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七月的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的草木无精打采，知了在树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叫声，腊今天感觉心慌意乱，不管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她感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便去院边摘了一片狗尾草叶贴在眼皮上想压一压，她毫无意识的走进菜地也许想拔杂草，但手里却薅的是菜苗。有一段时间没去看望哥哥财了，腊是个苦命的人，在她八岁时父母因病先后都离她们兄妹三个而去了，那时妹妹莲刚五岁，上小学四年级的哥哥财只有十三岁，为了照顾两个妹妹，哥哥只好辍学回家担起父母生前的家庭重担。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本来父母在世时家境就穷困潦倒，一家大小五口人挤在一间破窑洞里，父母常年多病，家里几乎没什么收入，一切开支只靠亲朋好友和乡邻的接济，父母的离去使三个孩子的日子更艰难了。</p> <p>腊感觉一九七四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十三岁的哥哥本应该也是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的时候，可一下子转角色既当父亲，又当母亲。好心的邻居张婶介绍邻村无儿女的人家来领养两个妹妹，倔强的哥哥财就是不肯，他满脸涨的通红，脖子上暴露着青筋说：“我的妹妹，谁也不给，我能把她们养大！”不管张婶怎么劝说，哥哥财都听不进去。无奈大队干部把腊兄妹三个从破窑洞搬到队上的两间旧仓库里住下，队干部派人给她们打了土炕，灶台，还送了救济粮。哥哥一边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一边照料两个妹妹的生活，终于冬去春来，兄妹三个在亲戚邻里以及政府的关照下度过了那个漫长而孤苦的寒冬。</p><p>来年春暖花开，哥哥财要送妹妹腊去上学了，腊执拗的拒绝哥哥说：“我不上学，我要照顾妹妹，我要帮哥哥干活儿！”财焦躁地高声嚷道：“你已经八岁了，早该上学了，你不上学，长大没出息！”腊见哥哥这么大声吼她，便呜呜呜地哭起来了，财又一边给妹妹擦眼泪一边哄妹妹说：“你一定要去上学，长大了才能过上好日子。”腊拧不过哥哥，只好点点头答应道：“嗯，我去上学。”哥哥财拿出邻居张婶用花布给腊缝的书包，装上早就准备好的铅笔本子，将书包斜挎在腊的肩上，拿着大队开的免费入学证明去离家三里地远的学校报名上小学了。</p><p>从此哥哥财每天要早起送妹妹腊上学，还要带着二妹在队上劳动挣工分养家糊口。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妹妹都很听话也乖巧，腊除了上学，每天放学后帮哥哥做饭，洗衣、搞家里的卫生，照顾妹妹。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推着向前走，三年后二妹莲也上了小学一年级，哥哥财已长成了一个英俊小伙子，虽然日子贫苦，但财看到两个像花朵似的妹妹，心里甜滋滋的，一天的疲劳就云消雾散了。</p><p>财是个聪明善良，吃苦耐劳、正直坚强的孩子，他利用雨雪天不下地干活的时候跟着队上的电工赵师傅学习电的知识，自己还借了有关电路维修方面的书藉，学习线路维修。生产队长常派他跟赵师傅一起为队上公共设施安装电灯电线，村里谁家的电路出了问题或是电灯泡坏了，都让财帮忙维修更换，他从不求回报，财为人厚道热情，队上老少都很喜欢他和两个可爱的妹妹，二妹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哥哥财在夏天太热或是冬天太冷下地干活时把二妹就托付给村里的大婶或大妈照管，二妹也特别懂事乖巧，还跟上大婶大妈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家务。