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哥哥最后的日子

张晋

9月15日，武平哥哥离开两个月。

哥哥，你去了哪里，现在都好吗？

这些日子，我与先生一直很愧疚，没能挽救哥哥的生命，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法来治愈哥哥！我们一味信任医生，相信沪上最好医院，结果却十分遗憾，令人失望。至今都搞不明白，今年四月哥哥入院检查，还神采奕奕，生龙活虎，怎么会越治疗越糟糕，每次化疗就发高烧，发皮疹，根本无法抑制癌细胞，反而迅速扩散到肝，甚至到胸部，骨头。只能靠止痛药维持，每周都要加大剂量，才能缓解疼痛.

这是今年初哥哥开完刀在医院的留影，那时他十分乐观开朗，总觉得可以战胜病魔！

4月哥哥再次入院检查，发现癌细胞扩散了，医生说这类胆管癌非常凶恶，恐怕来日不多，我们都不敢告诉他，生怕承受不了突发的打击。

4月17日，我发微信问哥哥，病好了最想做哪些事？当时想给他生活的信念与希望。哥哥回复：

“旅游禅学，写作习字，养花种菜，吟诵阅读，踏歌击乐…都想去玩玩。”

没想到会他写“禅修”，不知哥哥是否理解禅修。当时很想劝他尽快离开医院，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清单。我知道化疗的凶险与毒性，这是双刃剑，就怕治疗到最后，身体垮下来，再也不能出院。

哥哥选择先治疗，我只好默默祝福他平安无事。

之后，因为疫情医院不让探望，我只好每周与哥哥视频了解情况，病情还算稳定，精神状态也好。

6月7日，我终于可去医院看望哥哥，带上亲自抄写的心经。那天他在病房外电梯口等我，看到妹子来显然很开心。我们聊了很多，他介绍治疗方案，用了哪些药，身体有哪些反应。从侧面看，哥哥消瘦了许多，下巴只剩皮肤了，一定受了许多苦。

治疗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还未知结果会怎样？

我给哥哥拍照，拿着我抄的心经，居然成为最后一次照片。

6月28日周日下午，我去医院看望哥哥，是我们最后一次深入交流。

哥哥病情越来越加重，已经无法进食，靠吊营养液维持，说话也很费力。我进病房，看他在睡觉，不忍心打搅，就安静坐在床边默诵《地藏经》，将地藏菩萨像放在枕边，祈愿菩萨保佑哥哥能减少病痛。

此刻，医生已经无能为力，希望老天眷顾哥哥，会有奇迹发生！

一会哥哥醒了，将地藏菩萨像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许久，说：

菩萨原来都是皇宫贵族出生，不同凡响的气质.

我问哥哥：相信有轮回吗？

答：相信.

我又问：（下一世）你想去哪里？

答：回家！

我能感受到，哥哥此刻多么想回家，无论是回自己温暖的小家，还是部队的大家，或是街道社区的居民之家。哥哥是社会人，豪爽大度，正义又仗义，喜欢与各种人交往，喜欢有压力的工作，喜欢轰轰烈烈的人生。

可惜，他要离开这一切，而且是永远地离开，我们无法再相见到他。

我问哥哥是否要爸妈来看望，他摇头说：不要来看，他们会打击很大，我也打击很大，现在正是应该我照顾他们的时候，去年这时我还陪妈妈看病，现在都无法再孝敬两老人了。

我听了，无语，心中却在流泪…

突然，哥哥问我：什么是临终关怀？

我很诧异，心想他一定预感到了什么。我简单介绍一下临终关怀的意义与做法，他认真听着。

我曾在台湾上过生命关怀课程，还去慈济医院参观过，看到许多志愿者在给病人做临终关怀。当病人面临只有几个月的生命时，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选择以怎样的方式度过，可以在医院治疗，也可以回家，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做喜欢的事，吃可口的饭菜，坦然与家人讨论死亡，遗言，交代生后之事…

我多么希望哥哥能以平静的心情，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不留遗憾！

最后我对哥哥说：身体如房子，坏了就换一个新的，走的只是身体，灵魂则永恒。不要害怕，妹妹会一直陪伴你，为你诵经祈福，直到生命的最终！说这番话时，感觉自己有点哽咽，心好痛。

哥哥说，我不怕死，早就想明白了。她们也不用瞒我，大家心里压力都很大，还是说开的好。

昨天9月16日（农历7/29）是大愿地藏王菩萨生日，我为哥哥再次诵《地藏经》，想起他生前曾说过地藏菩萨的一句话：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视死如归也罢，坦然接受也好，哥哥没有恐惧，但有很多的遗憾，不甘心，不舍得，特别是无法面对父母：

请原谅，儿子不孝，没有给爸妈养老送终，只好求来世再报答养育之恩！

愿老天保佑哥哥一路走好，

愿哥哥早日“回家”。

人生潇洒走一回，早去早回。

非常庆幸，在哥哥临终前，我们有过深入交谈，心灵如此相通，灵魂如此相近。

我会永远怀念你，

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妹，

这是一份承诺，

是我与哥哥的生死之约！

试问魂归何处？

无明彻夜东流。

滔滔不管古今愁。

浪花如白雪，

新月似银钩。

暗想往事无数，

历历在目如切。

青山无数，绿水无数，

那更寂寞无数，与谁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