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很早就有念头想写这篇文章了,其间每当想起又放下,因为诗话的文章汗牛充栋,总觉得自己的想法与前人各异哈。</p><p class="ql-block"> 这里我想说的一个观点是:诗中有阴阳。正如大家知道的,天地鸿蒙,世本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而所谓的两仪就是阴阳, 那么阴阳与诗歌又有什么联系呢?可以说阴阳孕育万物,也孕育了诗歌。我国古代有本书叫《易经》,是研究阴阳的,《易经》的本质在一“变”字,世间万物都在变与不变之间转换轮回,这与诗理同源,诗理也一个字,在于“变”,人们都知道,说话不能总是一个调,那样就会很单调枯燥;写文章不能一个句式,那样会刻板,死气沉沉;穿衣服也不能大家一个颜色、款式,那样会缺乏色彩活力等等,可以说这样的现象我们身边无处不在,表现在世界物种是多样性的,形态是多姿多彩的。</p><p class="ql-block"> 可是,阴阳在诗中对应着的究竟是什么呢?首先,当然应该是平仄。阴阳互易,平仄交替,我们讲,一个人讲话要抑扬顿挫才觉得他好听,才有美感,其实前人早就发现了这种规律,并在长期的发展中以律诗的形式固定下来,表达出来了。试想,如果让一个人去念10遍“啊”字4声或者10遍“啊”字1声,可能他自己都会泛陈无味,更不要说听众了,所以诗首先是阴阳的交替,平仄的转换。诗中有阴阳,就如同生活中有水火,有大小,有冷热,有软硬,有日月,有男人和女人等等,诗中也有这些,无论以前的平水韵还是当今的新韵,都只分这两种,只不过古时的平声有阴平和阳平之分,仄声有上声,去声和入声之分,而新韵分为一二平声和三四仄声罢了。这些都是为了达到说话的声调有抑扬顿挫的效果,那么是我们说话是从阴(平)声开始呢还是从阳(仄)声呢?其实这两种情况都有的,但我们习惯是平声韵结尾的多,仄声韵结尾的少,当人们平常叙事时一般平声韵结尾,当人们感叹赞美时一般是仄声韵结尾,所以写仄声韵的诗相对来说要少得多,试想,谁会成天“啊啊啊”地感叹个没完没了,除非这个人有毛病,这一多一少,其实反映的也是阴阳。 </p><p class="ql-block"> 上面谈到诗有阴(平)声韵和阳(仄)声韵结尾的两种之分,那么阴阳在诗中是不是只表现为这种呢?其实不然,阴阳又有大阴阳和小阴阳之分。这里我们先来讲讲字与字之间的关系,字与字之间通常时阴阴阳阳或阳阳阴阴的变化,古人有句话叫“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我们说话语调的断字是根据偶字位来断的,两个字只要他第二个字阴阳定了,第一个字的阴阳就显得不是很重要了,因为他终归要回到第二个字的调上来,所以这句话相对来讲还是蛮有道理的。同样的道理,为什么要尽量避免三平尾或三仄尾呢?或孤平孤仄,或者是一首诗中要尽量避免全部押阴平韵,阳平韵呢?或者一首诗平仄格律符合了,还要看他是不是犯孤平或孤仄呢?说的就是要考虑是否出现了连续阴或连续阳的情况,这些都是缺少变化,说的就是这个道理。</p><p class="ql-block"> 那么阴阳如何变化的呢?句与句之间是上下句阴阳相对,走阴线,体现阴贯通,联与联之间是上下相粘,阴阳一致,是阳线,体现为阳线贯通,这样就实现了阴阳交替的过程。《易经》上讲阴阳的变化是有个渐进循环的过程,就是从老阴,少阴到少阳,老阳,他不会直接从老阴跳到老阳或反过来,我们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会一下由冬到夏或由春转秋,同样句与句,联与联之间的转换也体现了这点。</p><p class="ql-block"> 再从诗的结构上来讲诗的阴阳变化。