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生在跑一个圆圈,起点终点,都让人回味和欢喜。</p> <p class="ql-block"> 时光容易把人抛。不经意间,母亲活成了一个年逾八十岁的老太婆,而我,却变成了青丝挑染的老母亲!</p><p class="ql-block"> 我和母亲,缘结于五十年前的那个秋天……</p><p class="ql-block"> 九月初,寒露至,树叶开始打着卷儿,因即将离开母体,拼命挣扎着。傍晚时分,鸡打着咯早早钻进了鸡笼。家家户户点亮了昏黄的油灯。窗口上方,每户都安装一个高音喇叭。每晚八点半,喇叭准时播报公社或者村组重要事宜、大小新闻,闹腾半个小时后便偃旗息鼓。也许是这高音喇叭的催唤,我按耐不住寂寞,使劲从娘肚子里面使钻了出来,挤扁了头颅。哇哇大哭中,我还看不懂大汗淋漓的母亲,一旁吸着冷烟的父亲,和面无表情的祖母。这是母亲生出来的第三个女娃了。 </p><p class="ql-block"> 又多出了一张嗷嗷待哺的嘴。父亲一月几十元的工资怎能养活我们一家五口? </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乡镇叫“人民公社”,村委会叫“生产大队”,能出工的劳动力称呼“社员”。土地属集体所有,所有的劳动力都集中到一起劳动,并根据劳动力的大小划分成不同等级的“分值”。粮食收获后,根据个人挣得的“工分”,来分取相应的口粮。 </p><p class="ql-block"> 为了挣得更多的工分,母亲在产后还没完全恢复元气,就出工挣工分去了。而我,要么被母亲绑在身上,要么寄放在祖母家。祖母已有十多个大小孙子,没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照顾我,许多时候,任由饥饿中的我喊破喉咙。</p><p class="ql-block"> 我在饥饿中一天天哭大。很快,我可以穿着姐姐的旧衣服,跚跚走路了,可以颠倒顺序数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纷飞的萤火虫了。</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母亲,常常从模模糊糊的黎明中钻进屋,背一大捆猪草,有点凌乱的头发上沾满了草沫。接下来,母亲匆匆点燃灶火,边做饭边剁猪草。安顿好我们三姐妹后,便背上一背脏衣服,出工去了。中午歇工,男人们圈在地上,或蹲在树脚下,巴搭巴搭抽着旱烟。而母亲和一大堆女人们,蹲在水沟里,刷刷洗衣服,汗水沾湿一身。如若母亲哪一天出门没背脏衣服,晚上收工后便背一捆柴禾回家。小小的我不明白母亲为何那么辛苦,可为什么总填不饱我的小肚呢?</p><p class="ql-block"> 随后,我的妹妹(十三岁时因病离世)和弟弟相继问世。本已贫穷得揭不开锅,现又多出了两张待哺的嘴!母亲更辛苦了。为了补充严重不足的食粮,母亲起早摸黑,偷偷开垦了一大片荒地,种上五谷杂粮,让我们度过了那段饥荒岁月。家里没有太多的钱给我们姐弟添置新衣新鞋,母亲学会了给我们做布鞋、编织毛衣,常常到深夜。由于父亲到外地上班,让母亲学会了捡瓦、砌石墙、织竹篓竹筛竹撮箕等男人干得工匠活。</p><p class="ql-block"> 岁月在母亲陀螺般的旋转中流走。很快,到了我上学的年龄。</p><p class="ql-block"> 我是1979年秋季入学的,那一年刚好八岁。家离学校有很远的一段泥巴路。母亲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接送我,幼小的我只能跟着两个姐姐上学。泥巴路,天晴还好走,遇上雨雪天,特滑,一不小心就摔成了一个泥菩萨。更难受的是,上学途中,有一户人家,养有一条狗,每次经过时,它都穷凶极恶地狂叫,吓得我毛骨悚然,有一种快被咬死的感觉。许多次梦中,我都被狗吓醒。母亲心疼得多次流泪。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父亲工资太低,根本供养不了这么多待哺的嘴! </p><p class="ql-block"> 1982年,土地承包到户。我们家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土地。母亲欢天喜地,在自己自由的王国里,精心打理着,松土、锄草、施肥、打农药,就像打理自己的孩子一样。土地也以最丰盈的姿态长出丰硕的果实回馈给母亲。仓库实,百姓乐。丰收后的母亲常常露出金灿灿的笑容。然而,靠天吃饭的农民,往往会因各种自然灾害,让所有的辛苦化为乌有。母亲也遭遇到这样一种痛苦,眼看快到手的庄稼,会因一场狂风暴雨,一场干旱而颗粒无收。母亲愁得呀,几天几夜合不上眼。</p><p class="ql-block"> 也许,土地给了我们希望,同时也带给母亲太多的苦辣辛酸。母亲希望我们好好读书,做一个有出息的文化人,不要跟她一样,一辈子用汗水泪水浇灌土地。因此许多时候,她怕耽误我的学业,再苦再累也不要我下地劳动。我只有好好读书,以优异的成绩回报给母亲。九一年我考上了大学,母亲高兴极了,褶皱的脸笑成了一朵佛莲花。多年后,母亲还引以为骄。 </p><p class="ql-block"> 大学毕业后,我当了一名教师。后成家当了母亲。在俗世繁事缠扰中,我回家的次数少了,离那片养育我的土地越来越远了。母亲也因带弟弟的小孩到城里住了几年。然而,城里人用钢筋水泥构筑的冷漠,让母亲很不习惯。待弟弟小孩上初中后,母亲执意回乡下去了。她又种上了那片荒芜的土地。母亲是泥巴做的,一辈子离不开土地。</p><p class="ql-block"> 时光匆匆。我说,岁月容易催人老。可母亲总说,她不老,活蹦乱跳的,还能挖岩(ai )壳,种包谷,栽番薯,种蔬菜,有的是力气。</p><p class="ql-block"> 可是,母亲真的老了,牙缺了,白发稀疏,背越来越弓,个子越长越小。我真担心有一天风把母亲永远地吹走了……</p><p class="ql-block"> 惟愿母亲地永远长青!</p><p class="ql-block"> </p> <p>父母结婚证丢了多年。去年,需要证件办事情,两老八十岁补办了结婚证,以此纪念五十八年的婚姻。人生在跑一个圆圈。起点终点,都让人回味、欢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