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二十九）

路漫漫

　　经历了“电影事件”点上知青们，忽然变得互相关心起了，知青点也忽然变得像个大家庭，家庭里的成员也变得亲如兄弟姐妹。事实证明团结和谐的家庭，俨然就是座坚不可催的堡垒，外来的势力是无法侵入的。

那些年外地来这里插队的知青，串点、打架是常有的事，也是蹉跎的岁月里，少部分人内心空虚的表现。尽管如此，建国所在的知青点，就没有发生过串点打架的事。

虽说当时岁月蹉跎，如今回忆起曾经的知青岁月，还是感觉受益匪浅，就说当今盛世，涌现出许多优秀人物，他们当中有些人就当过知青下过乡。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无论你生于哪个年代，都会赋予你神圣的使命；使命可以是伟大的，也可以是普通的，伟大的人完成伟大的使命，普通的人完成普通的使命，无论是伟大还是普通，任何使命都是神圣的。

短暂的农闲过后，便迎来了农忙高峰，知青点也恢复了往日的忙碌。白天时间变长，妇女除草施肥，男人修渠浇水，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老农们说：要想收成好辛勤劳作少不了，庄稼人谁不盼个丰收年景，乡亲们说，只要保住了丰收年，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四月下旬的一天傍晚，大队杜书记来到了知青点，虽说杜书记家也住在本村，而且跟知青点挨着，杜书记确很少来知青点，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晚光临知青点，莫不是又有招工的消息？大伙还真没猜错，杜书记果然是为招工的事情而来。杜书记说：“公社知青办又给我们大队分配了两个招工名额”杜书记每次说招工的事都停顿一下，也许这是他的一种习惯，大家都睁大着眼睛急切地看着他期待下文，杜书记见状便接着说：“我已和王队长碰过头了，这次招工名额的分配还和上次一样，由生产队推荐招工人选，然后上报大队，由大队开会讨论通过”。杜书记的话听着极其平常，仔细品味确也意味深长。

人员多名额少让谁先走？这个问题又把知青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不过有了上次招工的风波之鉴，这次大家都保持的很有涵养，人多的时候都选择默不作声。大家越是默不做声，就越让气氛变得十分压抑，连平时最热闹的晚饭都吃的死气沉沉，没有谁愿意多说话。憋到最后还是罗莉打破了沉默，也许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本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于是她详装若无其事，半笑着说：“你们谁先招走都行，反正我不着急，等到下半年，我还要从这里去考大学呢”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的，众人知道罗莉在逗大家开心。说完还对着小纪做个鬼脸，小纪何等聪明，接过罗莉的话，也半真半假半笑着说：“你不着急？我就更不着急了，我还要陪着你一快考大学呢，说不定呀？我俩还能考到共一所学校呢”林珍刚进来只听到半句话，把小纪的话当真了，就问小纪：“怎么，你也准备考大学了？”小纪还顾不上回答林珍，盯着罗莉看她怎么说，罗莉听小纪也用这半真半假半笑的话敷衍自己，就说：“你还是陪你自己考吧！”小纪说：”你不让我陪你考学，那我就陪林珍一块儿招工，兴许我和林珍能招到一所工厂呢”小纪面对罗莉做个鬼脸。这边林珍一听不干了，就说：“唉？看把你说的，你考你的大学去，谁陪你一块招工呀？”说完伸手对着小纪作打状，小纪见状一溜烟跑开了。

　　众人里唯独陆家妹听不懂这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正因为如此，陆家妹说起话来道也不忌讳什么，常言道：无知者无畏，于是她直接就说：“你们都不走，让给我走呀？你们考大学我又不考大学，你们不着急我可着急了？你们就让给我吧”说完盯着大家等答案，尹家娃此时耐不住了就说：“你听不懂话呀？他们在说些玩笑话？杜书记来点上说了让队里推荐，难道你没听到吗？还在这里推荐自己！”陆家妹听了也不生气，她觉着尹家娃是在提醒她，胡丽丽接过话头认真平静地说：“无论谁先招走，大家都要心平气和地对待，不要向上次为招工闹的不愉快，伤了几年来彼此间建立的战友情忆，那就不合算了”说完看看建国；胡丽丽每次在这样的场合，发表自己的意见都要看眼建国，她相信建国一定会赞同她的观点，因为她是在讲团结。建国顺着胡丽丽接过话说：“就是，就是，胡丽丽说的对，大家要放平心态，迟早都会招工的，不要因此又闹不愉快，伤了咱们几年的友谊，那就太不值了，你们说呢？”建国的话大家都赞成，邱家娃和乐和始终不言语，不管谁说话他俩都是静静听微微地笑，好像招工不管他们的事。