我们知道诗分绝句和律诗,绝句中如果两联都杂乱或全对仗,理论上讲不如一联对仗,一联不对仗好,这样有变化,当然全部对仗也可以两联的对仗结构有所不同而发生阴阳的变化,这样效果也不错,如《登鹳鹊楼》那两联。而律诗本身就要求中间两联对仗,以区别前后两联的变化,那么问题来了,两联都对仗不是不好吗?这就牵涉四平头的理论,四平头的说法讲的两联开头都要有变化,这样两联才不会给人呆板的感觉,其实,我们可以发散开来,两联后面的结构也要避免雷同的,同样对阴阳变化有损害,古人对这种病有个好听的名字:长解蹬,如 杜甫的: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其十(唐.杜甫)幽意忽不惬,归期无奈何。出门/流水/注,回首/白云/多。自笑/灯前/舞,谁怜/醉后/歌。祗应与朋好,风雨亦来过。此诗二三联均为221句式,属长解镫病,俗称解马镫。还有一种也十分紧要,也是从阴阳结构缺乏变化而来的,那就是摞眼病,不过更深入了, 什么叫摞眼呢?摞眼,摞即叠的意思,就是一般指诗的中二联四句中的眼字在同一位置像物体一样(如砖头)向上叠起来了。(一般动词或形容词充当)请看下面举的一首五言例:词/拈/秋菊韵,(拈)赋/慕/雁乡心。(慕)身/系/苍生苦,(系)情/牵/宝砚深。(牵)看,这四个动词(拈、慕、系、牵)在同一位置(第二字处)像砖头一样向上叠起来了,即诗的眼字在同一位置叠起来,这就是摞眼。再一个如:重题郑氏东(唐.杜甫)华亭入翠微,秋日乱清晖。崩石欹山树,清涟曳水衣。紫鳞冲岸跃,苍隼护巢归。向晚寻征路,残云傍马飞。此诗前六句均为212句式,属长撷腰病。其中每句第三字(入乱欹曳冲护)均为动词,是摞眼大汇合也,且近八平头,这些都是缺少阴阳变化的病,一般来讲,犯摞眼的诗后半部都会结构雷同,古人很聪明,通过摞眼一说来避开阴阳失调。对于首联、颔联、尾联都没有对仗而只有颈联对仗的变格诗体,就是所谓蜂腰体,谓之腰细,细腰者,头尾偏重,中间偏轻,阴阳失调,如:下 第 贾岛下第唯空囊,如何住帝乡?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知音逢岂易,孤棹负三湘。也有的人不知不觉间总把中间两联写成结构完全相同的对仗诗,可能是对仗对得意犹未尽或者干脆无知了,也有的通篇对仗,标新立异,其实于理不合,其诗往往也死气沉沉,毫无生气;至于合掌说其实也是缺少阴阳变化的道理来说的,不过那是从字意,诗意上来讲;另一方面,从句式的结构上讲也要错落有致,强调通篇的句式要阴阳变化,我们熟悉的一些所谓的名诗,其实有的在这方面做的也不好,如李白的《望天门山》,全篇都是二二三结构,明显句式节奏上缺乏阴阳变化,不能说是很好的诗,这样的诗还有不少,如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同样节奏是一致的,从阴阳互变的角度上讲,这都不好。当然我们不能以后人的标准去权衡先人的诗作,那时的人写诗也不会有这种观念。总之,我们说诗要有灵性,这灵性在我看来有三方面的含义:首先,诗的结构上要空灵,错落有致,跌宕起伏,自带风流,要做到这点你写的诗不能犯四平头,摞眼,音步同等病;其次是修辞手法上的空灵,一般表现在拟物拟人比喻等上面,这样可赋予诗歌不同视角,不同灵性,不同生命;再者就是诗词内容了,也是从刁钻新颖的角度上去获得灵性,推陈出新,给人以阴阳互动、特别灵动的感觉。 </p> <p class="ql-block"> 关于诗的拗救来说阴阳,我们说诗要以立意为先,词不害意,那么当词害意的时候,则需要有转寰,这个转寰就是拗救。拗救的本质也是避免阴阳失调,理论上讲,拗救的补救措施有两种,即本句内完成拗救和同联内下一句内完成拗救,本句内完成的我们可以看作两肩挑波峰或波谷,同联内下一句则可以看作峰尖(阳)对峰谷(阴)或反而行之,这样阴阳相消,达到不失衡的目的。</p><p class="ql-block"> 关于诗的押韵,我们知道字的发音主要由韵部决定了的,用韵不同则读音不同,诗韵也有阴阳变化的,分平起押韵或不押韵,仄起押韵或不押韵,这是格式上的阴阳变化,是大阴阳。