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三十二）

路漫漫

　　一日，建国为能见胡丽丽一面，就在她家院子附近徘徊，目的是能等到胡丽丽的忽然出现。他想在去单位报到前见见胡丽丽，老觉着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建国就想胡丽丽能去铁路部门，一定是她姨妈的功劳，先前送杨志兵招工走的那天，胡丽丽对建国说；“我们最好能分配在一起”的话，现在看起来是失言了，也许正是因为这句在别人听着平常普通的话，可在建国听来却是动人心魄的语言，才是建国想见胡丽丽的真正诱因。见到胡丽丽是讯问、还是再续情缘，建国似乎也说不清，反正临走就是想见胡丽丽一面。

眼瞅着半天快过去了，也不见胡丽丽出来，建国心如急焚，本来就早已激荡起伏的心情，再也经不起长久等待的煎熬，于是，建国大起胆子敲开了胡丽丽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胡丽丽的表弟，一个半大小伙子，有一次傍晚，建国送胡丽丽回家，在院门口见过他一面，算是认识。表弟一见到建国惊奇的叫道：“是建国哥呀？快进来！快进来！”。

插队将近四年，虽说送过几次胡丽丽回家，但都是送到院门口不曾进去，这一次算是建国第一次要进入胡丽丽家门了。



　　胡丽丽家的院子不大，总共住两户人家，房屋是土木结构，看上去很陈旧，常年的雨水冲刷，抹在墙壁上的泥巴中麦草杆已裸露出许多，颜色已变得金黄，墙面上还有几处明显修补的痕迹，尽管如此，这并不影响住户的正常生活。小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房屋窗户玻璃擦得明明亮亮，屋檐下台阶上，生活用品摆放的整齐有序，厨房外墙壁上，挂着两串红透的辣椒显得格外惹眼，环顾院里四周，处处透着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

进了院建国还在四处观望，胡丽丽的表弟就冲着厨房喊道：“姐，你们点上建国哥来了”“是吗？”就听厨房传出胡丽丽的声音：“噢，你先让他去堂屋坐一会儿，我烙完饼就过来”烙饼是不能离人，一会儿不看火饼子就烙湖了。建国问：“你姐在烙饼？”表弟回答道：“从早晨就开始和面烙了”建国很好奇，因为知青点很少吃烙饼，吃的那几次烙饼，也是请队上大婶帮忙做的，女知青们根本就不会做烙饼。胡丽丽什么时候学会了烙饼？建国有点奇怪，顺着厨房的方向，还真飘来一股烙饼的香味，可能是快吃午饭肚子饿的原故，烙饼的香味居然好吊人胃口。

　　感觉过了许久饼还没烙完，胡丽丽的表弟给建国沏了一杯茶，往桌上一放又一推微笑着说：“建国哥，你先喝杯茶”建国看看他笑笑算是还了礼，于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扯些闲话。

说话间，胡丽丽的姨妈姨夫回来了，二老掀起门帘迈进屋，猛然看到桌椅板凳上坐着的建国先是一愣，建国也是一下子站起身恭敬地搓着双手面露笑容，姨妈的反应极快，惊讶的脸立马变成了笑脸，并热情地问建国说：“你不是知青点的建国吗？来看丽丽？啥时候来的？”姨妈一连串的提问，建国也是如实的回答。胡丽丽的姨夫也反应过来了，接过话头对建国说道：“我前天还和你父亲交谈过，说你招到省城一家电力单位？挺好的吧？啥时候去报到呀？”建国说：“好不好还不知道，单位招工带队的师傅说，下个星期天下午的火车”姨夫说：“噢，算起来还有四、五天时间就要走了？”建国道：“就是，快要去报到了，这不临走了，前来看看您二老和丽丽”，姨夫连忙说：“客气，客气，快坐，快坐”。说了半天话，还不见胡丽丽露面，不知道要烙多少饼？时间不短了还没烙完？

坐得拘束，建国准备离开，站起身抱拳道别，姨妈见状忙说：“别走了，到吃饭时间了，留下来吃饭”建国本想说不吃了，嘴还没来急张开，姨妈紧接着说：“建国，你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吧？还没在我们家吃过饭吧？你看你都快要招工走了，说什么也要在我家吃顿饭，正巧一会儿小杨（杨志兵）要来，你们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吧？这不正好可以见见了”这样一来建国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留下来吃饭了。

原来他们约了杨志兵来家吃饭？让建国给赶上了，看来林珍和小纪说的两家定亲是真的了！胡丽丽烙个饼好长时间，是有意躲着建国？此时此刻建国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苦辣酸甜咸五味俱全。

尽管此刻坐如针毡，建国终究不好离开，心里还是想见见胡丽丽，他要搞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也许一切都是个误会呢？建国此刻还在心里安慰自己。

　　院子门响了，进来的果然是杨志兵，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一定是常客了。有大半年没有见杨志兵了，他长胖了长白了，不象在知青点黑瘦，看来在工厂做工和农村劳动是不一样，时间不长人就变了。扬志兵看到建国，先是一惊，但立即就反应过来，跑上去象见到老朋友一样拥抱在一起，建国和杨志兵本来就是要好的朋友，谁也没料到他俩中间多了个胡丽丽。

