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情歌：青草与神

良君

我们的先祖们一直都是用青草药治病，无法解决时找“医生”（家乡叫先生），医生束手无策时找“神”，神会焚香请神、画符作法、给药治病并举，神都救不了时就只能等死了。

有人说青草药是上天对平民百姓的垂怜。旧时家乡治病的手法千奇百怪，但都有其原理。记得儿时“出冷目”（皮肤过敏）吗？最有效的方法是去“屎缸下”集“屎禀bǐng”放火烧，忍着奇臭脱光衣服“屎忽孔孔”炽火，数分钟后奇痒退去恢复如初；“发猪头肥”（腮腺炎）时用红药水在脸上红肿部位画上一个大大的“虎”字，隔天就好了，据说这是道教的绝传；脚底“石硬”时，选一块比脚底稍大的自然石，放到火堆里烧热后把脚底踩上去，数次即愈；夹痧又叫捉痧，治中暑特有效。通过揉按夹扯颈部穴位，使邪气外泄、经络畅通，呈红色为热气所至，呈乌色则寒凉造成；“发蛾喉”（扁头腺发炎）要等到一定时候，用咸菜叶包手直接伸到喉咙按到发炎部位，挤破发炎的浓包、干吐几下即完成治疗；“发青盲”（鸡蒙眼）在尽量多吃动物肝的情况下，用“鸡散”打几下，三二天可恢复；“发目疮”（偷针眼）用一截缝衣线缠紧近掌心中指指节处，左缠左指、右缠右指或用针刺破耳朵最高点放些许血出来即妥；“失枕”就必须请个“大肚婆”帮忙牵引拉扯脖子，有时可以快速复位；胃痛久而不愈用艾叶加盐卤；拉肚子用“灶心土”煮水喝，小孩发烧用“黄擦”（蟑螂）去除头、脚、翅后烤着吃；大蒜止咳，萝卜汁滴鼻治偏头痛，金银花治一身骚痒，苍耳子治痔疮，鹅子唔食草治鼻窦炎，“鬼剃头”用鸡血，漆盖积液用…………。

其实每一种病都有多种治疗方法，如胃溃疡以墨鱼骨为主药可快速修复，胃酸过多加鸡蛋壳，胃气痛用香樟树根皮加陈皮；风湿可单方也可复方，鲜茜草根、嫩桑枝、臭枫草、鸡血藤都是好药；中风用松针；颈椎痛用羊腿骨；骨质增生用狗腿骨；失眠用番豆叶；护肝用花生根；痔疮用冬青叶、仙人掌、马齿苋、狗贴耳、大田螺、无花果等等。

十亿人民九亿虚，补肾是个永恒的话题。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叔辈，天天被老婆迫着喝“倒吊黄”汤补肾，我阿婆告诉他：倒吊黄不是补肾的，其虽有益气养血、健脾利湿的功效，但主要是活血调经为主……。到现在为止，许多客家人仍然以为倒吊黄是补肾的，老家竟然把在梅县卖40元左右的倒吊黄硬是“炒”到了300多元……。其实寻求刺激很简单，以前被人们称为｜淫｜药的红勾藤就可像伟｜哥一样快速起效，但它与现代激素类的壮｜阳｜药一样，都是以损害身体为代价的，这是害人的东西，一般不能外传。道教中有真正简单有效的补肾方法，到死仍能保持精力旺盛，只是……！