而句与句之间,则有第一句押韵或第一句不押韵之分,整体有阴阳,之后交替押韵,阴阳互动,协调和谐。当诗句中一句内连续出现与韵脚相同的字,就会感到拥挤不舒畅,阴阳失调,我们称之犯了挤韵,要避免;那么在诗句不该押韵的句尾我们去押韵,这样阴阳也会失调,这种情况好像两韵相撞,犯了撞韵,如韩愈的名诗《初春小雨》就犯了这个病,但人们感觉不到,为什么呢?是因为诗韵有死韵,活韵之说,死韵可以通过字音的活化而形成活韵,相当于拗救,从而达到阴阳平衡,如王安石的那首《夜泊瓜洲》也是犯了撞韵和挤韵之病,不过活化处理之后感觉不到了,其伤消于无形;另外还有种叫复韵的,也就是使用了同义字押韵,如象花、华、葩字,其意缺少阴阳的变化,这种情形也要避免;至于连韵,指三阴平( 阴平或阳平 )押韵或三阳仄( 三声或四声 )押韵或两阴平(阴平或阳平)连押两仄( 三声或四声 )连押,也就是连续说押了声母和韵母完全相同的韵,而导致阴阳失衡,如:李白“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句, “香” 和 “乡”读音完全相同,但隔了一句,不相连,不算诗病,是可以的,但如果用在相邻句则不可以,也会有冲突的感觉。三阴或三阳相连押好解决,而二阴或二仄相连押则不好解决,因为解决的面缩小了,方法也就相对有限;有种情况我们称作叠韵,即在押韵位置接连用了相同或相似的韵音字,这种情况因叠加增强了阴韵或阳韵的效果,是允许的,他不伤害阴阳的协调性,与叠韵(韵母相同)相对是双声(声母相同),双声、叠韵可以增加语言的音乐美感,同时还促使了中古声母和韵部的发现,如: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其中“踟蹰”是双声;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沧桑则属叠韵。至于出韵,即该押韵的位置却没用韵,直接破坏阴阳的守恒,是不允许的,新诗大都就是这样。</p><p class="ql-block"> 诗按形状又分为好多种,如我们熟悉的方块诗,当然也有三角形诗,宝塔形诗,圆圈形诗,人形诗等,这是形体上阴阳的变化,另外,还有回文诗,辘轳诗等这是制式上的阴阳变化;蜂腰鹤膝解马鐙则是从头重脚轻或头尾大中腰细来形容阴阳失调的,这都是病,诗病繁多啊,以至于很多人熟视无睹,干脆不管了。</p><p class="ql-block"> 至于后来诗又怎么发展成词曲了呢?这也要从诗的方形说起。我们知道,诗的形状是大多是方块形,总体上缺乏一个长短的变化,于是后来人们把他改成了长短句,阴阳有序,大致上下字数还是相等,在变与不变间,不致于头重脚轻,阴阳失衡;对于新诗,可以说是近代革命的需要,一帮文艺青年嚷着要革命,急迫地要冲破旧意识,旧文化,旧社会条条框框的束缚,学西方,兴潮流,破坏传统,这与当时的革命形势是吻合的,也可以说是进步的,于是新诗在这种情况下就诞生了,形势比人强哈,不过新诗已无阴阳了,但他的变化更宽广了,更随性了,有点近乎散文。</p><p class="ql-block"> 关于诗理,我胡扯的观点未必都正确,重要的是要继承和发扬前人的传统,而不是人人亦云,希望能拓宽一点思维的方式,事实上,坐而论道,论道有时是很有必要的,诗理明了,诗也就好写了。惟其明理,我们就会感觉到从学诗到写诗原来平仄是不用背的,或者说背了也没用,试想,谁还会按背的谱去写诗,如果按图索骥,按谱而作,人的灵感往往受限,而灵感稍纵即逝,也就是说他写的诗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容易给人生硬的感觉。总体上来说,诗理如易理,悟透就两字:阴阳,说穿就一字: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