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西，看一半留一半的审美感受

老陈

　　去鄂西大部分行程在下雨。

一向认为下雨是古镇行的绝配，撑把伞（最好是老式油纸伞），亦或伞都不撑，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在随处可见苔藓的街巷里似走非走，听听雨，发发呆，走走神，人会雨洗过一般清爽有净气。然而到鄂西是奔着神农架、大九湖、恩施大峡谷等自然景观来的，下雨则有太多的局限性。比如黄山曾去过四次，前三次均下雨，直到第四次，才把黄山的真面目看清。

　　车子尚未开到木鱼镇雨就下了。已是晚饭时分，匆匆住下。次日一醒，推窗一看，雨洗过的房舍清新明快，山间雾气缠绕，负离子扑面而来。

木鱼镇是鄂西生态文化旅游圈的重要集散地，到了木鱼镇，也就进入神农架林区了。

　　很多年前听说神农架林区发现了野人，有没有野人倒没兴趣，但神农架却是早就想来了。

　　神农架是中国首个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自然保护区、世界地质公园、世界遗产的“三冠王”名录遗产地。

　　这儿森林覆盖率98%，峰峦迭翠，飞崖溪流，随手抓把空气，指缝间都能挤出水来，生态好得无以复加。

　　林间走走，从鼻腔到胸部一路都有种被过滤的感觉。

　　神农架林区游客可到的地方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森林稍深处几乎荒无人烟，有很多未知情况，也为了保护环境，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神农架由此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物种丰富了，林中的各种提醒也是必要的。

　　神农架景点不少。不过到神农架，有什么景点、到哪个不到哪个景点似乎全无意义。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不同，人文景观每一个都有自己特有的内涵，互相替代不得，而自然景观，则全在游客自己的感受，硬塞它个名字，也无非望“形”生义乃至牵强附会罢了。所以对神农架，去过哪些景点没去哪些景点已了无印象，记住的，就是平生尚未见过比这儿更好的植被，尚未吸过比这儿更好的空气。

或许，神农架原本就是供人来养肺而不是让人来观景的。决定以后再来小住。

　　经过一个山壁，山壁上挂满了蜂箱。因各种生态因素加之引入西方蜜蜂，中国本土的中华蜜蜂已出现生存危机。据说神农架是湖北省唯一未饲养外来蜂种的区域，独特的地理环境和小气候，是中华蜜蜂难得的保种场所，神农架林区也就成了中国第五个中华蜜蜂保护区。

　　神农架还建起了娃娃鱼繁殖中心。娃娃鱼学名大鯢，但它却并非鱼类，而是中国特产的一种体形最大的野生两栖动物。繁殖中心的池子里（下图），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其他鱼类。

　　神农架物种丰富，但最新物种非大熊猫莫属。神农架历史上也是野生大熊猫的分布区之一，据称清光绪年间大熊猫才从神农架消失。2016年神农架自然保护区建起大熊猫馆，两只来自四川的大熊猫在此客居，听说积累经验后将正式从四川引种。

　　游客多了，自然也是有商业化倾向的。但还好，不过份，相关设施没有与自然格格不入，坐在这里喝壶茶，还是很惬意的。

　　厕所也独具特色。

　　还有不少能体现当地人传统生产生活方式的作坊散落在林间。

　　戎先生严先生擅饮，酒坊酒窖自然先吸引了他俩。

　　土法榨油则引起我的兴趣，随即演练起来，动作娴熟，还是应了自己常说的那句话：骨子里我适合做个手艺人。

在神农架下雨，到大九湖依然下雨。不过，或许因为大九湖太美，天公想成全我们看一眼全景，居然让雨停了好一会儿。

　　其实，大九湖和神农架一样，美是美，但也没必要一个湖一个湖地游览。最好是静静地体验，随便一条栈道上散散步，或是水边坐下来喝喝茶发发呆（谈人生就免了），能搭个帐篷在草甸上露个营听听鸟叫，感觉则更不一样。

　　大九湖坐落于长江和汉水分水岭上的渝鄂交界处。说是湖，其实更标准的是亚高山（海拔1700米）的一片湿地，大片沼泽地和山涧盆地交织，面积36平方公里。

大九湖又名九湖坪。这里群山环绕，一条小溪串着九个湖泊，大九湖由此而得名。现在，大九湖已成国家湿地公园，成了5A景区。

　　史料说，远古时期大九湖曾是汪洋大海，大九湖独特的冰川地貌和高山草甸绝妙景观的形成，是因燕山和喜马拉雅山造山运动抬升隆起，从而在此形成了整齐对称的九道山梁、九道溪、九块平地、九个湖。

　　大九湖的生态系统包括亚高山草甸、泥炭藓沼泽、睡菜沼泽、苔草沼泽、香蒲沼泽、紫茅沼泽、河塘水渠等，在中国湿地中很典型很稀有。

　　大九湖也经历过围田垦荒、大量伐木和大规模种植导致沼泽湿地急剧萎缩，湿地生态系统自我调控功能大幅下降的过程。多年的治理和修复，水面才恢复到如今的一千多公顷，湿地水鸟种类和数量也在上升，白鹭已成了这儿的一景。

