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人民共和国的第一代知识青年,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投笔从戎上天入海,参军海陆空,浴血在战场。</p><p>怀念老那 </p><p>战友那建亚,从青葱年少到耄耋耆老,从古城安庆到东海前哨,再到解甲归里,近七十年的相交相知,如今他似飞离的海鹰一去不返,再也听不到他那低沉富有磁性的京片子声音。</p><p>老那,满族,本姓叶赫那拉,是清皇朝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同宗同族后裔。祖父是晚清官员,正黄旗,享厚禄,被选派从京城到近百里外的河北易县,是清雍正帝西陵墓园守陵人,在当地安家置业建高墙大院。老那可谓是黄胄贵族之后的“官二代、官三代”,但无傲气、俗气、官气,无八旗子弟纨绔习气,有的是革命志气。老那的父亲是爱国的血性汉子,痛恨日本侵略,九一八事变后参加东北军,投身抗战,曾任东北军连长、营长,在“西安事变”中,那连长带队执行过重大搜捕任务。抗日战争台儿庄战役中,英勇杀敌身负战伤,后又担任我党革命根据地晋察冀边区新兵训练教官。1948年送长子参加革命投入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又送次子那建亚到海军,在社会主义建设热潮中再送小女儿入列军医队伍。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社会主义建设四个不同历史时期,他家一门四 军人,报效国家。</p><p>青少年时的那建亚充满理想抱负,一九五零年底新中国建立初期,还是固有陈旧观念“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影响深远年代。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洪流中,一场声势浩大的知识青年上天入海,参军海陆空作战、参军建设军队现代化的革命运动,在全国波澜壮阔地展开。当时政务院规定参加军事干部学校的条件是,在校青年学生,学历初三到大学,年龄17到22岁,时有部分15岁上下初三学生也获批准。1950年12月和1951年6月,先后共两批青年学生有的资料说报名58万人,有10万人被批准奔赴军校。</p><p>17岁的高中学生那建亚作为乐队指挥,在雪花飘舞刺骨寒风中,挥动指挥棒指挥所在中学鼓乐队,在宿县火车站欢送当地参军学生前往军事干部学校。欢送曲毕,他向校长交下指挥棒,旋即转身飞奔汽笛鸣叫的军列火车,火车上的同学拿着他的行装,正着急地呼唤、等待着他,因为他本人也是被欢送参干的一员。他热血沸腾,舍弃读书的安稳生活和进大学的计划,以“马革裹尸回”的壮志豪情准备奔赴战场。</p><p>我们相汇 在海军联合学校安庆三分校,在原安徽大学旧址的古城墙下,刻苦学习,历经春夏秋冬轮回。此时的朝鲜战场、海防前线急待我们前往,经过没有寒暑假,近两年严格正规的军事、政治和信号兵科等海军专业技术学习毕业后,经东海惊涛骇浪捶打,在纷飞炮火中砥砺前进。他思想进步,训练有素,业务技术熟练,身板挺拔,军容风纪整齐,办事沉稳干练,写得一手好字。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另一战场,粉碎败退到台湾的蒋介石集团的反攻复辟图谋,准备解放台湾 统一祖国。在海防前线战斗的日日夜夜,冒着时刻被夺命的炮弹和炸弹,总是挺立在战艇最凸显最危险,毫无铁甲防护的战斗岗位,用信号旗、手旗、灯光、步话机等收发信号。手中挥动翻飞 的O、P手旗略带花俏,别具特色另有一功。