招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也没有一点实质的消息，每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像压根就没有这档子事儿。知青点表面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到谁在谈论招工的事情，要说有也是小范围私下里悄悄地谈。即使这样也不怪谁，毕竟招工关系每个人前途的事，如果谁都不去谈论才怪了。小纪表面不说私下里也耐不住了，找到建国说：“这次想要招走，必须给杜书记送些礼品，”建国听后，惊讶地彷佛不认识小纪，围着小纪看了一圈，然后果断地说：“别人送不送礼我管不了，我是绝对不会去送礼的，再说了，给书记送礼多尴尬的事呀！”小纪说：“那你就等着扫尾吧！”建国说：“扫尾有什么不好？扫尾起码可以陪伴大家到最后”小纪听了也不在说什么。

　　说真话，送礼这种事本身就让人难为情，没有一定的厚脸皮，是做不出来的。建国脸皮本来就薄，况且从来未做过这样的事，让他送礼给别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小纪、尹家娃和陆家妹好像特别关注名额的事，建国发现他们常在一起窃窃私语。事实证明私下议论是不会有结果的，可用什么方法去做，才能获得名额？也许此时他们正在探讨办法。

人在没着落的时候总是往好处想，甚至潜意识里还会觉得，说不定名额会给了我呢，以此来满足自己不真实的潜意识，而去期待本就没有结果的结果。

 又过去了几天，招工名单真的出来了，让人始料不及的是两个含金的名额，被平时不吭不响的邱家娃和乐和摘得。建国私下问小纪：“怎么，你没给杜书记送礼？”小纪见四下无人就说：“送了”建国惊讶道：“那怎么没有你的名额？”小纪停顿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唉，送晚了，有人捿足先登了，书记说已经先答应人家了，不好改…，不过，书记又说了，等下次有名额我是第一个”小纪自我安慰，建国也不说什么，陷入沉思，还能说什么呢？去安慰小纪？可谁教会小纪做这些事呢？

尹家娃没能争取到名额，显得有些激动，对着邱家娃和乐和一顿鼓励，他说：“我祝贺你们了，你们是我们这批知青里的娇娇者，你们给我们开了个好头呀，不过我们会追上你们的”语气中分明透着一股潮讽之气，这是股什么气？只有听这话的人知道。

　　建国的心情也不平静，为什么不平静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觉的有种个东西堵在胸腔一时吐不出来。

从一开始建国就不想跟谁争，他知道争是没用的，他又不喜欢去做让自己不情愿的事情，他相信招工是迟早的事，何必去争抢呢？再说了，不是还有小纪、罗莉林珍和胡丽丽们陪着他吗？他还真不愿意离开他们呢。

不管怎样说，几年的集体生活，大家彼此之间多少还是有感情的，真到分别的时刻，还是有点不舍。邱家娃和乐和他俩人走的那天，大家帮忙给收拾东西，帮忙把行李装上车送到村口，知青间的情谊深深地打动了他们，乐和诺大个汉子，此时竟然也动情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声音呜咽的喊道：“战友们，谢谢你们，请你们多保重，我们会常来信的”邱家娃虽然没有落泪，但他那撮发黄的小胡子，却在上下一枓一抖的，不难看出，此刻他分明已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女生是最经不起眼泪的诱惑，也跟着擦起了泪水来，大家招着手没有走，直到他俩人走远了才离去。

后来从林珍的口中得知，邱家娃和乐和去的单位工作很辛苦，和毅军、胡有良一样都在冶金行业，工作单位都建在大山深处，他们怎么得到的招工名额？建国并不知道。再后来又从林珍口中得知，邱家娃和乐分别进铁矿和煤矿。造化弄人，还是那句话，凡事应该走正门，搞歪门邪道办成的事情，结果不一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