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兵团五十五周年祭》（十二）

行者祝杰

十七、回高原

青春，无论怎样度过都不会躲过老人的回忆。

因为青春是爱的季节，激情燃烧，青春留下的印痕无不刻骨铭心。细算起来，我们在青海兵团的岁月才十几年，只占我们人生很少一部分，可是在我们的记忆里却塞得满满当当。已是古稀之年的我们，总是对柴达木津津乐道，就是这个道理。

返城后的这些年，柴达木已成为部分兵团战友无法抵挡的诱惑，总想回去看看。当然也有些战友觉得那里是曾经的放逐之地，苦涩青春不堪回首，再也不想回去。应该说，这里没有对错，只是想法不同。

重回高原的战友也并非是为苦难扎上蝴蝶结，为不公涂上彩色玫瑰，他们恰恰是去寻找艰苦中遗落的青春印记。

九十年代初，就有战友结伴故地重游，或携儿女寻访出生地。后来更多的战友组团去格尔木，也得到格尔木政府或有关部门的热情接待。近年来，格尔木政府旅游局也邀请老知青前往参观访问。三团有个战友陈崇宏已经重返格尔木十几次，至今仍乐此不疲。

　　　　

1、《塞上情》（七律）

总忆当年塞上行，

跋山涉水苦中情。
一辞大漠人归去，

两处情缘心底生。
诗句多吟红柳韵，

歌吹最喜玉关声。
如今已是头飞雪，

除却关山梦不成。

　　

一九九四年

1994年李硕回访格尔木与常彬、徐大良等战友合影

　　1994年李硕战友采访时任格尔木市副市长李传义。李副市长说：“我是在山东知青的影响下长大的。”

在一分场场部与赵场长合影

一九九七年

1997年谭泽和十一连部分战友在老连队烧纸祭奠。是祭奠早逝的战友，还是祭奠逝去的青春？ 当年祝桂花自己亲手种下的小树苗，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 体验当年赶牛车的感觉 1997年探望留在连队的退伍老兵，并一起聚餐

二零零零年

　　2000年刘公樑、路黎光、陈崇宏、祝杰四位战友回访格尔木受到市委副书记徐兰英等格尔木领导的热情接待。时任格尔木法院院长的石忠洲战友也参加会见。刘公樑代表五人（加谭泽）向格尔木知青林捐款。

师部门前合影 体验当年挑水的感觉 2000年在师部拜访留在格尔木的王令绪战友 与三团机务连的退伍老兵合影

二零零四年

2004年杨永东、李硕、卜庆庄战友带队组织七十余名战友重返格尔木 战友在格尔木知青林合影 2004年李硕当年的学生郭静琳已是格尔木河西区区长

　　二零零六年

2006年四十周年之际，张荣大、卜庆庄等战友带领近百名山东老知青重返格尔木 与留在格尔木的战友相拥而泣 参观留在格尔木的战友夫妇种植的西红柿

二零零六年八月

　　2006年王沛东、刘长友、李愉、祝杰战友重返格尔木时与知青林的发起人李和印（时任青海瀚海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石忠洲（时任格尔木法院院长）合影

原青海省委书记尹克升为山东知青林题字 与河西农场现任场长及战友在河西农场场部合影 当年的新房，当年的扁担

回马海

　　马海二站围墙　

马海是二团战友心中不可磨灭的记忆，马海三站又是五连和八连战友最初的驻地。二零零六年马海五连战友为了制作连队纪念册《回望三站》，四位战友专程重返马海采风。当时马海已经退耕还牧成为牧场，触景生情，颇多感触，我当时写下了《回马海》现录于此，叩问：当年的屯垦戍边客，孰对孰非，谁人评说？

