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橱柜里,摆着好些玻璃罐。它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洗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p><p> 收集玻璃罐的习惯,源于母亲。装了榨菜的瓶子,盛过罐头的瓶子,装过瓜子的罐子,都会被有心的母亲洗干净,收好,说是留着有用。</p><p> 读初中时住校,每周四下午,父亲会给我送一次菜。这些菜,都是母亲精心烹饪,用玻璃瓶装好,再让父亲送过来的。透明的瓶身,里面装的菜一目了然。有时是炒瘦肉,有时是蒜苗烩香肠,有时是一罐冻鱼。当然,送这类菜时必定是比较特殊的情况下,比如我过生日或是家里来客时。家庭条件有限,更多的时候装的是咸菜、炸辣椒、豆豉等农家常吃,但直到现在仍吃不厌的菜。</p><p> 玻璃瓶里装的菜虽深得我心,有一点却不能接受—这罐菜总是孤零零地被放在床边,送菜的人却不见身影。每周四下午,当我第一个冲出教室,奔向寝室,捧着尚有余温的菜瓶,眼泪就会吧嗒吧嗒掉下来,因为想家。住校的我,是很让母亲牵挂的。但我的娇气,父亲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从不让我见到他。慢慢的,我一边习惯为了求学离开家,一边被父母牵挂,一边还是时常想家。</p><p> 后来,我长大,也成了家。虽然再不需要父亲风里雨里给我送菜,玻璃罐却没闲着。每次炒菜时放的豆瓣酱,就是通过它们把母亲的关爱带回我的小家。打开瓶盖,豆瓣酱红得鲜亮,香得诱人。炒菜时,放上一勺,炒出来的菜就格外入味儿。更神的是,无论在瓶子里呆多久,无论周围的环境冷或热,它们始终保持鲜亮的颜色,散发诱人的香。 </p><p> 每当菜园里的辣椒红了,母亲就会叨念:“要收豆瓣酱了!”等母亲把豆瓣、红辣椒和花椒、大蒜、姜、盐等各种调味品搅拌好,再用一个大大的玻璃罐装上,我带回去就可以管小半年。这小半年的饭,都会因它的存在,吃得很香。</p><p> 去年冬天,我回老家,恰逢母亲做了腐乳。小碟子里放两块儿,淋上香油,那叫一个馋!夹上半块儿,能吃个大馒头。第二天走时,饭桌上就有了一瓶装好的腐乳,淋进去的香油足有半瓶。我心满意足地带上它,对一天的进餐都充满期待。</p><p> 早餐时,把这罐腐乳往桌上一搁,一桌子的人眼睛都放光。你夹一块,他夹一块,顿时,瓶子见了底。同事都夸这腐乳做得好,不咸不淡,不软不硬,吃起来真香。</p><p> 连着几天,母亲都把腐乳用玻璃罐装好,让我带到学校和大家分享。每吃完一罐,同事就会好心提醒:“别忘了把瓶子带回去啊!”我的感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又来了句:“不然,明天就没瓶子装腐乳了。”我会心一笑,乖乖地把瓶子带回去,央求母亲再做点儿,然后应大家的恳求继续往学校带。托母亲的福,因她做的腐乳好吃,我成了餐厅里最受欢迎的人。</p><p> 大大小小的玻璃罐,被我从母亲那儿带过来,又被我洗干净收着或是送回去,从不舍得丢弃。只因,这一个个玻璃罐里,装满了一个母亲从未对女儿说出口的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