上寿，八千为春。

亦佳。

◎138又，初树代仙舟署称寿门联云：

今日是普天万寿节；

阿母比寸草三春晖。

盖称觞以丙午十月初十日，为清孝钦后诞辰，故出幅及之。

◎139丁象震云:

五岳同尊，惟嵩曰峻极；

百年上寿，如日之方中。

袁籍河南，故以嵩岳拟之。

◎140熊秉三母太夫人七十生日，予代嘱二寿联。一云:

儿才称一柱石；

母寿高八行星。

◎141予有寿朱季玉上沛六十联云:

老彭寿有八百岁；

麻姑来又三千年。

◎142赠金眉生按察六十寿联云：

推倒一世豪杰，开拓万古心胸，陈同甫一流人物，如是如是；

醉吟几篇旧诗，闲尝数盏新酒，白香山六十岁时，仙乎仙乎。

按，出幅用陈同甫语，恰与金身分肖，对幅则撮香山《耳顺吟》中语，故觉浑成可喜。

 

◎143一莫兼峰八十二岁生日云:

一行累书，金管银管斑管；

群芒争耀，德星文星寿星。

◎144又，皇甫用武某君八十生日联云：

八十告存，木公金母世欢喜；

三千洗髓，春酒羔羊人寿康。

◎145一姚百言崇晦云

大椿八千岁；

名世一二人。

◎146(吴挚甫）一集句寿用宾廷杰云:

自是君身有仙骨；

应须极贵又长生。

◎147俞又有寿沈仲复联云：

以玉堂客作金山主人，旌节将移，且为第一泉小住；

歌鹤南飞和大江东去，茱萸未老，好补重九节清游。

盖沈生旧历九月十日，故云。

 

◎148叶公绰寿康有为六十联云：

历劫不磨，度人间世；

上寿无疆，为天下春。

极为新颖。

◎149又，刘葆良代汤蛰仙寿江杏村御史春霖六十生日联云：

高冈凤凰，孤唳天表；

空山松柏，共保岁寒。

◎150番禺潘兰史少时游历欧洲，著有《说剑堂集》，世人推为新学先河，不仅以少陵遗山见称也。

性高洁，隐居沪渎，年六十矣。诞辰在十一月，人多有以文言相寿，兹录长沙刘闼青联云：

樊修有佳人，初三月上双榭福；

放翁真健者，六十年中万首诗。

胡君复云：“月上、年中属对隽永，是联于兰史身分甚切合，以其姬人字月子故也。”

◎151又又某贺生日兼成室联:

好仙人居，在十二楼之上；

有仁者寿，以八千岁为春。

◎152又罗长肃联

纪儿功有云台麟阁之图画；

愿母寿与太华长潭同高深。

亦俨重不佻。

◎153又，寿佘某联云：

箕畴之九五福次寿；

庄叟日八千岁为春。

以经俪子，却自工浑。

◎154又作李姓男纳罗姓女婚联云：

郎君本谪仙才，赋就催妆，应同李白偏怜妇；

之子如秦女好，锵鸣杂珮，信是罗敷自有夫。

扫尽贺婚一切门面语，典矞堂皇，只绝一时矣。

◎155又，庆保以将军镇广州，八月十五为七十生日，独严杰一联云：

上古大椿长不老；

小山丛桂最宜秋。

将军大喜，悬之上座。字严语人曰：“厚民经师也，以庄语勖我。”

◎156涂小园寿欧阳某十月七十生日联云：

三千岁月春犹小；

六一风神古所稀。

◎157梁定庵麟章联云:

有大文章，享无量寿；

愿老兄弟，度太平年。

◎158又，文肃为船政大臣时，封翁晋七十，王子希景贤赠联云：

帝赖长君作舟楫；

天留大老看湖山。

亦翩翩不俗。

◎159澧县周凤楞春华有寿其县人陈某五十生日联云：

记八千为一春，频年访滩上桃花，造德门谒高隐；

再五十便百岁，他日撷秋来桂子，颂难老祝长生。

◎160又，粱令娴女士于二月十二日与周氏缔婚，或赠联云：

绝代艺蘅词，三岛客星归故国；

传家爱莲赋，百花生日贺新郎。

切姓切婚日，尚不牵强。

◎161吾儿瑑保时同在郴，以寿联请。予与李雅故，爰成四首。

一云：

五百议员君一鹗；

八千椿寿海三田。

◎162又，金鹤望集定庵诗贺东吴学校某生婚联云：

天下名士有部落；

美人清妙遗九州。

亦自大方，不落凡熟。

◎163门人胡占先寓农以寿吴仲翔太公六十生日联见示，均若戛戛独造，录如下。

一代吴云：

借天保九如，祝吾宗二老；

备箕畴五福，得上寿百年。

◎164一秦望澜云:

老子胸中有十万兵甲；

大椿古来八千岁春秋。

◎165又，李石冰先生七十生日，赵芷孙贺联云：

百花潭北杜工都；

九老图中白乐天。

亦若无浮艳。

◎166又，李廷玉云：

公能射虎追前烈；

人羡犹龙享太平。

两切其姓，亦泯迹象。

◎167又，某君题蚌埠督军行辕寿倪嗣冲五十云：

三千珠履集平原，分明月殿霓裳，唤回天宝；

十万花灯买元夜，曾记蟠桃麟脯，醉倒昆仑。

按，倪生日为正月十三日，故云。然语却富丽。

◎168又，孙季芳百花生日诞辰，严尧卿寿联云：

读书空山，无过即寿；

此老生日，有花皆香。

◎169又，任澹园寿沪县星云上人四十生日，语极诙诡恣肆，录之：

者个头陀有点来由，四十年中，好结交名士才人，剑仙羽客；

平生和尚作些甚么，三千界外，爱赏玩梅花杨柳，古画奇书。

◎170又，无锡蔡松如母杨太夫人八十生日，裘葆良寿联云：

两番画获昌欧门，六一堂玉为树；

群星奉觞祝金母，三千年桃始花。

按，造字炼句，均迥不犹人，合作也。

      卷六约一万三千字，选举32联，序从171至202。

◎171广西某都督挽是绶卿禄贞联云：

我公曾有言，不拚却好头颅，曷为男子；

国人须记取，愿相爱如手足，以报将军。

◎172黄道让云：

溯七百余里潭州，八日捷，五日更捷，何物井蛙自大，妄说飞来，奇哉今古双忠武；

数三十九岁名将，岳家哀，卢家尤哀，惟公戎马善终，允膺恩遇，愧杀宋明两思陵。

按，岳飞年三十九死于狱，卢象升年三十九死于阵，惟塔忠武卒九江军中，年亦三十九。

又，宋高宗葬思陵，明怀宗亦葬思陵，此联隶事，殆生铁铸成矣。所欠缺者，前三句平仄略舛耳。才人之笔，真可石破天惊。

◎173又，阳湖庄蕙生受祺以浙藩引退，侨居益阳，旋游鄂，没于舟中。何子贞挽联云：

勇退急流，神鸾戢羽；

觉余大梦，孤鹤横江。

亦极老重。

◎174少莲又述曾忠襄挽左文襄联云：

幕府封疆，书生侯伯，章廉宰辅，疏逖枢机，系天下安危者二十年，魂魄常依帝左右；

湖湘巾扇，闽浙楼船，沙漠轮蹄，中原羽檄，壮圣主威灵于九万里，声光远烁海东西。

语气特为伟重。

◎175友人田东溪有挽余处士联云：

乃公享耆英社香山会诸老天年，垂白不衰，硕果晨星想丰采；

有子是祭征虏宗洮阳一流人物，楚黄有待，骅骝騕褭看飞腾。

语殊鸷岸不群。

◎176湘阴郭筠仙侍郎嵩焘之殂，挽联佳者特多，兹节录之。

罗正钧云：

修六艺之文，通万方之略，后世谁相知，怅望千秋为陨涕；

质鬼神无疑，俟圣人不惑，殷忧与终古，苍凉寰海一孤臣。

◎177又，粱节庵挽陈蓝洲云：

爱民如子，画松似人，循吏高士为一传；

半厂飘然，雪渔已矣，凄风凉月吊三君。

按，此为衰调，却又是别调。

◎178盖果亭曾署随州州同，而康赠此联时，方署宜章训导也。代汪云：

君佐随州，亡弟亦倅杭州，回首仕宦天涯，忽焉如梦；

少名邺下，晚年则居洛下，怆心酒垆云散，瞥尔生哀。

◎179左文襄与郭筠仙为患难密友，左有急，郭常援之于朝。后郭官广东巡抚，左三疏劾之，去官。左死，郭挽联云：

世须才，才亦须世；

公负我，我不负公。

可云恰肖。

◎180又，严几道挽文芸阁联云：

兰以香而焚，膏以明而煎，同彼龚生，天年竟天；

有拔使之起，孰挤使之止，嗟我于敬，人琴俱亡。

按，此作淋漓呜咽，有天马行空之神骏，非萍乡学士，不足当此。

◎181又，江西黄远生远庸工文辞，谈谐泛衍，尤精名法之学，始为新闻记者，继为律师，负世重名，以帝制议起，拂衣走海外，在桑港中刺死，年三十二，天下痛惜之。

又，梁任公联云：

研几之深，进德之猛，我愧不如，奈天靳晚成，绩学为才名所掩；

群萌未晤，大难未纾，君何能瞑，倘海填冤愤，精魂挟愿力归来。

◎182彭刚直之丧，挽联亦多佳者，择录如下。

郭嵩焘云： 

收吴楚六千里肃清江路之功，水师创立书生手；

开国家三百年驰骋名扬之局，亮节能邀圣主知。

◎183彭刚直之丧，恽炳孙云：

其为气至刚，从孟氏得来，斯称善养；

人之生也直，经孔门论定，不愧古愚。

◎184与同工者，又有田东谿挽王亦文联云：

长沙惊秋，我正抱吊屈子、哭贾谊悲哀，泪眼赋归来，又对酒垆恸向秀；

乡校庇士，君雅有肩河汾、揖苏湖志事，学堂崇报飨，定应俎豆祔文翁。

◎185又，田东谿挽某氏联云：

富以侠称而不永年，痛时势阽危，谁知蹈东海，帝西秦，有鲁连恨事；

我为君解无如示旷，对乾坤泡影，敢谓齐彭殇，一生死，是漆吏妄谭。

◎186范肯堂挽联时时见活虎生龙、斩新日月之笔，兹录二作。

挽姚代耕云：

峡江后六世，君与北流最贤，沦落可伤，八口蓬飞在南北；

中泠第一泉，我从东阁乞得，死生太易，一场茗罢各西东。

◎187又，王文濡挽先烈联云：

诸公举身家性命报社会，社会举香花泪墨报诸公，后死者之责止此而已乎？北虏未灭，有忝余生，誓继一十七次革命家，再接再厉；

时势以暗潮热流造英雄，英雄以黑铁赤血造时势，大丈夫所为正当如是矣，南风不雌，抑谁之力，伫看四千余年光复史，大书特书。

按，此联蹴踏龙雷，万象在旁，又不在范怍下矣。

◎188又：

壮士死则举大名；

懦夫闻而有立志。

为宿迁陈脩纯挽苏梅庵烈士作，亦喷薄有劲迈气。

◎189《新民报》载，蒋观云智由挽黄公度公使遵宪联云：

如此乾坤，待卧龙而不起；

正当风雨，失鸣鸡其奈何？

悲痛雄劲，写题惟肖，盖公度为新学家第一巨子。戊戌政变，与陈巡抚同被放逐，失鸣鸡云云，盖重为世惜也。

◎190胡君复云：吾县沈友卿编修同芳体弱工文，好为诗，客诸侯，称上客，忽以病殒。

又，陈季韬挽云：

君归瑶岛仙班，春律凄寒过人日；

我到石城凭吊，残阳无语下钟山。

按，对幅凄恻有鬼气。

◎191遯初之死，又，张镇芳联云：

世无晋国触槐人，何地何时，忍令锄麂乘赵盾；

书有楚词香草泪，独清独醒，始知渔父即灵均。

◎192又，新化李果仙御史郁华之卒，长沙李仲临世琠挽以联云：

公之直声震天下；

魂兮归来哀江南。

◎193左文襄对联突兀槎芽，亦时有声满天地处，分系如下，以饷知言君子论断。如挽林文忠公则徐云：

附公者不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忧国如家，二百余年遗直在；

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若时雨，出师未捷，八千里路大星沉。

◎194朱恂叔先生对联已散见各卷，又，挽蒋秩丞知府停典云：

斗大一州，竟终宦局；

云寒三径，未尽交期。

◎195又，余钦恺挽诸烈士联云：

杀身以成仁，死亦何恨；

访旧半为鬼，悲从中来。

特为昂头天外，长歌短咏，足痛哭矣。

◎196范肯堂对联，虽一极寻常细小题目，苟出其手，即若龙虎跳掷，不可捉摸，文坛怪杰，其诸拿破仑之用兵，达摩之面壁言禅乎！续录一二，以代初学导师。

挽陶宾南之父云：

从野蛮时期至文明时期，两可间必有磊磊畸人，不显于代；

以普通教育兴实业教育，十年后惟望粲粲诸子，无忘斯言。

按，诸联似金黄八股大家之于文，掉臂理窟，批却导窾，力凑单微，彼王尤派之搬演鸟兽草木名词以枝梧搪塞者，相差岂止十百由旬。

◎197县人王志初育道，田东谿之门人也。晚清时以岁贡考授主簿，发广西，到官未久即弃归。其为文粗枝大叶，往往有豪霸气，人亦如之。顷得其对联，分系之。

如挽晏仲鼎开甲云：

跃马作燕赵游，慷慨悲歌，剩有侠情寄儿女；

作书得晋唐髓，风流歇绝，再无大笔写烟云。

盖晏于辛亥岁为清华学校助教，革命后流落京师。久之，购一妾南归，旋以穷死，故出幅微及之。

◎198又，代随营学生挽同学某云：

握奇经，阴符略，独有千秋，每对大风三击剑；

颜渊死，仲弓亡，同声一哭，与谁夜雨再谭兵。

豪语哀调，读之神王。

◎199盖刘正命在株洲孔道桥，而陈又革命先河，故两及之。予亦有数联。

一云：

起零陵，战株洲，重于泰山，男儿死耳；

宁鸡口，毋牛后，愤蹈东海，天下壮之。

◎200浏阳刘蔚庐人熙之丧，挽联已录在他卷，兹得其家刊行本，多至数百章，大抵肥皮厚肉与黄茆白苇者居多。

康有为云：

吾徒有复生奇才，说经锵锵有声，溯源知所自；乡贤绍船山学术，高轩隆隆辱过，捧杖叹无缘。

◎201梅县罗季威世彝为五七言古体绝工，予评以为似仲则璱人。方唐晋棠为警察厅厅长时，季威实莞其书记，故予与相闻识。兹录其所撰挽联数则。

挽谭石屏人凤云：

事成公去，事败公来，只手斡乾坤，禾黍当场多感慨；

邦乱不居，邦危不入，大名匪游侠，江湖满地哭英雄。

◎202按，李近官永顺协副将，九年十一月，偕张学济崎岖湘西，至龙山，遭民变，学济中乱刃死，李被逼游水，以手枪自诛。

又，代单柘园挽云：

公竟渡河，前有百丈渊，不可说，不可说；

魂兮何处，劝汝一杯酒，归乎来，归乎来。

        卷七约一万二千字，选录24首，序从203至226。

◎203曾文正联语雄奇突兀，如华岳之拔地，长江之汇海，字字精金美玉，亦字字布帛菽粟。

兹又录数联。

挽弟国华云：

归去来兮，夜月楼台花萼影；

行不得也，楚天风雨鹧鸪声。

二作一沉痛，一飘咽，洗尽时世铅华。

按，国葆以战金陵积劳陨命，卒谥靖毅，国华则从李续宾战死三河镇，谥愍烈，读“诸兄离散”之句，有以知其言哀矣。

◎204盖县有洪江会，以民国二年据山寨为钞暴，罗一日从十数骑荷枪驰捕之，不敌，被害。

又，作者前此治团防，亦被洪江会缚去，几死，故有出幅。

又一联云：

东行九十里，斫地一悲歌，料从者化为鬼雄，定当乱掷头颅，夜夜声声呼杀贼；

西望万重山，问天独搔首，算书生不废豪举，也为长挥涕泪，年年念念纪登高。

按，二作虽若粗豪，然可以生人勇胆。

◎205同时与循若并命者，有黄孟曦、张曜庭、熊克丞，刘又有挽熊联云：

寄以腹心，倚作股肱，使我北顾无忧，是良将，亦良朋，渺焉寡俦，古谊若龟鉴，忠肝若金石；

脑涂郊垌，血润原野，吊公西向而哭，痛同袍，与同泽，惨哉浩劫，君子化猿鹤，小人化虫沙。

◎206又，汤化龙挽戴联云：

志在救民于水火，而竟以身死封疆，仁勇双修，公真健者；

力能再造此神州，不幸一蹶于蜀道，风云万变，天实为之。

◎207《长沙日报》联语撷新，录阳湖汪兰皋文溥三联，称其可与悔晦作同读。核之良为健者，使予当之，犹应退避三舍。

二云：

居前能轾，居后能轩，我自问不如卿，后此驰驱，更从何处呼将伯；

鸿毛或轻，泰山或重，公之死则为国，勿论成败，惟将无命惜英雄。

　　

◎208澧县蒋翊武死，与遯初异而实同，盖宋之政见为袁世凯所深忌，故必去之始能为所欲为，蒋之二次革命即痛宋之非命，故一击以求中的。九江败衄，从约瓦解，出师未捷，雉罹于罿，蒋之不幸，亦共和之不幸也。项城死，始归骨，黎陶吾成镕挽蒋联云：

共和产公，帝制戕公，生有运会，死有运会；

辛亥革命，癸丑绝命，成亦英雄，败亦英雄。

中边俱澈，语重如山，真合作也。

◎209长沙黄克强兴与宝庆蔡松坡锷先后薨逝，不及半月，可谓湖南之不幸。连月以还，多有开会追悼者。所制挽联，佳者如林，二公亦庶几死而不死矣。

兹从报纸所揭者分录如下：

一阳湖汪兰皋云：

念此再造共和国家，如奕拱，如累卵，如蜩螳沸羹，如转石拔山，碧血丹心生不渫；

数公百战艰难辙迹，若百越，若五羊，若鹦鹉黄鹄，若龙蟠虎踞，云车风马死犹来。

◎210阳湖汪兰皋云：

念此再造共和国家，如奕拱，如累卵，如蜩螳沸羹，如转石拔山，碧血丹心生不渫；

数公百战艰难辙迹，若百越，若五羊，若鹦鹉黄鹄，若龙蟠虎踞，云车风马死犹来。

按，出幅四个“如”字，如铸金洪炉，异常劲拔，衬写革命英雄，有惟妙惟肖之奇。

惟对幅“龙蟠虎踞”四字稍各不能满彀，然却义无可移易。

◎211黄、蔡殂亡，县中援宋渔父前例，为开会追悼。予汇各挽作印行之，今分录其尤佳者。

戴天仇云：

屈指数近日英雄，惟公有提剑百战功，综厥生平，成转为败，败又转为成，其毅力决心，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惊心是劫余局阵，中国无一片干净土，发为吊唁，慨当以慷，慷尤当以慨，定开来继往，明以泣风雨，幽以泣鬼神。