饭好了，也许胡丽丽家早就约好了杨志兵要来，特意炒了好几个菜，还摆了酒杯倒了酒。大家围着圆桌依次座定，单不见胡丽丽上桌，建国习惯性地朝门外张望，姨妈会意建国的意思，就说：“建国，不用等丽丽，她还有个菜没炒好，我们先吃”说完拿起酒杯说：“建国，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饭菜做的不好，还请见谅，来端起酒杯干”建国不敢待慢，举起喝下半杯酒，再看姨妈一仰头干了，吓得建国不敢放下酒杯，朝杨志兵看一眼，他也喝了半杯，方才放下洒杯。姨夫不喝酒，姨妈她也不劝酒，看着建国的杨志兵的酒杯说：“我不劝你们喝酒，你们能来家，喝点酒是喝高兴，根据自己的量饮用，喝尽兴就行”说完给我们添满，又给自己添了一整杯。

原来湖南的女性大部分喝酒，据说好多农户自己家酿米酒，农村家家户户吃饭时都要喝点米酒，这样说来，胡丽丽的姨妈喝酒量大就不足为奇了。

　　一杯酒下肚，姨妈指着桌上的菜招乎大家说：“都是丽丽炒的菜，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说真的味道还不错，起码比在知青点上炒的好吃，再说建国也吃惯了丽丽炒的菜。知青点胡丽丽每次做饭，都单独给建国炒盘辣椒，可能是湖南人爱吃辣椒的原故，丽丽的炒辣椒味道独特又好吃，就像眼前这一桌子菜，也很独特很好吃。“哎呀！丽丽这丫头，盐放少了，甜不甜淡不淡的”姨妈挑起菜的味道，建国说：“挺好吃的呀？我觉的正好”姨妈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固，没有听清楚建国说什么，声音比饭前高了许多，直接对着杨志兵说：“小杨啊，你可要好好帮助丽丽进步哟，等以后你们结了婚成了家，要相互帮衬着把每天的三顿饭做好吃好”杨志兵红着脸不吱声，只管一个劲的地笑，偷偷斜眼看看建国，脸变得更加通红了。

姨妈当面这样说话，建国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胡丽丽不露面？烙个饼那么长时间？还不上桌吃饭，是怕要被证实的事情和场面？不好意思害羞了？还是怕见到这种场面和场面里的人？一切的一切都不言而喻。此刻建国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此时才是真正的打翻了心中的五味瓶，辛辣难咽的酒此刻也变得淡而无味，于是建国举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地敬酒，口中说些言不由衷的祝福。

一瓶酒很快见底，建国意犹未尽，胡丽丽的姨夫见状说：“建国、志兵你们酒就别喝了，喝多了伤身，吃点饭吧”姨夫不喝酒，家里的酒都让姨妈喝了。胡丽丽的姨妈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也劝说酒别喝了，并催促丽丽的表弟去盛饭。不一会，表弟端来了白生生的大米饭。

　　在那个什么都凭票供应的年代，北方人是很难吃上大米饭，供应的那点大米根本吃不上两顿，家里平时都把大米攒着舍不得吃，除非贵客上门，否则绝对不会这样放开了吃，最多也是熬点大米稀饭。今天胡丽丽家又是大米饭又是饼的，分明是招待贵客，很显然贵客就是未来的女婿杨志兵，建国跟上沾了贵客杨志兵的光。建国心有不甘，尽管白白的大米饭很诱人，但建国推开米饭碗说：“我不爱吃米饭，在家也不爱吃”大家听了有点不信，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建国忙对着杨志兵说：“志兵知道的，那次知青点吃米饭，我就没吃”。在知青点是又那么一次，吃大米饭建国没吃。知青点有大米吃是因为，第一年插队的知青吃供粮，供应粮里每人每月有点大米，到了第二年自己劳动净了工分，队里分给口粮和工分粮，供应粮就取消了，所以点上有大米。那次建国在点上没吃米饭，是因为那天肚子痛才没吃，并不是不爱吃大米饭，点上大米本就不多，平时隔三差五的熬点稀饭，能放开了奢侈的吃顿纯大米饭，知青点也就那么一次。建国这次不吃米饭似乎是给自己睹气，姨夫说：“你不吃米饭？正好丽丽烙了饼，你吃饼吧”建国说：“行，就吃饼”其实建国酒菜都已经吃饱了，为了想见胡丽丽才说吃饼，姨夫叫表弟去拿饼，建国不让表弟去拿，说：“丽丽不是还没吃吗？正好端过来一块吃”姨妈看怮不过，就隔着房间喊道：“丽丽，拿些饼过来，建国不吃米饭，要吃你烙的饼”姨妈这一喊正合建国的心意。不一会儿，门帘一动胡丽丽端着饼进来，只见她脸色排红，闪建国一眼，眼神不知是害羞还是恼怒？放下饼抽身要走，建国急忙说道：“丽丽，做下来一快吃吧，你都忙了半晌了，还没吃饭”胡丽丽看也不看建国就说道：“你先吃，我再做个汤”一转身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