　　一位游客带来的狗狗，也为大九湖添趣不少（也算是一种体验式旅游）。一概不让狗狗进景区，其实是人对狗的习性缺乏了解，不知道如何与狗相处。忽又想起在希腊，博物馆、高档商店乃至任何一个人可去的地方，都能见到狗狗自由地进出如入无人之境，而且还都是大街上无主的狗，也未听说过狗伤人。如果人和人类最好的朋友、最通人性的狗狗都不能和谐相处（烈性犬当然另当别论），和大自然和谐相处顶多也就说说了。

　　雨又下了，且越下越大，除了雨，是什么也看不见了，气温也陡降，只得中途上车离开。

　　离开大九湖已是黄昏，我们开的是县道，很多路段沿峡谷前行，一侧是山，一侧是悬崖，没什么人家。傍晚时分，正愁前路有无下榻之处，车子转过一个山峰，眼前竟出现一个镇子。镇名沿渡河，隶属巴东县。住了一宿，晨起雨停，凭窗眺望，河对岸青山如黛，白色的楼房十分耀眼。

　　早餐毕，复前行。雨仍在下，中途有很长一阵是雨是雾完全分不清，能见度二十米左右，若是高速必封无疑。能见度低也有好处，看不见路侧的悬崖，恐高者不用害怕，守好交规专心致志慢慢开就行。接近恩施了，雾逐渐散去，路和两侧的景致均清晰起来。

　　恩施大峡谷地处湘渝鄂交界处，是清江流域最美的一段，以“雄奇险峻秀”著称，专家称与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难分伯仲。大峡谷有七星寨、云龙地缝两大核心景区，资料上说，一炷香、迎客松、大地山川、母子情深等景点皆在七星寨景区。

　　路边的景致越来越好看，山体形状在逐渐变化，看形就知大峡谷快要到了，宣教授已忍不住让停车拍起照来。教授摄影水平了得且很具专业精神，我不爱拍照（严格讲是被拍），有教授抬举便也留了一张。

　　大峡谷终于到了，雨也神奇的停了。当晚，我们在七星寨景区住下，所住客栈楼顶有晒台，站上晒台，大峡谷就在眼前。

　　走进大峡谷是次日的事。客栈宣传册页上说，恩施大峡谷有“清江升白云”、“绝壁环峰丛”、“天桥连洞群”、“暗河接飞瀑”、“天坑配地缝”五大奇观。

　　其实恩施大峡谷也是喀斯特地形地貌的一方代表，天坑、地缝、绝壁、峰丛、岩柱群、溶洞、暗河等喀斯特特有的地质景观一应俱全。据说在喀斯特地貌里，有绝壁便无峰丛，有峰丛便无绝壁，但这里兼而有之，就成了奇迹。我们登上绝壁栈道，像我的老同事刘先生那样的恐高者是断然不敢睁眼的。

　　登过绝壁，云龙地缝就不用下了，在索道上鸟瞰一下了事，上了年纪别为难自己的膝盖。地缝据称至少形成于5千万年前，没有专业知识，下去也是导游小喇叭里惯说的“这像什么那像什么”的看看热闹。

　　不过，要说“这像什么那像什么”，山顶上的这块石头一眼望去倒真像一样东西，而且是极像。走近，还真有一块铭牌，上写“悬棺高升”四字。

“悬棺高升”其实是喀斯特地貌的象形石，又因位于悬崖之上，正好与当地土家族为让亡灵更接近神仙天国而有的悬葬习俗巧合得天衣无缝，便有了此名。

　　大峡谷的石头千奇百怪种类很多，登绝壁栈道，山腰上还路经一小处奥陶纪石林。奥陶纪在地质学上是四亿三千万到四亿八千万年前这段时间（天呐，那时的事情谁能说清），据说那是地史上大陆地区遭受广泛海侵、火山活动和地壳运动比较剧烈的时代，眼前石头上的褶皱，就是那个时代留下的重要特征（若仿眼前石头的色彩和纹理织块棉布做衬衫，一定好看）。不过，要看奥陶纪石林，最好再开两小时车，去梭布垭，或者去宜昌，去重庆。

　　到恩施大峡谷还涨了一点见识。大峡谷处于北纬30度线上，北纬30度是一条神秘的纬度线，这条线既地震、海难、火山、空难时发，又有许多奇特的人文、自然景观。世界几大著名的河流均在这个纬度上入海，发源于恩施附近、被誉为“每一寸都是风景”的八百里清江就在这个纬度线上，号称“中国人的景观大道”、途经恩施的中国最长的国道318，也在这个纬度线上。不由得在观景台上倚栏伫思，下一站的目标该是哪里。

　 恩施大峡谷还有实景演出《龙船调》，没看。《龙船调》是当地土家族民歌，特用来为这个美篇配音。　

离开恩施前一晚，入住女儿城山筑硒茶民宿。民宿招牌上写着一行字：等风，亦是在等你。客栈很有情调，老板很年轻，先招呼我们品茶。老板说，他的民宿一年只开几个月，余下的时间他要去旅行，一直开，容易厌倦。

　　去鄂西是在去年，放在今年，疫情在湖北首发，必定前去不了。看来想做的事还是立马就做，一犹豫可能就了了无期。神农架、大九湖、大峡谷我们均是粗粗地只看了部分，却也兴致满满，一点不落看得太全太仔细，或许倒能因某一”点”坏了整个印象。其实与人相处也是如此，线条粗点，留点空间，大可不必把对方什么都打探得透透连一点点隐私都不放过，果真这样，也许就是朋友疏离的开始。

还想去鄂西旅行。旅行的过程，亦是悟道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