◎212其他挽松坡作亦汇录之。

李湛阳云：

昔抚滇为安土，今挈滇为义民，滇有人耶，永永勿坠两范；

护国公之至仁，出世公之大智，公则仙矣，蹙蹙请瞻四方。

◎213王齐辰云：

从头收拾了河山，一身尘土；

正气磅礴存大地，万古日星。

◎214前教育总长汤化龙云：

无友无敌，无新无旧，异口罔间言，名满天下，谤即随之，此例遂为先生所破；

斯时斯世，斯人斯才，赍志以终古，我瞻四方，魂兮归些，英灵莫挟大地俱沉。

盖戴，罗、陈、陆、唐五作皆系松坡首义同袍人物，故着语悲痛，各如分际。熊、汤二作虽于律不无欠缺，然皆大气卷舒，添毫欲活，必以规矩绳墨求之，未免犹有所囿。

◎215曹斗宣教谕挽联，常挟有一种边塞气，兹录数首。

挽刘襄勤云：

平关外准回各部万里河山，军府创开，百战我曾观壁垒；

是吾乡曾左诸公一流人物，将星忽陨，中原谁更任艰难。

气体票姚，与天山争高矣。

◎216又，有挽澧县司马香石知县瀚联云：

东汉经师，西江宗派，南阳治谱，北海义声，综厥生平，许儒林文苑循吏任侠以合传；

洞庭后劲，水竹德邻，壮武兼才，太常代表，同兹陨落，看溇渫茹温道黄澹涔之流哀。

◎217乙巳丙午之交，人人知亡，人人知有革命，盖清政腐败，非是无以为刷新也。

留学界于是有以死争之者，如烈士陈天华、姚宏业之自戕，有足称焉。

记有二挽联悼陈、姚者。

一云：

骇浪惊涛，先生去矣，枪林弹雨，吾辈当之，为其易，为其难，维死可生生可死；

衡云湘树，魂兮归来，沅芷澧兰，人如可作，同此心，同此理，以歌当哭哭当歌。

按，二帖整拔，却无叫嚣猖狂之弊。

◎218长沙李仲临诵蔡瑞东挽某公一长联，词条滂葩，予以为是才人之笔，而非学人之笔，录之以饷俭腹者。联云：

万言贾生策，千首杜陵诗，莽乾坤何处洒一腔热血，即郊西片土，犹须翦薙荆榛，单骑层峦，孤军间道，风萧萧兮，周殇有魄化奔涛，乃与邓印江、刘普安、黄都匀、彭荔波，懔懔竟如生，又添得岣嵝峰头故旧褒忠传；

匹马函谷关，双剑瞿塘峡，奇男子到底成千古完人，奈堂北灵萱，谁与洁清觞豆，英魂还楚，浩气扶黔，日惨惨焉，燐火在原哭新鬼，枉教尝越胆、卧吴薪、哭秦庭、恤鲁纬，苍苍那可问，几曾见襄阳人到残铭堕泪碑。

◎219又，凤山从子字寿孙者，其卒，挽联已见前，今又录王宏勋、李必聪二联。

王云：

昔年寄伏波军中书，画虎名言，手示当归曾寄我；

今日返春申江上棹，闻鸡噩梦，心伤独活不名公。

◎220门人卓彦长的良才而早世，其古今体诗已散见于吾《诗话》，兹录其挽周雪生二监之太公联云：

弃人间世，作逍遥游，岂独是朝而往，暮而归，则对此审万缘皆空益信；

内南北争，外东西逼，焉知非生之哀，死之乐，故悠然以一瞑不视为高。

通幅用笔如蜻蜓点水，绝不沾滞，又为联界别开一生面。

◎221中华民国六年，护国军下湖南，督军傅良作出走，谭浩明为联军总司令，时长岳间千里骚然，长沙旋开会追悼阵亡将士，挽词亦有佳者，兹录二联。

一、陆裕光云：

鏖战经一月有余，看壁垒犹新，誓死捐躯歼国贼；

鼓行循三江而下，只幽燕未扫，料难瞑目到忠魂。

◎222天王府联，已见上卷。

兹又录其追悼阵亡将士联云：

魂兮归来，三藐三菩提，梵曲依然破阵乐；

悲哉秋也，一花一世界，国殇招以巫阳词。

才人之笔，学人之思，合天事人事交擅其长，真空前杰作。

◎223门人皇甫用武为里闬后起，特尊重对联学，

挽刘损斋云：

题碑有吴月岩，大笔千言，君今不死；

酹酒剩徐孺子，生刍一束，我亦同来。

◎224王湘绮之死，又，吴熙联云：

文章本气数所关，时际末流，高寿大名俱有累；

人物卑晋唐以下，学成别派，霸才雄笔两无伦。

又云：官制改定后，长沙张文达百熙任邮传部尚书，与侍郎唐绍仪因用人事，至相讦参，遂郁郁一病不起。张为人宏达爱士，能容纳众流，殁后，士皆哭惜之。

如皋冒广生有联挽之云：

爱好似王阮亭，微闻遗疏陈情，动天上九重颜色；

怜才若龚芝麓，为数揽衣雪涕，有阶前八百孤寒。

◎225廖荪阶《联语缀余》云：县人邓凌云官贵州印江县死难，有挽联用史传成语，不着一字，惜忘作者姓名。联云：

烈士当如是死；

儒者乃有此人。

按，寥寥数言，气却劲拔。

◎226又按，各作均声光逌然，不愧作家，与廖交密者为宁乡李石冰，石冰联语亦与相骖靳，兹录数联。

挽周铁真云：

生则为尼父蒙冤，贾傅井旁，幽室独为天下哭；

死当与要离并冢，于公祠畔，秋风曾访故人回。

按，各作光气奕奕，如金百炼。

     卷八约一万字，选录22联，序从227至248。

◎227刘侯生挽兄葆良云：

伤心十二年前，在梁园孤馆，睹仲氏弥留，枨触万端，宛如今夕；

作客三千里外，值海水群飞，委诸弟而去，侧身四顾，凄绝人间。

按，刘殁于京时，值各督军又有所建议。

胡君复云：“乙巳秋刘仲弟淮生殁于汴梁，侯生前往省疾，犹及相见，故出幅云云。”

◎228刘葆良挽李子璈知县云：

惟公以风流文藻冠吴中，兰陵故封，踵武荀卿曾作令；有子将行歌负薪泣道危，寝丘何处，伤心孙叔竟无田。

◎229又，周善培挽云：

友致其痛，敌亦滋其惭，行矣，白日精灵，万代千龄独往；

吾少一疑，公乃得一死，呜呼！苍梧风雨，五月七日三更。

◎230又，王湘绮挽彭刚直联云：

诗酒自名家，看勋业烂然，长增画苑梅花色；

楼船欲横海，叹英雄老矣，忍说江南血战功。

◎231黄漱兰挽王可庄知府仁堪云：

廉吏可为乎？只留半壁图书，与两袖清风，分贻儿辈；

老夫既耄矣，剩有病中涕泪，随大江流水，洒到君前。

◎232挽宋强黄云：

策令公单骑见贼不惊，我惊此人物；

后渔父五年饮弹而死，公死亦英雄。

按，强黄事迹见后。其死，予思为文字以慰之，苦不得就，今读王联，声光逌然，强黄千古矣。

◎233番禺陈兰甫原籍金陵，尝题所居曰“钟山草堂”。晚主学海堂，年七十三卒，遗有《东塾丛书》。

金溎生挽联云：

推南交第一儒林，惟公抱道传经，共仰高风尊学海；

留东塾千秋著述，从此谈诗问字，不堪别业过钟山。

◎234王子章有挽杨湘湖联云：

鲁仲连旷世再逢，举国若狂，楚歌楚舞难为我；

郑子产而今谁嗣，同声一哭，秋雨秋风愁煞人。

语特飘逸有奇气。

◎235《粟香随笔》云：丁鹭汀之尊人为贵州提学，以道光丁未六月卒于思南试院。

罗苏溪绕典挽联云：

簪笔侍三天，谪仙人秉节南来，似经万里夜郎，听莺小住；

锋车驰六月，选佛地乘云西去，空望千年华表，化鹤归来。

◎236田东谿挽联散见各篇，今又录数章如下。

挽王性成云：

宾客满门，雅不惭孔文举一流，岂期浊酒数尊，遽付与魏武征车，江郎恨管；

园林再过，倏己哭马少监三世，太息浮云万事，莽愁煞内翰春梦，永叔秋声。

按，长幅悲壮哀咽，是能以行气胜者。

◎237清甲辰乙巳间，予讲渔浦，宋强黄迪健时甫成童，亦来受课，予见其日记内载“慈利观审一条，有此官姓方，听断不明，威仪不肃”等语，奇赏之。为定今字，并膢小诗，其后迪健从王军攻下荆州，充第四区守备队某营营长，中华民国六年十月，傅良佐弃长沙，湘大扰乱，称兵者四起，石门时亦被据。迪健督队驻军三里外，单骑往赴期会，订约于知事公署，成媾而出，乱者要之途，纵枪狙击，遂授命。以有用之才而横死贼手，至可痛惋。其后开会追悼，挽联特多佳作，分系于下，借存死友名姓。

