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占领苏州城后的翻倍米价

徐亮

我84岁的老父亲说：“还有两天，又要到九一八了。我小时候还见过日本鬼子，受过苦呢。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知道咯。”

乘着老父的一时兴致比较高，我就问起了当年苏州城被日军占领后的普通老百姓的故事。我想如果不赶紧记录下来，往事真就如烟，飘散开来，就再也看不见，摸不到，无影无踪了。下面就以父亲的口吻记录：

我家以前的老宅在苏州市中心观前街北面的因果巷里。那时候有日本鬼子路过，听到穿军靴走路的踏踏声，都提心吊胆的。面对面擦身而过时最好靠墙根低头站着，不然他们一不高兴就上来扇耳光，这还是轻的，用刺刀捅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军马过街时，我曾躲在门缝里偷看，可以看到马蹄铁与石子路撞击时跳跃的一串串火花。（不管是否战时，人类都会对未知充满着恐惧和好奇心吧。）

有一次你爷爷路过城门，被一个日本兵和一个翻译拦了下来，和城墙下站着的一些人排在一起。原来是被抓壮丁了，要去修筑岗楼。人越拦越多，日本人和翻译可能也慢慢害怕起来，说你们等着，一个都不许跑。然后走开，去叫其他日本兵了。你爷爷跟在一部分人后面逃跑，回了家。也有听话不敢反抗的，还留在原地。日本兵回来后，一看人数少了，肯定逃走了一部分。对着留下来的人说：你们为什么不拦住逃走的人？火气上来了，嘴里叫着“八格”，又用刺刀捅死了几个。 这是你爷爷后来听远远看见的人说的后事，庆幸当时逃得快，捡回了一条小命。

那时候苏州城里的普通人家，吃点米可能都有点困难。但是如果去渭塘乡下花10元买一袋米，回苏州城里可以卖到20元。这么大利润的买卖谁不想做？可在当时这可真是个需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干的危险事情。

日本兵沿火车站铁轨附近拉起了铁丝网，封锁交通，大路口都会设岗。不过天黑以后，日本兵都回去兵营睡觉，好像夜里也不太敢出来。贩米的人就在半夜里乘黑灯瞎火的，偷偷爬过铁丝网去乡下买米。天亮前一定要回城。如果天亮了，远远的被看见，或者夜里日本兵碰巧出来，看到有动静，就会随意开枪。众人就会逃作鸟兽散。那时候偷偷买米的人里还真有被打死的倒霉蛋。被打死的人就在原地晾着，只能等天黑的时候，那家人花钱请人把尸体偷偷拉回来，才得以入土为安。

你的奶奶在6、7年前走的时候是94岁，如果活到现在，可是百岁老人了。她吃过不少苦，不过可是一个能干的人。当年你的爷爷在因果巷里做铜匠，小手艺人家里是比较贫穷的，何况还养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有时候家里都快到了没米下锅的境地，你奶奶就曾经拼了命去贩米。

奶奶是丹阳人，有时候会在深夜，跟着丹阳老乡们一起去贩米，借个10元钱，去跑个来回，20元卖掉背回来的米，还了10元，用赚来的10元，再去跑一趟，买一袋米回家，就相当于没花钱有米吃了。可这毕竟是个搏命的钱，所以只是偶尔为之。家里虽然穷点，可幸亏有这米吃，没怎么到真正挨饿的地步。苏州城被日本鬼子占领的那段日子，一家人总算熬了过来。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的一天早上，打开家门，我竟然看见日本兵都在低头扫马路，不再趾高气昂的了。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日本投降的事情后，上去打日本兵。慢慢聚集起来的人有，可真敢打日本兵的人不算多。日本兵也有被打倒在地上的，没有一个还手的。

看看现在的日子，国泰民安，真是幸福啊！可也绝不能忘记曾经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