治病并不是价格越高效果越好，有些非常简单的、漫山遍野的青草都极为有效。如感冒用葱白加生姜、痢疾用白头翁、支气管炎用桑白加枇杷叶、肺浓肿用狗贴耳、慢性胃炎用制艾叶、白癜风用马齿苋、“色感”和“拦腰蛇”的特效青草是……，简单到你不敢相信，对症时效果立显，正所谓单方气死老中医。七十年代初，同住在大正屋里的一个老叔婆突然肚子大了起来，百药不愈，数日后肚涨如鼓光亮发紫，赤脚医生束手无策；家里到邻村问神求药，亦未见效。准备放弃治疗之际，村里来了一个“补锅头”的手艺人，补锅地点就设在大正屋。他说这种情况可以用艾叶煲水试一试。家人合计，反正要上西天了，试试就试试吧。没想到，老叔婆吃下鸡蛋臭艾汤后，肚痛难忍，惨叫连连，家人也只得陪着流泪。不到三两刻功夫，老叔婆连放臭屁，接着炮火连天地拉了一通，肚涨竟然缓解了许多，晚上能坐起来，神奇的是次日恢复如初。老叔婆经此劫后延寿十年。 药不对症，钱出得再多也是白搭甚至有害。如虫草，普通人一次吃一斤下去也不会多放一个屁，很多人傻钱多的精英屡屡上当誓不回头；还有玛卡闹剧，如果玛卡数千年后到了中国才被中国人民发现它能壮阳，秘鲁人民岂不是很没面子？广东人喝洋酒，明明知道市场上90%以上的“洋酒”都是假的，但价格牛逼面上有光呀，上桌劝酒时都说我的洋酒来自香港新加坡，喝的人端着假酒红光满面连喊“好酒好酒”……（题外了）。 很多小虫也是良药。灶鸡子、土狗加篦麻子治杂物入肉；鸡蛋油治癣症；蜘蛛网加冰片治咽喉肿痛；脱肛用蜗牛、痔疮用田螺，“耶虫”（鼻涕虫）同样可以治疗痔疮；蛇头疔用蜈蚣；老鼠疔（瘰痢）用盐蛇；毒虫花罗虫加蜈蚣治顽癣最有效；田里的活螃蟹可以接骨，对治疗肩周炎（肩头风）同样神奇；村里人都说草蜢（蝗虫）是鬼变的，进屋时都不敢打死它，但它对小儿疳积有特效；小孩尿床用蟋蟀；“夹竹拐”治腰痛；哮喘用蟾蜍；泥鳅治黄疸；蜻蜓治阳痿不举，就连萤火虫它也是可以药用的……等等。
儿时与阿婆一起外出时，她会经常指着路旁的青草告诉我它的名称、功效、分类、采集时间、配置方法等等。可惜无心记忆，浪费了很多良方。
毒药运用得好也是良药。如养的猪不长个“毛叉叉”时，可取断肠草叶数片混进猪食中，数天之后此猪必“猪毛发亮金光闪闪”；“打破碗”适量，制作外用皮肤药时可收奇效；红棱草毒性不小，但它是治疗肠息肉的良药；小时经常取之药鱼的马蓼，去肠道湿热一流……。生在医学不发达的时代，有许多无奈。文革期间邻村有个60多岁暂时未婚的孤老头，生活艰辛的同时脚上生了个恶疮治了10余年未见好转。是日，米缸已空，脚痛难忍，思想平生万念俱灰双泪长流，计划猪脚煲剧毒的大茶药豪华地了此残生。晚间摸黑开煲，突闻喇叭乐声铿锵，难逢难遇的电影到村放映。思忖都要死了还有送行的，于是往炉里加了点“响碳”就先去看热闹了。“人荽（邪）遇到鬼”，电影好看，竟忘了猪脚，看完电影想起冲回家时猪脚已是一片焦黑。老头三年未吃肉了，焦黑也不能浪费。吃完抹了一把肥腻的黑嘴唇，穿戴整齐睡到床上等死。谁知第二天起床看烂脚疮竟然收了口……。 最“残忍”医治的就是骨折——没有麻药（其实青草山麻就可以制作麻药，但过去人对人体神经走向不甚了解，无法麻醉），全是硬功夫。如脱腕轻伤，一般治疗时跌打医生会不断跟你胡说八道，分散注意力，随后一把狠劲随着你“哎呀”一声就帮你复腕了，上点草药静养数日即万事大吉；过去万一不小心粉碎性骨折，就必须承受刻骨铭心的痛苦，要数个大汉按住把骨折处慢慢复原，周边上药后夹上特制木板固定，快者百日，慢者半年。有时复原不成功，又得再来一次……。一般骨折，螃蟹、蜗牛都是良药，外用驳骨丹为君，其他袪瘀活血药为臣，众多草药均有良效。青草治疗伤科疗效极佳，几乎没有后遗症，这是西医比不了的。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可能会认为当时的人“愚昧”或“迷信”，但不可否认有些手法还是极为有效的，囿于环境和当初对自然界的认知，祖先其实很伟大！在草药认知和应用方面，人类在不断衰退——草药运用的神奇是西药无法替代的，专家们在化验成药成份后以化学药品替代的方法，大部分无法达到原有效果。
“神”其实就是一种信仰或是一种依赖，但其所演绎出来的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有时真的没有办法简单地把它们归类为唯物或唯心。“问神”是我们老家的土话，神上身的女子称“神婆”，男子称“神公”，统称为“神”。这是一种流传久远的乡土文化，全国各地民间都存在。北方称之跳大神、仙人跳，或称之为“仙”，西方称为“通灵者”。据说是“神鬼”附于人身，可看到四维度以上的空间（现代说法，维度空间未经证实）。
我们村没有“神”，隔壁村有两个神。村里谁家过得不顺了，或有灾有难有疾时，大部分时候都直接去神婆家里问神，麻烦较大时请接神婆来家开坛请神送鬼。一般事主会按照神的意思，恭恭敬敬地把供品摆上香案，平常为大米1筒（约1斤）、素香数支、纸钱一贴、蜡烛2支，茶水适量（有酒更好）等。然后神婆焚着素香，插上神坛，念动真言口诀，当神婆不断打隔或手脚不停地抖动时，神就上身了。神先帮你查根基、查阳居、查阴宅、查事主、查事源，此时事主可以直接与“神”沟通，问一些需要解决的事情和解决方法。大部分时候，神都非常神，甚至可用已故亲人的神态口气跟你说话，对已过之事说得像在现场一样，没人知道的事也有时可以给说出来。对解决奇异神鬼怪事或遇小孩“魂魄不齐”、“遇邪闯鬼”时特别有效。红包是随意的，可多可少，家境艰辛者不付红包亦可。
青草与神看似不沾边，其实并非如此：神也要用青草，只是神用的草药一般加了“咒语”，最后不知道是青草治病还是神治好了病……。

草药是中医的基础。人说西医治标，中医治本；中西结合，治成标本。其实有失偏颇，中西医各有所长各有秋千，做中医黑西医黑都没有必要，权衡取舍即可。

声明：本人不是医生，本文也只是为了记录小时对青草药的部分记忆，其中的药方均未公开采集、配置、泡制、应用等方法，也不一定正确。如有需要，请咨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