一、田东谿云：

负名将才乃为盗贼所戕，怅望千秋，岑有君然，来有君叔；

抱夫人恸而动门墙之感，飞腾一瞥，昔哭曾点，今哭曾参。

按，迪健父子均受业于田，故云。

◎238挽联有极流丽者，潘吉甫诵又一联云；

秦淮水榭，西子楼台，记当年听雨判花，偕隐已成无准梦；

碧浪裁笺，红牙顾曲，怅此日夕阳芳草，归魂休住有情天。

皆可谓才人之笔。右录《粟香随笔》。

◎239《粟香随笔》：吾乡先辈多工哀挽，流传佳联，指不胜屈。

如陆祁生挽庄伯鸿云：

江淹赋别，杜牧工愁，读北海论盛孝章书，早识斯人无永岁；

春雨填词，秋灯校史，仿玉溪题李长吉集，尚堪没世有传书。

◎240挽陈翔翰云：

艺林尊宿，薇省清班，并世谁定遗文，藏之名山，以诏来者；

青简酬诗，黄垆觅醉，伤逝我为哀诛，殁而祭社，其在斯人。

◎241张鸣岐云：

便作死生分，袖里短书怀老笔；

与君离别意，春来绿树满天涯。

◎242追悼澧阵亡将士联，已具前录，兹又得王子章二首。

一云：

死非浪死，乃为国为民，听落日鼓声，一家感泣，万家感泣；

魂是忠魂，应不生不灭，歌临风楚些，南方归来，北方归来。

按，对幅引用成语，悲壮淋漓极矣。

◎243春轩又有代挽二联一云：

立功在楚北，殉节在粤西，推翻专制，拥护共和，英雄成败均千古；

奇迹于涔阳，首丘于岳麓，昔年欢迎，今日追悼，故里风云又一时。

款款言情，不落边际。

◎244春轩手录册，有田东谿挽王厚生联，亦殊清切，转录之：

得名将为兄，鱼钓优游，世争羡严陵高蹈；

来官衙作客，人琴寂寞，谁与招澧浦归魂。

◎245范肯堂有挽方外联，各能曲肖方外身分，录之。

挽潘道士云：

是尝从吾游焉，一鹤孤舟，千叠愁心在江上；

今并斯人已矣，只鸡斗酒，数行清泪洒城南。

按，伯秋，少能文章，暮景奇贫，走澧依王，故使藉教鞭自活，已凄凉矣。澧乱时，避匿门人家，旋染时疫，入城依田东谿寓庐，不十日竟死。生馆死殡，田来书哀述及之，亦可痛矣。

◎246又，代东谿挽联云：

貌不人惊，爵不人尊，诗笔曹刘，终身太潦倒；

生于我馆，死于我殡，贫交管鲍，结局足悲哀。

亦痛楚肖题。

◎247又，蒋可亭因病蹈水死，其月正马关媾约初成，裘葆良挽以联云：

公死大奇，将毋义愤填膺，视三尺清溪，为鲁连东海；

魂归何处，忍令溯洄在水，持一尊浊酒，吊屈子南湘。

◎248顷读吾友李洞庭哭父联，为哀澈五中，盖予少孤儿也，风木凄恻，怀何能已。联云：

天与父奚仇，于数十寒暑间，构家内外种种难处之局，以苦其孝，悴其慈，扼其勇，若仁酷矣，何竟以奇病庸医杀吾父；

事由儿不肖，有万千困衡处，恨我兄弟碌碌无能为役，乃耕未兴，读未达，养未志，或体丑哉，而今乃麻衣竹杖学孤儿。

按，哭父之作，最不易为，此联以大气驱遣之，故言哀而若风雨萧寥，天地摧崩，惟此斯足当“创痛”二字。

        卷九约一万二千字，选录29联，序从249至277。

◎249清咸同之交，常德杨性农彝珍以能治古文学名湖外，卒之日，年逾九十。其县人戴仙峤德诚挽以联云：

续编鸿宝成二集，此二集足千秋，数文学明星，耆旧推两湖第一；

重宴鹿鸣已七年，再七年便百岁，算死生同日，去来皆六月初三。

按，联语字字坚卓，对幅尤为天造地设。仙峤为三十年前旧交，八股文特高。满清末，以优贡官湖北知县，有政声。

◎250兴武将军浙都督朱瑞，世所称为新人物者也。朱字介人，幼时质钝志劬，喜读《春秋左氏传》。

卒业陆军学堂，辛亥革命攻金陵有功，年未三十，都督浙江。阅五年中谗去，徙天津，旋卒，年三十有四。挽联特多佳者，

又，周超联云：

赓试灯风雨之诗，回首六桥春去；

继射弩英灵而后，伤心八月潮来。

亦自谛切隽永。

◎251临澧黄歧农中咸丰庚申科进士，授工部主事，能诗，刊有《雪竹楼集》。其卒以旧历八月十五日，蒋秩丞惇典挽以联云：

后少陵九百年生，官仍水部，诗敌草堂，古往今来，并有千秋应不朽；

与太白同一日死，君喜凌风，我愁对月，人间天上，可怜再见渺无期。

请两个陪客，亦见思想，惟“后九百年生”句，算子似嫌拨错了，文人语虽非典要，然大纲节目，却不可舛戾。

◎252《联选》四集：蔡松坡丧舟归经南通天生港，张季直挽以联云：

非若辈可嗤，英名万古江流在；

慰我民以笑，侯船两旗风泊之。

对幅路祭用韩文，皆非他作所有。

◎253陈炯明挽以联云：

以君年正富强，方期奋迹云霄，作吾国补天妙手；

痛我身肩艰巨，遽折高飞羽翼，恨招魂抢地无灵。

按，第二句各切飞行，典实可诵。

◎254又王壮愍有龄以浙江巡抚困围城三阅月，咸丰辛酉城陷自缢，谭仲脩代挽以联云:

裹创饮血，百战此孤城，痛雀鼠已无，云坏睢阳，方远乞贺兰破敌；

循吏忠臣，一朝自千古，恨犬羊未尽，悲沉浙水，更谁生茹草遗民。

按，联语字字呜咽悲壮，为死者生色不少。

◎255杭州陆军士官挽金陵阵亡将士联云：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为国为民，死如不死；

好湖山与鬼雄埋骨，来歆来格，神乎其神。

马衡一有手录册，多集近今人对联，兹分录之。

◎256如唐子山挽王壮武云：

天遣斯人来，天夺斯人去，天道茫茫不可问；

我病先生忧，我苏先生殁，我心耿耿有谁知。

◎257丁闇公代挽陈雪楼封公云：

颜光禄庭诰如新，高卧云烟，不饮吴江半勺水；

狄梁公哀思罔极，一挥血泪，欲平蜀道万重山。

◎258又，雷僧墨以挽张次山仲炘联见示，喜其摆落陈言，曲如题分，盖张为清御史，易姓后，出纂《湖北通志》，本年方杀青。夫人林氏为陕西布政使林寿图女公子，工文翰，先张一日病，后十日殁。联云：

真御史丰稜，名太史文章，方志告成，获麟绝笔；

先一日示疾，后十日怛化，神山在望，跨鹤同骖。

盖卒地在武昌，故有跨鹤句，是为字字有着落。

◎259许指严代挽云：

视富贵如浮云，故人慷慨多奇节；

以酒泉为息壤，此老前生是谪星。

◎260又，黎黄陂云：

以时势论英雄，即今还我河山，鼓声不死；

为国民谋幸福，做个后来榜样，剑气犹生。

◎261某挽新剧团会员唐散士联云：

前身黄仲则，当世沈休丈，问先生魂魄何之，空留萍水因缘，三暮三朝，狂歌海上；

大地本剧场，吾人皆傀儡，愧同辈头颅尚在，从此落花时节，一年一度，凭吊江南。

亦自情文绵邈。

◎262陈石遗挽宝竹坡待郎联云：

品望迈冶亭铁君，年来兰田屏居，夜半苍茫射猛虎；

题诗遍戒坛盘谷，他日平山重过，壁间飞动见龙蛇。

◎263又，庄纫秋挽云：

尝与公读汪氏述学，龚氏遗文，寒夜更深，潇潇椿树胡同雨；

时则有若江君师鄦，沈君炊累，旧人星散，落落松筠太古风。

自注：“江即建霞。”