2、《回 马 海》（五古）

（一）
驱车去马海，心随归雁飞。
久违三十载，梦里几度回。
塞上孤烟细，高原绿翠稀。
旧时风物在，舍里人已非。

（二）
昨日开荒地，今被枯草围。
不见田夫至，但有牧人归。
人云生态好，破坏已复恢。
触景即生情，闻言却伤悲。

（三）
再寻三站营，遥看荒丘地。
颠簸崎岖行，卷地黄尘至。
前程沟壑横，草木争新翠。
沟中无限事，件件催人泪。

（四）
昔日营房地，空余瓦砾堆。
衰草遮断垣，窗棂久废颓。
万里寻故地，不识旧柴扉。
四翁心怅然，泪映落日晖。

（五）
忽闻马海渠，雀跃人欢慰。
手掬亲品尝，甘冽沁人肺。
滴滴身上汗，潺潺渠里水。
莫嗟昔时苦，才觉心无愧。

（六）
退耕还畜牧，草场自然回。
屯垦戍边客，谁评是与非。
徜徉旧时地，同行有人催。
此去关山远，今生永相随。

马海鱼卡矿山

二零一四年

2014年兵团战友合唱团和老知青应邀参加格尔木市建政60周年 当年老知青受到热烈欢迎，图为到达格尔木车站时献哈达的动人场面 在格尔木市街头“快闪”组歌《柴达木之恋》 兵团战友合唱团参加格尔木歌咏比赛晚会 格尔木市政府宴请兵团老知青

二零一九年

二零一九年，应格尔木农垦集团邀请山东省参加青海兵团的老知青参观格尔木文化节，图为青岛部分知青到达格尔木站 格尔木文化节祭昆仑山的场面

　　参加格尔木文化节的兵团老知青合影

曾经的地方

大格勒老营房 大格勒最早住的窑洞 大格勒原二连机井房 大格勒水渠 大格勒乡政府（原四团团部） 马海老团部，一片瓦砾 马海团部仅存的建筑（商店） 马海老三站留下的围墙 马海水渠的分水闸 马海四站旧址 马海农场新场部 原三团团部学校，现在是格尔木第十中学

　　原三团商店

三团五连的林荫路 三团七连的支渠 三团十三连营房 托拉海河 托拉海沙梁子 河东农场场部办公楼 原一团连队宿舍 小岛村委会车站 小岛面粉厂旧址 小岛医院 小岛知青路63号格尔木四中（原师部二中） 工程团营房 新建的格尔木市博物馆里面陈设着兵团知青的老照片及捐赠的物品

　　

十八、祭战友

我们回城了，那些早逝的战友却永远留了下来。 他们躺在本来就冰冷孤寂的墓穴里，从此就更听不到一声乡音。

知青返城，各团的坟茔很少扫墓、修整，墓碑腐朽，字迹模糊，几乎分不清；有些坟头经年风雨，差不多已经平了。所幸这些年，战友们时常回访格尔木，也来探望这些逝去的战友，祭奠、扫墓、立碑。其中一团六连王世新烈士的遗骸，经张荣大、杨永东等战友操持于二零一七年从格尔木迁回博山烈士陵园。

　　

当年都是乗一列火车来高原的同学、邻居、弟兄、姊妹，不幸英年早逝，让人心疼。二零一五年，我曾参与制作纪念兵团五十周年《半世纪--昆仑大海》的背景屏幕。为了伤逝一幕的背景，向很多连队询问当年去世战友的情况，得到一个长长的逝者名单，有些是因公殉职，有些是因环境恶劣，医疗条件落后而病逝，也有些在文革期间死于非命。这个逝者名单随着怀念战友的音乐在背景屏幕上滚动，曾使全场战友瞬间泪目。

不管怎么说，这些战友当年都是怀着一腔热血，曾为建设边疆立下了汗马功劳，兵团战友们从来也没有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一团的花果山公墓

3、《祭战友》（五排）

回城三十载，来祭故人坟。
碑朽凋零落，荒茔乱不分。
高原曾抵足，泉下独离群。
塞上犹寥寂，乡音不复闻。
支边年少小，虽殁有殊勋。
心愿坟前许，冥钱地上焚。
纸香烟袅袅，战友泪纷纷。
千里来凭吊，谁能忘诸君？