与大海拼搏,在海上闯荡的人,极少有不晕船的,只是因风浪大小、时间长短而反应程度不同而已,关键在于以意志和体能予以战胜和坚持。老那出海遇风浪就会晕船呕吐,但边吐边干坚守岗位,积极完成任务。在浙江参加围捕侵入我海域偷渔的日本渔轮,在福建参加频繁的对海对空战斗,击沉、俘获敌船,审讯俘虏,反击敌机的疯狂扫射、轰炸。在严酷的战斗中,目睹兄弟艇被炸沉,战友血肉横飞捐躯海疆。他勇敢地在风浪、炮火中锻炼成长。升任炮艇指挥员后,严格带兵组织训练,待部下如兄弟,在他带领下的士官水兵进步较快,有的在多年后成为大校、将军。</p><p>1957年下半年,我们分别从闽南东北的厦门、三都澳、沙埕等地抽调到上海的造船厂,接收新型高速炮艇。1958年,又一起意气风发驾艇南下,劈风斩浪扬威“炮击金门”战场,日夜巡逻在祖国神圣的领海线上,并驾齐驱驰骋蓝色海疆 。老那亲切地称呼我们功勋中队三位名字中都有一个“华”字的海校同学艇长为“三华艇长”,从此,“三华”美名在前线传开。此后,我们相继调离艇队,到海军福建基地司令部政治部工作。在虎头山营地有了更多的亲密交流机会。</p><p>他不拘言笑,但激情满怀,能歌善舞,跳起踢踏舞节奏明快有力,阳刚彪悍英武潇洒仪态引人注目,曾获海政文工团演员好感,但在现实面前不失明智而止步。时光灵动,有缘千里来相会,浓眉秀眼英俊洒脱的他,在休假返回厦门的鹰厦铁路火车厢内,与自幼热爱解放军的哈医大高材生林小丽邂逅。她聪明伶俐青春貌美充满遐想, 13岁就踏进大学殿堂,那次她前往驻防厦门的陆军31军部队探亲。在列车前进的铁轨铿锵声中,他们融洽交谈,碰擦出美丽火花。我们闻之为他叫好:那建亚,冲!来年,白衣天使飞来驻地虎头山,千里姻缘盛开鲜花,军营流传浪漫佳话。</p><p>六十年代军委扩大会议后,强调突出政治,国家需要?我们先后解甲离队。1975年,一起在前线成长的战友沈祖华告知我,复员在哈尔滨的老那途经上海,我欣喜地从被转业安置的外地赶回上海家中,与老那等四位战友相聚,战后劫后重逢,交谈甚欢。我的两个女儿与老那的女儿在同一年龄段,嬉戏玩耍在一起。1981年从报上看到轰动新闻:哈尔滨13 岁少女那威被长沙国防科大(原哈军工)录取。很少的“那”姓,又是在哈尔滨,心想会不会是战友、兄长老那的孩子?后来证实果然是的,是他和林小丽优质遗传和悉心培养的硕果。我们这些知识青年参军的战友有个共同点,受挫后不甘不馁,不忘让自己饱满的能量继续发挥,对国家继续贡献。在多舛的命运中,回归家庭是无奈又是明智的选择,培养、寄希望于下一代,也是我们自己还能发挥主观能动的少有空间。老那和小林成了我们标杆,年老后,他俩又接连协助培养出了第三代少年大学生,对国家再作贡献,为人们津津乐道。</p><p>2006年我们都已是退休多年的老人,年岁虽老情深依旧,怀念大海怀念战友,在福建三位战友的热心组织下,我们二十多位战友聚集厦门,共叙战斗情谊。前往多处海岛、军港,海湾祭扫并肩作战献出青春,血洒碧水捐躯闽海的烈士。那滚滚海涛,屹立海岸的山峰,那深绿箭兰和如火燃烧的凤凰树,把我们带回烽火的岁月,祈望祖国和海军强大。老那返回京城经上海时小住,我们更有时间促膝交谈,倾听彼此心声。遗憾的是此后虽保持通话联系,不觉已十多年未能谋面。曾打算今年下半年金风送爽时分,邀约老那伉俪和其他战友在上海相聚。</p><p>三个多月前,经小林微信沟通,与老那越洋视频呼应,又“见面”又通话,十分高兴。见他脸已胖圆,头上稀疏白发,脸上满是白胡长须,变化真大,精神尚好。没想到仅过去两个多月,我们亲密的战友老那,就在半夜沉睡中悄然飞逸而去,从此和我们永别。</p><p>老那,八一军旗迎风飘扬,威武舰队劈风斩浪,你是否听到大海的呼啸,那是我们对你的呼叫,我们怀念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