按，此作调殊别致。

◎264又，李经羲挽吕本元云：

阅世几沧桑，溯难难百战平吴，青史垂名，列传应随先太傅；

环滁好山水，知魂魄千年思沛，丹旆归葬，遗黎争吊故将军。

按，对幅佳处，全在典实二字。

◎265彭刚直有哭子联，语特轮囷悲至，录之：

怎能够踏破天门，直到三千界，请南斗星、北斗星，益寿延年将簿改；

恨不得踢翻地狱，闯入十八重，问东岳庙、西岳庙，舍生拚死要儿回。

按，此联造语，所谓以妄塞悲，杰构也。

◎266秦国镛云：

国重生命轻，一弹炸碎共和，海上风云皆变色；

心长寿数短，九有重开帝运，人间富贵早封侯。

◎267广东某县盗起围城，知县宋某请援兵不至，阖家殉焉。某挽联云：

杀身以成仁，懔然正气犹存，要使乱臣赋子惧；

举家皆殉难，痛矣乞师不至，长闻天地鬼神惊。

亦若有魄力。

◎268又，宝应刘朴生早岁客诸侯，多所赞助，秦晋江淮之灾，帮账尤为出力，没后挽联特多佳制。

一、曹东寅云：

五年苦行托逃禅，醉梦世间，不如速朽；

一死甘心知殉道，横流沧海，乃有斯人。

◎269蔡、黄之殂，挽联之佳者如风起云涌。前卷登录尤多遗珠，兹补缮二联。

谭人凤云：

浊世生公天大错；

人间留我老何为。

◎270《小说月报》补白，录方地山联，极伟岸，兹录挽何秋辇云：

能行万里路，又通百国书，无怪诸公，必使班超戍西域；

凄凉玉门关，呜咽陇头水，早知今日，不如何逊在扬州。

◎271《联语》又称：吾友沃丘仲子亦工为挽词，陇人张少斋率师征瞻对番，或诬其受喇嘛磁货，沦戍新疆，以鹿传霖请命释回，未行遽殁，故挽联云：

是马伏波一流人，论定盖棺，薏苡明珠空有谤；

望玉门关万里外，酒残闻笛，春风杨柳共招魂。

◎272又，何厚堂陆军十六混成旅追悼会联云：

转战于豫直蜀湘之间，血肉横飞，报国颇哀此健者；

论人自彭韩郭李以下，风云犹昨，捐驱却愧我书生。

亦若具飞动之势。

◎273刘崇佑云：

有人皆亡，无国可瘁，此境殆非遥乎，悯众生灭度众生，天意深沉，宜先拔精华以去；

因死得逸，谓鬼曰归，达观姑云尔耳，入地狱庄严地狱，精灵仿佛，其忍与浊世相忘。

◎274又，黄心砚联云：

东山不出，无愧苍生，唯公结中兴名臣之局；

幕府多才，同登荐牍，独我累老成知人之明。

盖袁入民国始卒，故有东山不出之句。

◎275与挽林作词义相仿佛者，又有刘崑挽虞赓甫联:

有传，有不传，有蒙垢被难而传，定论盖棺，尽教众谤群疑，史笔未容辜直道；

愿死，愿速死，愿普天下人皆死，遗书在箧，想见伤时愤俗，国牺才算遂初心。

◎276陈方恪云：

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长恸难忘后山语；

甚知丈人真，甚愧丈人厚，只今空上左丞诗。

◎277又，挽李秀山联云：

功业指祁连，画列麒麟，只觉鄂褒毛发动；

中原嗟板荡，听残棡鼓，岂惟淮海哭声多。

     卷十约一万三千字，选录30联，序从278至307。

◎278秋瑾女侠既葬，海上开会追悼，胡君复挽一联云：

化身作自由神，姓氏皆香，剑花飞上天去；

呕心作长吉语，龙鸾一啸，诗草还让君传。

语庄而意悲，文如其人矣。

按，自注：“女侠有诗集一卷，章太炎为作序。”

◎279胡文忠母太夫人挽联，以曾文正作为巨擘。

一云：

武昌居天下上游，看郎君新整乾坤，纵横扫荡三千里；

陶母是女中人杰，痛仙驭永辞江汉，感激悲歌百万家。

◎280康南海宠妾何女士枬理没于沪寓，其门下某客挽联云：

天若有情亦老；

人难再得为佳。

南海见之激赏，时方岁晚，馈遗有加。

◎281又，代朱采武挽云：

承筐上堂，姑能仁之，抱衾当夕，大妇又能仁之，论死者生平，请与删乐府妾薄命一曲；

佛偈易篑，情所伤也，俸钱营斋，贫家尤所伤也，综良人哀感，最怕读唐贤遣悲怀三章。

为长联能作嵯峨峻语，似不同流俗，特丝丝入扣，滴水不漏，未敢言也。

◎282汪吉占有哭母联，极沉痛，予已采入庚戍杂诗子注内，今复缀实联话。联云：

痛不能穷，地地天天以觅吾母；

是何贵更，生生世世以有此儿。

“鲜民”诗后，此为嗣响云。

◎283曾文正挽乳母联，脍炙人口者，以言情能由礼也。兹录之：

一饭尚铭恩，况保抱提携，只少怀胎十月；

千金难报德，论人情物理，也应泣血三年。

◎284又，萧希鲁挽杜本崇编修母太夫人联云：

才名宜侍从，藉博亲欢，养志澹艰危，远道讹传杜陵哭；

天步此迍邅，敢云臣瘁，教忠闻韾欬，归途还恨洞庭秋。

盖编修以拳乱南归，太夫人卒于岳阳舟次云。

◎285又，曾文正挽刘詹岩殿撰绎太夫人联云：

七州团练使，八座太夫人，爱日忽颓，乡里荣哀天下羡；

哲嗣名状元，曾孙新进士，文星环绕，高堂福寿古来稀。

◎286一卓的良联云:

遗挂犹存，倏凋骑省三分鬓；

秋风太厉，竟陨强园一树花。

◎287又，左文襄挽黄云鹄道员太夫人联云：

一尺布，一卷书，五夜寒灯慈母泪；

蜀江清，蜀山峻，十年冰蘖远臣心。

◎288范肯堂对联每多迥不犹人之作，盖一枯窘小题，每能发出大议论，龙跳虎掷，其笔妙故也。

挽陈启谦之母孙淑人云：

尝以齿冢二律，受知于当代魁耆，孑然寡俦，女学至今犹否塞；

不亲鬓师廿年，自写其胸中郁勃，善哉有子，家声从此卜遐昌。

按，二作断非注虫鱼、谈风月者所能道出。

◎289田东谿之母太夫人年八十始卒，东谿名德皆由母教，殁后挽联佳者如云，兹拣录之。

一、松滋雷以动云：

友之云，师之云，我交嗣君，见澹台一流重望；

德无极，寿无极，天佑大母，俾洪范五福考终。

字字匀圆，铢两不迕，名作也。

◎290郝泽模云：

失天代天，有孤儿可儿，云霄眄一鸣，命也难知，大孝竟悭禄养；

食我衣我，视半子犹子，卵翼已三世，母兮不作，寒门何恃生存。

按，汪系东谿门人，郝系东谿姊丈，故所作一端凝，一悲咽，均曲曲肖题，不溢累黍。

◎291又，挽先妣太孺人联云：

生难遂一日欢，死偏后一日归，综亿万数世界无母之人，恨奚似我，痛奚似我；

朝出听孤儿哭，暮入看孤儿长，绎三百篇鸱鸮毁巢所咏，恩实如天，勤实如天。

◎292又，田锡三挽女学生李镜蓉联云：

茹缇萦痛，及书未陈，叹老父远羁，此生永隔；

具左芬才，而年更少，胡昊天不吊，吾道安归。

按，李之父曰懋吾先生，名执中，石门举人，前众议院议员。洪宪酝酿时代，以九江之役解散议会名，捕议员之籍国民党者，执中亦在捕内，遂走日本。其后袁下令自陈者免议，藉收人心，或代执中自陈，捕令获取销，执中在日本通电，谓自陈系他人伪为，亡命某之愿也，他非所知，可谓铮铮佼佼一强项铁男子矣。予与别七八年，乃今有淑女能读书，而又以短命前死，援笔系此，忽忽若感怀百端。

◎293挽妇女作典矞堂皇，最不易臻，惟曾文正联尚能几此，兹录数作。

一、挽毛寄云太夫人联云：

诀别夫君十七年，如今泉壤相从，道有子为黄门给事；

痛哭慈母一千里，尚愿水浆少进，留此身立青史功名。

◎294茶陵萧锦忠挽沪上某校书长联，久脍炙人口，人袭其体为谐联，亦层见叠出。予卒嫌原本堆垛，近似词费。今从胡氏《联选》见黄摩西挽所欢联，长幅过萧作，而一股劲气滃溢楮墨，是为言情有数文字，录之以饷来者：

鸳鸯待阙廿三年，绝艳眷惊才，问眼底乌衣马粪，龌龊儿郎，谁堪檠架？奈氤氲使者处，未注定正式姻缘。雾鬓风鬟，乍谢牧羊憔悴；绣襦甲帐，又临跨虎危疑。明月易奔，小星难赋，十斛珠聚作六州铁，谁实为之？例诸钟建负我，宁畏鸩鸟微言？网取西施赠人，原出鸱夷左计，矫情成薄幸。猛回首前尘，半霎绿叶绯桃，钿盟都误，更累卿赍志而终。豪如牡丹王，烈如芙蓉神，痴如茶花女，欲界魔宫，种种悲凉历史，印遍脑筋，怎一个愁字了得！

鹣鲽忘形五百日，感恩兼知己，较世间熨体画眉，寻常伉俪，尤觉绸缪。在专制社会中，算略遂自由目的。拗莲捣麝，但拚并命迦陵；善病工愁，忍听断肠杜宇。红霞偷嚼，绛雪无灵，七香车送入四禅天，嗟何及矣。从古旷代丰姿，断不双修福慧。奚况书呆寒乞，岂宜永占温柔，暂别即长离。最伤心通替，重看朱樱翠黛，玉色犹生，尚向我含颦若语。始以横塘曲，继以上云乐，乱以华山畿，笙朝笛夜，喁喁美满名辞，荡为血泪，剩几声魂兮归来。