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腊兄妹三个就在村上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虽然大家的生活都很艰难，但乡亲们还是愿意帮助这可怜的孤儿们。</p><p><br></p> <p> 改革开放后，包产到户，腊兄妹也分到了责任田，兄妹三人在乡亲们的热心帮助下，地里的庄稼也收成不错。肚子能吃饱了，也有了余粮，哥哥财还在山上挖药材买，给妹妹买学习用品和添置新衣服，两个妹妹都出落得像花儿一样好看。财勤劳善良，乐于助人，村里热心的大妈大婶看着这俊小伙该谈婚论嫁了，就张罗着给财找媳妇儿，可这个一贫如洗的家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啊，人家姑娘都说看上财这个人，就是家境太贫寒了，如果做倒插门的女婿就答应婚事，邻居张婶是个心直口快热心肠的人，整天只要能看见财，就追上财劝说：“人家女娃家里条件好，人长得好看，三间大瓦房是专门为闺女准备下结婚用的，老俩口是远近闻名的老实人，待人好，你过去就享福了。”财很不耐烦地说：“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照顾两个妹妹。”张婶连忙劝道：“你两个妹妹都长大了，女娃家念那么多的书有啥用，到头来还是嫁人了，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这娃啥都好，就是一根筋。”财一听急眼了，说：“只要妹妹能考上，我还要供妹妹上大学呢！”说着扭头躲开了张婶。就这样一次次错过了一桩桩的好姻缘。</p> <p>腊是个美人坯子，皮肤白白净净，清秀端庄的脸上还有一对迷人的酒窝，窈窕的身材穿啥都好看。初中毕业考上了高中就是不去上，哥哥怎么劝说都不听，她说：“我不能再托累哥哥了，不能让哥哥为我们姐妹俩打一辈子光棍儿。”哥哥财没办法说服倔强的妹妹，只好暂且放下。后来又有人提亲让哥哥做倒插门的女婿，说要两个妹妹出嫁后他才结婚。腊不光人长的水灵，她善良热情，心灵手巧，过日子精打细算，把个穷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家虽清贫，但干净整洁，远近的小伙儿都想娶她做媳妇儿，上门提亲的人也不断，腊不愿嫁的太远，说离家远了照顾不上哥哥，就选择了一家离她们村四五十里地远的林区农户人家嫁了，这家小伙子不但长得帅，人还实在厚道勤劳，也会疼媳妇儿。她想用自己勤劳的双手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再帮哥哥妹妹们一把。那年腊刚满二十岁，林区物产丰富，除了责任田里收的吃不完的粮食能卖钱，还有山上的木材，名贵药材，核桃，板栗，木耳，蘑菇都能变钱，小俩口每天出双入对，恩恩爱爱，把个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但给自家新添置了三轮拖拉机，家用缝纫机、自行车等，还给哥哥，妹妹买了新衣服和日用品。</p><p> 几年后，腊的儿子两岁时，妹妹莲也把自己嫁到山外去了。这下哥哥财没有了牵挂，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吧，可他说，"我去别人家倒插门，俩妹妹回娘家没有家了，多寒心，我哪儿都不去。“就这样一年年财守着他那个旧仓库家不离不弃，直到政府修建了移民新村，给他分了新房他才搬了新家，有了新房，日子也好了，可是两鬓已添白发，还有谁家女娃等着他不嫁，已年过半百的财还是光棍一条，但他很满足，俩妹妹都过得不错，他放下心了。天有不测风云，腊的两个孩子高中毕业外出打工去了，老公和腊也在县城一家建筑工地打工，祸从天降，腊的老公被高空掉下的钢管击准了头部不幸身亡，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腊和哥哥几乎崩溃，腊瘦弱的身体憔悴不堪，哥哥财的白发添了一半。腊的儿子未娶，女儿没嫁，丈夫丢下她们孤儿寡母去了，腊不知今后日子怎么往前过，幸好有哥哥和驻村包扶干部及亲朋好友的关心帮助，两个苦命的孩子在县劳动就业局的关照下，儿子女儿分别安排到市里，省城的工厂上班了。