老知青重返格尔木祭奠早逝的战友 郭恩杰战友与他在格尔木的学生一起重新为张繁林战友立碑，修整坟墓。（上下图） 修整一新的张繁林墓 杨永东战友（原青海农建师副师长）亲赴格尔木为王世新烈士迁坟 在格尔木举行告别仪式

　　4、我曾为王世新烈士迁回故里撰写挽联：

弱冠少年，勇拦惊车烈马，
舍身救人，昆仑戈壁留浩气；

古稀战友，护送烈士遗骸，
荣回故里，齐鲁博山缅英魂。

烈士遗骸到达济南机场

张荣大（原新华社青岛支社社长）代表战友讲话，追思烈士事迹，介绍王世新烈士回归故里的过程

十九、尾声

至此，《青海兵团五十五周年祭》即将结束，按照套路，要在这里说一些有关本篇的话题。

先说本篇的缘起。

当然是因庚子疫情居家躲避。人闲了，都喜欢回忆过去，作为兵团老知青，一回忆就到了柴达木。每当拿出这些年收集的老照片翻看，一张张瘦弱、稚气的小脸，天真无邪的眼神，青涩、矇昧、纯真，看着直想流泪。

今年正值参加青海兵团五十五周年，何不把这些青春的碎片梳理、连缀，回放，与战友们分享？

于是就有了这十二篇《祭》。古体诗歌的朦胧，恰好用来解读老照片，以扩展每个人的想象空间，也可增添些许情调。因为要分享，或可供大家作为兵团的历史收藏，又加了文字、数据、兵团资料，且力求准确。

有两件事总感到遗憾，一是因为在讲述历史，雷同的照片不得不舍弃，篇幅所限也要忍痛割爱。二是照片的选择，虽然费了心思，仍不尽意，没有覆盖更多连队和个人。好在这是兵团的历史，老照片已不再是具体的个人，是兵团集体的记忆。

这是一扇门，打开它可以走进兵团那些难忘的岁月，看到自己青涩的模样，聆听自己当年的故事。

5、《五五祭》（七律）

庚子瘟云误会期，

美篇十二正相宜。
新诗百首还知性，

旧照千帧不费词。
片里芳华颜似玉，

镜中老迈发如丝。
如烟故事犹寻觅，

汇入闲来几句诗。

　　　　

再说青海兵团战友。
我的《五五祭》发出后引起很大反响，收到很多留言，回信，让我感动，让我流泪。我在想，我们的青春其实很苦涩，曾经有过怅惘，有过不公，有过苦难，也有过屈辱，可为什么我们的战友依然把柴达木当作第二故乡，频频回首？有人说，我们怀旧，不是因为那个时代多好，而是因为那时年轻，我们思念那片荒原不是喜欢荒凉，是因为我们的青春抛洒在那里，诚哉斯言。

已是古稀的我们，对青春的回忆总是自动删去了苦难，保留着美好，而这份美好其实就是战友情缘。谭泽战友在《兵团四题》一文中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每当有战友说出“青春无悔”的时候，我总觉得这里更多想表达的是因为收获了这份难以割舍的战友情谊，这是我们一生中最为宝贵的财富，将受用终身。笔者深以为然。

　　

五十五年了，战友们至今拳拳在念，互相牵挂，是因为年轻时曾经被时代大潮裹挟一同激情燃烧，携手同行，同甘共苦，朝夕相处。过命的战友，孰能不亲？

五十五年前我们一登上西去列车，就注定有着不寻常的青春岁月，就注定有着跌宕起伏的人生，就注定我们是一个特殊的群体。

既然一同走过青春，就注定要一同走过一生。

　　格尔木水泥厂知青住过的地窝子已被风沙掩埋

6、《战友情》（五律）

少小离家去，

中年返故乡。

半生垦荒路，

一辈青海帮。

陈酿香弥厚，

情缘久愈长。

曾经戈壁苦，

此世岂能忘？

　　德令哈的可鲁克--托素湖

本篇配曲《一支难忘的歌》，廖昌永演唱。我们的青春就是一支难忘的歌。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