按，通幅玉白花红，亦矜炼，亦名贵，必若此方尽长作之能事。

◎295又，挽某女助教联云：

班昭史笔，道韫诗才，读列女诸篇，后劲前茅，芬芳长在；

屈姊砧愁，湘妃竹怨，散离骚一曲，美人香草，今古同哀。

按，此作匀称中而具芬馨之调，挽妇女作不易觏之制也。

◎296又，谢春轩挽储夫人联云：

佐使君五马南来，搜箧赈奇灾，民苏未久夫人死；

痛此日八鸾西去，盂兰届胜会，鬼哭犹铭太守恩。

◎297醴陵李若淮隆干戍吾县日，喜言诗，近函示一联，极为壮伟，联为挽死难某排长之妻作。中华民国七年，大庸乱如沸，副使军队辎重船十七艘被掳，诸官眷与焉。事后由当地绅士调停，出重金为赎，次第脱归，独排长夫人死之，亦异采矣。联云：

宁为玉碎，毋为瓦全，一死振军心，沮冠胜五千毛瑟；

不作雄飞，肯作雌伏，孤生辱人纪，成仁壮十六天门。

按，对幅“孤生”句作反拍之笔，上下文得此捩挈，都作作成光芒，死者有价值矣，特当时赎归之生者，读此不知作如何感想。

◎298录《联选》挽妻联三首。

九江罗伯诚裕樟云：

劳劳三十年，君独贤，百事乖，百事哀，清夜只余呼负负；

茫茫九万里，吾安适，一身病，一身老，仰天谁与和乌乌。

◎299瑾怀于组完女士之逝，刊有《哀挽录》，诗文词各体皆备，精悍之作特寥寥，盖终为题所束缚也。

兹录数作如下。

蔡文鑫云：

当年烹茗挑灯，北固看云，分劳有约；

暇日艺兰植菊，西湖明月，虚愿难偿。

◎300胡君复之兄运生代五妹挽七妹云：

天生同命鸟，中道分飞，从今后想当初百八牟尼，数难尽历历心头事；

我亦可怜虫，频年多病，问何世再相见三千世界，料不定夜夜梦中来。

其痛至骨，我读亦为酸鼻。

◎301黄绍芳挽郭远堂总督伯荫母太夫人联云：

授经随纱幔诸郎，数末座少年，曾许黄裳堪大器；

来吊具生刍一束，幸南州孺子，得交郭泰是儒宗。

盖太夫人识文字，其夫设帐，太夫人亦亲督课。黄与伯荫皆从问字也。

◎302又，张幼樵佩纶挽黄漱兰体芳母太夫人联云：

范孟博立朝有声，尔母曰有子若兹，我瞑目矣；

张江陵夺情未忍，天下惜斯人不出，如苍生何。

语气亦自洋洋洒洒。

◎303又，安乡李钧吾成蹊挽云：

望泰山云，五千里江海迢遥，痛儿晏归六日；

拜彭家幔，十七年门墙追逐，诔母敬续八哀。

按，钧吾甲辰年曾受学于伯渠之父小仙副榜，上下皆实纪矣。

◎304又，胡君复代庄百俞挽蔡松如母杨太夫人联云：

佛说一尘一劫无量无边妙莲花化身，德门麟鸾代兴，亦复如是；

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人海蛟鲸肆虐，母兮奈何。

扫尽谀颂，故走窄路，是为极用意之作。

◎305胡君复挽外姑联，注言“两赋悼亡，杨氏外姑之殂，即为哀女故也”。联云：

骨肉怆痛，如沸如煎，母语我宁愿再生，伤哉怎样境地；

尘世因缘，是真是幻，吾知之未能自遣，耗矣又当奈何。

字字秾侧笔劲足，达此亦何伤文言。

◎306朱蓉生挽缪小珊母孙太夫人云：

噫吁嚱蜀道蚕丛，当年巢破卵完，辛苦贼中来，竟重见藁砧天末；

逍遥游北溟鲲化，有子珠零锦灿，文章千古事，独难留寸草春晖。

按，诸作均珠落玉盘，燕雀铢两相称，然不读书者望见之，则苦跟缬舌缩，此宜白话文家之亟揭革命旗也。

◎307又，代某挽联云：

陶侃入州，儿官其一；

泷冈千古，母德不孤。

盖经武民国初尝官山东都督也。

    卷十一约一万三千字，选录29联，序从308至336。

◎308又，记某氏联云：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

向高处立，在平处坐，从宽处行。

◎309宁乡崔晦贞暕工分书，予见其一联云：

静几明窗参太极；

孤灯夜雨读离骚。

闻系崔自作，然却佳。崔为人孤耿傲岸，以举人官贵州知县，不谐于上官。

◎310一云：

大海有实能容之量；

明月以不常满为心。

摆落一切，然不知为谁氏之作。

◎311予往游澧县水月林，见壁上有对联绝佳，不知为谁氏之作。

一云：

长风生浪水无与；

春气集林山不知。

按，此可云言语妙天下。

◎312

人于水鉴；

亭以雨名。

右三联，长沙李双甫象鹍官黔藩时署以榜堂亭者也。爱其朴实，从《棣怀堂随笔》录出。

◎313又，予题纪念会演剧戏台联云：

今真甦自由魂，当场一出风云气；

此莫作假事看，上座诸君世界人。

◎314左文襄有题家塾联云：

又联云：

慎交游，勤耕读；

笃根本，去浮华。

◎315新化曾西溪司榷吾县日，多赠有之作，间以嵌字，每每朴质可诵，忆录一二。

赠朱剑青云：

剑气珠光自腾上；

青山白云同静深。

◎316林文忠有赠沅陵知县某君联云：

一县好山留客住；

五溪秋水为君清。

揄扬宫清，如水中着盐。

◎317胡氏《联选》云：京师地安门外有白米斜街，依傍十刹海，俗名小西湖，绿柳参差，

青山隐约，某家署一联云：

白雪远山，图开大米；

斜阳新柳，春满天街。

语调特若排场。

◎318又，袁州知府某以病去官，卜居苏州时，有故乡之积感，尝题门联云：

无可奈何新白发；

不如归去旧青山。

语似未经人道。

◎319又，修一上人为某师作佛事，熊亦撰联云：

直指本来心，鹤献香花猿献果；

灼然常住义，云归沧海水归瓶。

语带禅机，不同伧楚。

◎320又，周彦升题泉州万安桥联云：

秋水洒堂数百道；

海舟浮月两三人。

皆清湛不着点埃。

◎321凡文之工者，无他谬巧，曰肖题，作联亦然。杭州清泰门火车站旁有茶室兼澡堂。

刘葆良题联云：

正瓯越销兵、沪杭同轨之时，借胜境涤尘嚣，在明圣湖六桥以外；

问陆公茶灶、屈子兰汤何处，有层楼矗云表，距清泰门百武而遥。

◎322胡氏《联选》云：辛亥鼎革以来，逊国旧官僚，多避地居沪上。某君就望平街头设一酒肆，题曰“醉沤”，旁榜一联云：

人我皆醉；

天地一沤。

按，联语有慨其言。

◎323林文忠在河工时，自题所居室联云：

春从天上至；

水由地中行。

语绝阔大。

◎324予亦有数联。

又，自题月岩客座联云：

倚天石壁不飞去；

啄木山禽时下来。

◎325满洲乌尔衮布葺小园于宣南，自题联云：

半日读书，半日静坐；

一亩种菜，一亩栽花。

◎326泰州江堰镇，河干有酒楼数椽，屋宇欹倾。或署一联云：

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

只三间老屋，半宜明月半宜风。

◎327又，王可庄仁堪赠金山寺僧秋岩联云：

千古英雄浪淘尽；

天下名山僧占多。

则瞻瞩非常，别一世界矣。

◎328又，魏默深撰《圣武记》成，龚定庵赠以联云：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综一代典，成一家言。

亦自工赡。

◎329又，某君楹联云：

将雪论交人尽热；

与梅相对我犹肥。

此语似未经人道。

◎330龚定庵词有“愿得黄金三百万，交尽美人名士，结尽燕邯侠子”句，久为人所传诵。因续成一联云：

愿得黄金无量数，交尽美人名士，结尽燕邯侠子，更填平世路不平处。

久之未能属对，因悬赏征求之，得两联，尚可诵。一云：

剩携绿酒几多觞，觅个月地花天，做个烟火神仙，且还了人生未了缘。

◎331彭刚直晚年犹以气陵人，属僚进谒，尝用惴惴，然甚爱才。一日，避署石钟山，见部下谢濬禽游击六十本梅花舫题联云：

三千里萍梗飘来，重向山头折屐；

六十本梅花开遍，好凭国手调羹。

大加激赏，引与钧礼。

◎332《淮联丛语》云：某君题土地祠联云：

求公公，公道明于千里月；

愿婆婆，婆心忙似半山云。

按，佳处全在一“明”字，一“忙”字。此可云文人慧心，扫尽枝辞蔓词，犹第二义。

◎333六言云：

嬉笑悲歌怒骂；

诗仙剑侠酒狂。

◎334长沙城内园馆联语绝无仅有，或曰退化，或曰惟其实不唯其文。总之一无点缀，毋乃大寂寥寡欢。予足迹本稀出，闻名之余，间有拟作，亦若等于犹贤。录数作如下：

又云：

画本妙天然，此楼真高百尺；

人生行乐耳，有酒更尽一杯。

以上均嵌字。

◎335予亦题二联，一云：

江声自沸；

剑气犹生。

◎336又，唐樊宗师袝祀西湖白祠征联，予寄一首云：

绵绛二州，其百姓皆曰于我有德；

湖山一角，后千年来与故人同龛。

似亦尚松浑赴题。

      卷十二约一万二千字，选录25联，序从337至361。

◎337又，乌山即德青山，俞曲园故居南埭在山之阳，社庙戏台成，俞题联云：

借丝竹传山水清音，里社歌谣新乐府；

与父老话升平盛事，岁时伏腊古临溪。

◎338又酒业戏台联云:

正值柳梢青，应三叠歌来，劝君更尽一杯酒；

如逢李太白，使百篇和去，与尔同销万古愁。

右节录胡氏《联选》

◎339又联云：

乾坤一戏场，请君更看戏中戏；

俯仰皆身鉴，对影莫言身外身。

◎340又，薛慰农题金椒城隍庙戏台联云：

休怪他快意登场，也须宿世根基，才能够屠狗封侯，烂羊作尉；

姑借尔寓言醒世，一任当前煊赫，总不过草头富贵，花面逢迎。

颇有昂头天外之壮采，然却语语带指点。

◎341田东溪有常澧镇守使授勋礼成演剧题联，绾合工雅，气体遒上，录之以证题无大小难易，惟解雅切，即目无全牛矣。联云：

世界田海惊心，萃稗史四千余年，儿女英雄演出黄帝魂，顿令旧案翻新案；

汉家旌旗在眼，看云台二十八将，公侯文武高陪紫微座，莫谓今人无古人。

◎342王志初各联，少具上录，以志一鼎之尝。顷又见其赠张某联语，句奇兀，不独以切姓为工也。

录之：

身是翼德谁敢敌；

学如横渠不妨禅。

一边作英雄语，一边又作佛子语，真得未曾有也。

◎343又，江湘岚题桃花泉联云：

所谓伊人，旧雨时来今雨少；

有如此水，在山终比出山清。

按，出语是守独人口吻，逐逐尘中者，殆不足语此。

◎344又，有茶亭兼卖酒者，或题联云：

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吃杯茶去；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斟碗酒尝。

语带机锋，读之爽然矣。

◎345金又有题书室联云：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卧薪尝胆，三千兵甲定吞吴。

精气四射，咄咄逼人。后日之起兵与清军战，此联即其张本。

◎346又云：山东曹州府为群盗出没渊薮，一日，群饮演剧，其戏台上有联云：

慕朱家郭解为人，交遍寰区，太史特开游侠传；

抱黄初建安之恸，力匡王室，英雄偏具圣贤心。

热血喷薄，能抉出盗亦有道心，事又传诵人口。

◎347又，自题坚庵联云：

须十年读书，十年养气；

可半日接客，半日看山。

◎348志初述一联云：

马伏波以马革裹尸，死而后已；

李伯阳指李树为姓，生有自来。

嵌字如铸，所谓天造地设也。

◎349云：

如此丰神，但须读离骚，饮美酒；

斯是陋室，可以阅金经，调素琴。

按，第六首出幅“如此丰神”字，似微欠安欠老。

◎350张仲甫自署联云：

阴阳风雨晦明，受之以节；

梦幻露电泡影，作如是观。

◎351又，曾文正数联。

一、赠孙琴西衣言云：

大笔高名海内外；

君来我去天东南。

◎352又曾文正赠彭刚直联云:

冯唐易老，雍齿且侯，三字故将军，匹马短衣春射虎；

左抱宜人，右弄孺子，孤山林处士，芦帘纸阁夜谈龙。

孤山句，盖指彭西湖退省庵也。此联四十字不见为长。

◎353《联选》又云：浏阳县产菊花石，谭复生尝铭以为砚，因名庐曰“石菊影”。

又取陶句“远我遗世情”，名堂曰“远遗”，自为联云：

人在有情天，得此群山，暂舍事事；

生岂无怀世，每当九日，亦自欣欣。

孤抱自远，不省后何蒙锢。

◎354又，有邓姓者善骑，爱畜马，其友赠联云：

大宛名马日千里；

丹山一凤飞九霄。

下联用凤兮凤兮，故是一凤之典，暗切其姓，颇见巧思。

◎355又，陶在东写寄题杭县六和塔联云：

到此便含无尽意；

置身已在最高层。

自注：“塔在候潮门外二十里月轮山，数毁于火。清之季，杭绅集资二十万规复之。七层入天，江海在目，然苦无题榜。予谓只此十四字，已若只绝千古。”

◎356又，周风楞有题澧县文艺俱乐部联云：

琴与俱，棋与俱，酒尊与俱，老子兴复不浅；

山可乐，水可乐，禽鸟可乐，诸君住且为佳。

重叠嵌字绝不吃力，亦绝工。

◎357又，陶云汀题某室联云：

尽力量为善；

振精神读书。

亦自朴实。

◎358某集《中庸》、《忠经•守宰篇》云：

好学近智，力行近仁，知耻近勇；

在官惟明，莅事惟平，立身惟清。

◎359又，录赠僧二联：

张蝶庵赠莲池云：

说法平台，生公一语石一语；

栖真斗室，老僧半闲云半闲。

俱若工峻。

◎360《齐东野语》所录对偶语，亦有工巧绝伦、令人敛手者，兹录数首。

一云：

迅雷风烈，烈风雷雨；

绝地天通，通天地人。

予旧亦有集成语为对者，似有匠心。如“东云出鳞，西云出爪”对“一犬吠影，百犬吠声”。

如“曰旸而旸，曰雨而雨”对“在谷满谷，在坑满坑”。又如“一切”对“几何”’，“耳孙”对“面子”，“黑子”对“玄孙”。或新名词，或旧名词，或文语，或俚语，一经拈出，皆若工致。

◎361又云:

此时在杨柳小溪前，演几本戏以作纪念；

何日从横流沧海畔，建一大桥而度众生。

    卷十三约七千六百字，选录23联，序从362至384。

◎362又云：

读书作文，我用我法；

莳花种竹，吾爱吾庐。

◎363又，怀宁舒挚甫绍基自题书室联云：

读古人书，须设身处地以想；

论天下事，要揆情度理三思。

下语亦饶有道气。

◎364又，维扬符氏园联，写景同顾作，而劲厚胜之。联云：

剑客酒客慷慨至；

梨花梅花参差开。

◎365有题大通镇救生船局联云：

博爱之谓仁；

见险而能止。

羌无故实，举止大方，合作矣。

◎366又，江湘岚题老人泉云：

以智之乐，得仁之寿；

其流不滞，亦静不哗。

出幅绾合老人，字绝方雅。

◎367临淄有三不着旗号者张锡，原为首领，愤胶州租割，以不纳钱粮为抵抗，其曰“三不”者，不民不兵不贼也。张氏有门联云：

吾人尽草泽奇男，不管是何朝代；

此地乃桃源变相，故能长驻春风。

按，二作均若桀骜，不得徒以草冠抹杀之。

◎368又，六安汪蟠春自题万松精舍联云：

得地自收风月景；

替天多植栋梁材。

按，对幅有天地之量矣，伟极壮极。

◎369许铁花题戏台云：

休疑这出戏没甚头由，似幻似真，不过劝人为善；

试看上得场谁非脚色，何今何古，还须自我翻新。

按，今之上场称政治脚色，果有翻新手段与否，要为一疑问。

◎370吾国旧俗，每一事皆立一名，演戏如采茶戏，王孟衡联云：

知音者才许来，莫到这地方睡觉；

看戏的都好笑，何须替古人担忧。

◎371又，廖荪陔题衡州潇湘门外长沙会馆戏台联云：

潇湘门外柳枝多，听玉笛飞声，乡思暗牵橘浦；

烟雨池边鸿影度，忽苍龙入破，江风吹下潭州。

自注云：“题联之岁，予回长沙，人谓为联谶。”

◎372又，刘葆真与翁佩孚同作夜游，始遇风雨，嗣复见星月，归后书联为赠云：

城西风雨老树立；

夜半星月玄谈生。

联仅十四字，无一字不新不奥衍。

◎373去华又言，某氏总题国葬处联云：

惟楚有材，纳于大麓；

于斯为盛，藏之名山。

按，上二句系旧岳麓书院大门联，今续其下，予谓不若单用原联较若空空洞洞，为功为罪不说死，煞似有远味。盖所谓国葬人物，黄、蔡无间然矣，其他来者是否能称题，旁人眼光必难瞒过，故不如空洞说之为大方也。

◎374又，某君集佛语联云：

南无三藐三菩提；

西方一花一世界。

皆工匀。

◎375又赠爱卿联云:

为爱馀春培芍药；

语卿小影是桃根。

对幅天仙化人之笔，所谓妙手偶得之。

◎376闻松坡曾赠小凤仙联:

此地之凤毛麟角；

其人如仙露明珠。

下语特斟酌，与一味拜倒石榴裙下者有别，合观上下各赠妓联，有以知之矣。

◎377李洞庭赠妓联，外妩媚而内有劲气。如赠小凤仙云:

有美一人凤兮凤；

如此良夜仙乎仙。

◎378李又又赠大梅联云:

偶看大雪世平等；

修到梅花春自由。

按，此又以新名词入联矣，奇极。

◎379又月仙联云:

此地有二分明月；

偶来作半日神仙。

◎380一阿二联云:

顾影只输花第一；

问名未到月初三。

一三两字夹攻二字，呼之欲出，真是文人慧业。

◎381又门人皇甫用武日新商铺春联云:

地球一周绕日；

爆竹万户更新。

嵌字更不吃力。

◎382胡氏《联选》云：郑仁圃官军机，撰直庐春联集句云：

春为一岁首；

月傍九霄多。

对幅堂皇，可称浑切。

◎383又，某家阳历春联云：

今世为何世；

故春非我春。

痛定思痛，言近而旨却远。

◎384一副官处云:

天下英雄几操备；

账前部曲皆孙吴。

      卷十四一万二千字，选录24联，序从385至408。

◎385又，记道光时程垚农本钦主讲岳麓，拟敛赀学生建一茆亭，有嵌本钦二字相嘲者，程乃止。

联云：

一木焉能支大厦；

欠金何必建茆亭。

对幅本地风光，怨诽而不怒，可云隽绝。

◎386清时，某科浙江乡试，正副考官为庄存与鞠恺，所录士不餍时论，或为嵌姓联嘲之云：

庄梦未知何日醒；

鞠花从此不须开。

词雅而谑虐。明年，鞠复督学广西，以《如梦令》寄杭州门人，有“寄语武陵人，今日鞠花开了”，亦颇见风趣。

◎387清末教官一职，数等畸零，最为无足重轻之数，而为是官者，往往非鄙则吝，滔滔一律，盖实已成赘旒矣。记某氏以“教官”二字嵌尾为联嘲之云：

百无一事可言教；

十有九分不像官。

◎388予闻人言，石门黄碧川按察照临官陕西知县，每公出，骑而不舁。一日，赴郊相验尸伤，所乘马逸而躏其旁麻畦，麻主某妪信口毒詈，按察闻之，吃吃掩口笑，群怪之，按察曰：“吾少年教读某氏，信步后园，见小儿以锄击蹲蛙，锄下蛙跳，土裂出瓦，当得‘娃拖蛙出瓦’五字，二十年难其对，今凑合成矣，盖‘妈骂马吃麻’是也。”

娃拖蛙出瓦

妈骂马吃麻

按，此对纯系叠韵，故尤为难得。

◎389《楹联四话》云：尝见人家一门联云：

老骥伏枥；

流莺比邻。

盖左邻为马房，右邻为妓馆，故云。集句之工，真天造地设。

◎390宣统二年庚戌长沙闹饥之案，莠民至纵火燔巡抚署，方事之殷，人有嵌姓为联以嘲巡抚布政使，似亦有冷趣。联云：

众楚人咻，引而置之庄岳；

一车薪火，可使高于岑楼。

◎391又，民国初成立，改皇帝为总统，王亦有嵌字联云：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

总而盲之，统而言之。

时党争方剧烈，对句不说破，而一种非之无可非、刺之无可刺之时局，已不啻跃然纸上。又有题额四字云：“旁观者清。”其嬉笑怒骂之态，有祢正平著岑牟单绞服为渔阳三挝鼓之壮采。

◎392反正以还，一律改行太阳历。康次由为吾诵长沙一土进庙春联云：

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

盖凡土地皆合塑男女像，男像曰土地公公，女像曰土地婆婆，故出幅云尔。然而读终上下幅，固未有不捧腹胡卢者。

◎393《眉庐丛话》云：道光壬寅，海氛不靖，奕山以靖逆将军驻广东，奕经以扬威将军驻浙江，拥兵自卫，师久无功。时浙抚刘韵珂竭蹶筹饷，舆论翕然。或为联云：

逆不靖，威不扬，两将军难兄难弟；

波未宁，海未定，一中丞忧国忧民。

波未宁，海未定者，指宁波、定海两要塞也。

◎394康熙时，宋荦巡抚江苏，前后二十年，尝建沧浪亭，修唐伯虎墓。巡抚署东西辕门有横榜为“澄清海甸，保障东南”，或各加三字其上为联云：

澄清海甸沧浪水；

保障东南伯虎坟。

亦雅谑矣。

◎395又，清康熙朝开局专修尚书，工部尚书华亭王顼龄被命为总裁，纂修协修皆特简，一时称稽古之荣，惟尚书卷帙无多，竣事易而撤局速。又尚书颇蓄姬侍，皆有所出，平日清操，宦囊故不甚丰，其长公子图炳官春坊，庶子恒以分产不给为忧，或戏以联云：

尚书只恨尚书少；

庶子惟嫌庶子多。

巧对天然，事实吻合。

◎396托活洛忠愍端方官霸昌道时，顺德府知府有名“重阳谷”者，人举以对“端午桥”，绝为工谐。

重阳谷；

端午桥。

◎397《粟香三笔》云：大兴刘宽夫御史位坦有三女婿，皆以年字命名。

或出联征对云：“刘位坦，三位令坦：乔松年、吴福年、黄彭年，刘家女待年而字”或对云：“潘世恩，屡世承恩：癸丑科、乙丑科、辛丑科，潘氏子逢丑成名。”可云生铁铸成。

刘位坦，三位令坦：乔松年、吴福年、黄彭年，刘家女待年而字；

潘世恩，屡世承恩：癸丑科、乙丑科、辛丑科，潘氏子逢丑成名。

◎398又，某氏拆字一联，亦具匠心，录之：

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

切瓜分片，横七刀，竖八刀。

此盖所谓假借法也。

◎399李剑溪太仆光云曰：吾乡京官前辈有延师课子者，于本宅另辟精室一区，听馆师自由出入。乃其师无日不赴戏园听戏，有访之者十九不得晤，适新年换写桃符，何念修侍郎逢僖知其事，书联悬之馆。师见之，即日襆被去。联云：

园日涉以成趣；

门虽设而常关。

按，十二字竟能作逐客令，一奇。

右节胡氏《联选》二集。

◎400中华民国七年，张敬尧为湘督时，楮币充斥，见货绝迹，百姓虽受痛苦，然官币之价格犹能维持，自张来湘，别立裕湘银行吸收赋税之收入，原有湖南官票，价日低一日，至其年年终，特创惠民票开签定奖，以旧官票五十串买惠是票一元，如不及期买受者，旧票均作废，敲剥百姓精髓之强盗政策，此为至矣、极矣。孙静山都督诵一联云：

惠而不知为政；

民亦与之偕亡。

十二字可云中边俱澈。

◎401湖南月刊《新谐铎》云：某君素谐谑，其友人张君新构宗祠落成，请撰楹联，某援笔立成数首，视之，至堪发笑。

已较上联为佳矣，而第三联尤妙。联云：

贤孙有尧舜禹汤，继继承承，世泽至今绵七杀；

军阀遍鲁甘奉皖，轰轰烈烈，威名岂独震三湘。

注云：“尧舜禹汤谓四敬兄弟，鲁张怀芝，甘张广建，奉张作霖，皖张勋，湘张敬尧，是为张氏五督，可谓极滑稽之能事，特不知张敬尧视之以为何如耳！”

◎402无岁考者，言其非生员出身也。清制，监生准应南北闱乡试，一体可中试为举人或副榜，故有两条门路之喻。

又，某署门联云：

穷鬼哥快出去，莫要纠缠小弟；

财神爷请进来，何妨照看晚生。

一种巴巴结结求援手状态，读之令人失笑。

◎403又，某氏嘲清末总督袁树勋联云：

树绩毫无，只知藏垢纳污，细流同归于海；

勋名安在，除却贪财好色，其余不足以观。

按，二作均锋锐刺人，扪之有棱。

又按，海观为袁字，故首尾皆分嵌。

◎404又，生员某节时谒教官，贽银仅三分，教官出联令属对曰：“竹笋出墙，一节须高一节。”盖讽其轻也。某抗声曰：“梅花逊雪，三分只是三分。”可云倔强犹昔。

竹笋出墙，一节须高一节；

梅花逊雪，三分只是三分。

◎405清季，李芋仙善滑稽，七岁能属对，尤有急才。其游河南时，周翼庭知府方居浚仪，闻李述赠伶人嵌字联，颇轻之，曰：“如吾字，亦有佳对否？”李曰：“何难。”因诵《长恨歌》句曰：“在天愿作比翼鸟。”良久不言下句。时杂宾环列，或促之，李复诵杜牧之《秦淮》诗至“商女不知亡国恨”句，遂陡然截止，起以手指周之背，于是四座轩渠大笑，心折其巧。

盖下句为“隔江犹唱后庭花”也。周亦为之捧腹不已。

赠翼庭

在天愿作比翼鸟；

隔江犹唱后庭花。

◎406又，浦田郭兰石官编修十二年，不能迁转，人呼为“金不换”，天门蒋笙陔亦以修撰十年，不除一官，好事者因以“石敢当”诮之。

金不换；

石敢当。

可云工对。其曰“金”曰“石”者，精制修撰六品顶藏以车渠，编修七品顶戴以金也。

◎407有清科举时代，往往有谐对足资捧腹。某科某省有正考官为冯尔康，副为戴彬元，有人用其名为联云：

冯尔康不过尔尔；

戴彬元未必彬彬。

言外有彼哉彼哉之贬词。

◎408又，陈君海鹏，清咸同名将也。解甲后，养鸭于新河，座客常满，有北海风人为之联云：

欲吃新河鸭；

须交陈海鹏。

 荷花秋水‖对联话第一卷联选

 卧莲瓣读书‖对联话卷二联选

 水帘风卷‖对联话卷三联选

 玉笛梅花‖对联话卷四联选

 八千为春‖对联话卷五联选

 魂兮归来‖对联话卷六联选

 悲哉秋也‖对联话卷七联选

 人琴寂寞‖对联话卷八联选

 天道茫茫‖对联话卷九联选

 美人香草‖对联话卷十联选

 海舟浮月‖对联话卷十一联选

 所谓伊人‖对联话卷十二联选

 苍龙入破‖对联话卷十三联选

 冻雨洒窗‖对联话卷十四联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