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三）

王永兴

应酬

八面疏棂的瞰江楼，只见厅堂内千隙玉虹，影透清荷；桌桌人头搀动，筹推白羽，好一派热闹景象。
谭主任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推开椅子，端起酒杯，朝黄董事长颤颤巍巍地走去。他已经喝了四两茅台，感觉身子轻了许多，似乎要飘起来。看他要跌倒的样子，有人要扶他。他摆了摆手：“唔……没……没喝……喝醉……”,他故意挺了挺身子，酒杯在他手里晃来晃去。他蛇行着双脚，勉强走到自己顶头上司的身旁:”黄……黄董，来……来……再干……干上……一……一杯……”。

黄董见自己的下属来敬酒，也举起了酒杯。其实他的酒杯里是雪碧，这是他的秘书故意安排的。因为董事长的应酬实在是多，应酬必定要喝高度的白酒，如果不加节制，一味放肆饮酒的话，身体早晚要垮掉的。所以，在同级或下级面前，黄董一般不喝酒，只有在上级面前，他才尽情地醉一回。

谭主任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眼神也有点模糊不清，他的酒杯径直朝黄董的杯子碰去，谁料，他的杯子与黄董的杯子檫肩而过，自己的一盅酒全洒在了黄董的身上：“干……干…..全喝……喝……喝掉……”谭主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祸，还在那里叫唤：”干……干……”

黄董不高兴了，唬下脸来：”怎么搞的，都喝成醉鬼了。去，把他拉走，让他清醒清醒！“秘书和一些人强拉硬拽地把他架走，秘书亲自端来一盆冷水，哗的一下子浇在谭主任的头上…….这一浇非同小可，他醒了，彻底醒了。他摸了摸脸上沁出的汗珠，发觉自己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正在此时，电话铃响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接电话：“喂，哪里？噢，是肖经理啊……不行，现在红头文件一个接一个，严禁宴请和送礼，黄董吩咐了，暂停一切活动。什么？生意不好做，我们也没办法，不好意思，谢谢了。”
谭主任挂断电话，点着了香烟，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想起以前工作很忙，礼拜天很少在家休息。因为公司的一切应酬都由他负责操办。一年中各种节日他要安排多项活动，免不了要与饭店酒楼打交道，还要与各种高档商品的经销商打交道。如遇上级来检查工作，他就更忙了，要招待好，服侍好这些顶头上司，宴请、礼品是少不了的，与协作单位要搞好关系，同样招待的檔子不能低……总之，过去他忙得不可开交，现如今像这样窝在家里实在是少之又少。

谭主任身居办公室主任的要职，过去，黄董只要一吩咐，请客吃饭，送礼送卷，他都能轻松搞定，黄董很赞赏他业务能力强。
嘀铃铃铃，电话又响了。“…….是黄董啊，什么事？上级来检查指导工作，标准要略低一些，总不能让领导到食堂里就餐吧，你看着办吧。好，好，我知道了。”搁下电话，谭主任就从家里急匆匆走了。因为他知道找一处既不高档又不显寒酸的饭店要动些脑筋。

果然，上级领导和黄董都很满意这处巧小别致有点古朴味道的饭庄。上级指导工作很有成效，下级也进一步明确了工作方向，双方皆大欢喜。

不久，上级受到了批评，黄董也受到了批评，同样谭主任因为没有很好领会黄董的意思也受到了批评。因为，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彻底领会了精神。从此以后，高档馆所生意越来越清淡，高档烟酒、高档水产品也无人问津，总之，领导的工作作风有了明显的改观。谭主任也不会遇酒皆醉了：四两毛毛雨，半斤没顾虑，八两唱小曲，一斤才醉去。这个酒曲再也不会从他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