</p> <p>腊原本身子骨单薄，加之这飞来的横祸更是雪上加霜，最近刚大病初愈不久，准备明天回娘家看望哥哥，正在院子里摘菜准备做午饭，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传来，腊连忙奔进家门接上电话，这如雷贯耳的消息使她差点晕倒，哥哥出车祸了，她连忙打的赶到车祸现场，哥哥已被村民和亲戚送进县城中心医院，腊赶到医院看到哥哥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医生着急的找病人亲属商量抢救方案，妹妹较远，还在赶来的路上，腊是唯一的亲属，主治医生征求亲属意见说：“一是立刻做开颅手术，但手术后很可能是植物人，因大脑损伤严重，今后没有生活质量；二是放弃抢救，带病人回家准备后事。”腊听后迫不及待地说：“做手术，马上做手术，只要哥哥还有一口气，就要抢救！”送哥哥来医院的村民和亲戚都劝腊冷静考虑后再做决定，可腊听不进去劝说，要求医生马上做手术，腊向医生要过《术前知情同意书》签了字，主治医生和医护人员立即送哥哥进了手术室，手术做了长达六个多小时，腊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了六个多小时水米未进，手术做完已是第二天临晨两点多了，医生告诉腊，手术作的很成功，只是伤势太严重了，颅骨严重粉碎性骨折，脑组织破坏百分之八十。术后哥哥又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了，除了医护人员能接近病人，陪护人只能隔着玻璃厨窗看着哥哥。妹妹和妹夫从杨陵赶到医院时，看到哥哥的头用绷带缠裹的只露个嘴巴和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晴已失明了，左腿也骨折了，锁骨肋骨多处骨折。姐妹俩在监护室门外整整守候了五天，顽强的哥哥闯过了鬼门关，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室，哥哥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期，但还是没有一点意识，每天输几大瓶液体维持生命，姐妹俩看到哥哥这般模样，心痛的肝肠都要断了，腊握着哥哥的手说：“哥你这辈子为了我们姐妹俩付出的太多了，小时候有好吃好穿的都留给我们，长大成人了我们都有了幸福家庭和儿女，你却连个后代都没留下。”莲哭着说：“你不是说好要喝俩外甥的喜酒嘛，怎么就躺下不理我们了。”就这样哥哥财像睡着了一样，一躺就是半年，俩妹妹日夜守护在病床前赔哥哥说话，用鼻饮管喂蛋白汁，清理大小便，擦洗身子，帮哥哥翻身，换洗衣服。可哥哥一点知觉都没有，姐妹俩看着哥哥睡得那么安祥，腊一边给哥哥剪指甲一边说：“哥你太累了，你就安心的睡吧，好好休息，睡醒了，四个外甥还等你喝喜酒呢！”</p><p> 农历腊月十六是腊和哥哥财的生日，每年腊总是和哥哥一起过生日，腊出生在农历腊月，父亲给她起名叫腊，希望她像腊梅一样坚强；家里穷，父亲希望哥哥长大能过上富裕的日子，给哥哥起名叫财；妹妹莲是夏天出生的，父亲叫她莲。莲每年也在姐姐和哥哥生日之际准时回娘家为姐姐哥哥庆祝生日，哥哥每到这个时候就忙里忙外准备许多妹妹们喜欢吃的饭菜，兄妹们欢聚一堂，一醉方休。如今哥哥躺在病床上了，莲为哥哥姐姐准备了简单的生日典礼，晚上，蛋糕店的服务生将蛋糕和鲜花按时送到了病房，莲在蛋糕上插了六根腊烛，莲对哥哥说：“哥，你许个愿吧！”哥哥财今年五十八岁了，莲原本准备在哥哥姐姐生日这天给大儿子举办婚礼，来个双喜临门，让哥哥姐姐高兴高兴，看到哥哥如今这个样子，心都要碎了。几个月不分昼夜在哥哥的病床前照顾陪伴哥哥的腊，整个人消瘦的弱不禁风，她强打起精神和莲唱起生日快乐歌儿，歌声引来了医生，护士和邻病室的病友们，他们被这浓浓的兄妹情感动了，一起为姐姐哥哥唱起了生日快乐，顿时病房的气氛活跃起来，小护士把奶油给哥哥和姐姐抹在鼻子上脸上，一边分蛋糕一边为寿星送上生日祝福，病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窗外雪花纷飞，寒风凛冽，病房里洋溢着暖暖的人间最美血浓于水的兄妹情深……</p> <p>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