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之语

青葱

<p><b style="font-size: 15px;"> 九月来得很快。</b></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b style="font-size: 15px;"> 用“旋即”形容比较好。像是风在面前打了个转儿,立定,然后或轻松或睥睨或热情地打量着你。其实倒也用不着惊讶,不就是它来了嘛,九月。但还是有点小埋怨,八月的心事还没完全交割清楚,又要腾出手脚对付它,赶得真有点气喘吁吁。 </b></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b style="font-size: 15px;"> 这也是没办法的,谁叫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快呢。眼瞅着八月急颠颠地送走三伏,又忙不迭地推出秋老虎,好像要完成一个承前启后的使命似的,全然不顾四下颠簸的人儿的感受。谁顾得上呢,您自个儿往前走吧。</b></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b style="font-size: 15px;"> 是的,只能往前走,您想回也回不去呀!把八月和之前的七个月份统统地拢到脑后的某个角落,忘记或铭怀都已不重要。不要埋汰人是喜新厌旧善于遗忘的动物,若非如此,人类怎会从岩崖窘处穿行至如今之华林。</b></p><p><br></p><p><b style="font-size: 15px;"> 也要谢天谢地,让我投胎为人,而不是猫狗驴马甚或虎熊狮豹,甚至也没变成灵河岸边的绛珠草,那棵哪怕有神瑛侍者日日以雨露精心浇灌的多情草。</b></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b style="font-size: 15px;"> 做一个人,是不如那诸畜自由的,虽然,人的地盘里的畜类也谈不上有多自由。生而为人,会有种种羁绊,种种约束,种种压迫,种种不得意,种种的这愁那苦,但起码还可以走神,可以走心,也可以走眼,还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这要看你决定走什么,怎么走。从这一点上看,人倒确实比畜物多了一份意志的自由。</b></p><p><br></p><p><b style="font-size: 15px;"> 在九月的初日,是不敢走神的。夏日的余烬还在身边蠢蠢欲动,神思稍驰,毒辣即现。人立于其中,既不能浪漫又不能安静,既不能温存又不能从容,既无心歌颂秋阳之热烈又不能遣责西风之燥扰。这是些个什么样的日子呢?岁月攒聚的澎湃已渐趋平稳,在隐约可见的收获中竟露出些时光的仓皇。秋的爽朗已在甘蓝的晴空露脸,严夏又还迟迟不愿放弃焦虑。沐春阳雨水,历大暑小暑,白露霜降后大小果实即将成熟,但一个声音总在耳边轻语:好日子还没来哩,不要得瑟。可不管如何罢,总算有了盼头。</b></p><p><br></p><p><b style="font-size: 15px;"> 城市已然喧嚣着。在它的夜晚,撞入眼的是光,是五颜六色迷惑方向的灯火,是不停的急驶或缓行的红眼闪烁的车龙,人却在暗处。就像那个热急的晚上,在汉街的水榭边,我在黑黢黢的树丛中看夜空炫耀着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心无涟漪,竟误以为出离了人间。楚河对岸的高楼传出嘶哑的歌声,伴着隐绰的光跌落在暗漆的水面上,叫我想起秦淮河的浆声。唐诗中的画舫凌波、华灯映水,民国朱自清俞平伯的浅浅的醉和空空的惆怅,早已沉入时间的梦里,身后这鳞次栉比的此起彼伏的光带,逶迤着噪闹着,了无幽情。</b></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b style="font-size: 15px;"> 到处不眠的灯火,昭示着繁华,褪藏了冷清,犹如五月陌原上的风,微熏醉人,着实美着呢,只要你不走近辨看它光亮背后的阴影。就像在白天我看不到汉街流浪的猫,看不到楚河水流的黑沉,看不到流连于此的人是寂寞还是在自享清闲。我甚至不会细细地注视这个前后忙碌的独钓的人,不会猜度他的每一杆“唰”出的声音是期待还是乐趣,我极愿相信这夜钓纯是他兴之所至,而不是为了家人的餐桌口欲。</b></p><p><br></p><p><b style="font-size: 15px;"> 我是从容闲适的了,无论九月疾疾徐徐还是按部就班。但我深知,我的淡定知性不能抹去九月的高远和激情,不能隐去九月的沉重和悲伤。就像我仰望天空,看到如海又比海更蓝更纯净的苍穹,我不能控制我的尖叫,不能掩抑我的泪水;就像我看到景观道上那棵合欢树依然吊挂着去年冬天即已枯萎的花串,我不能摁住我的颤动,不能遏止我对生命的礼赞。也如同我不能对在医院里当众痛哭的来自农村的黑胖女子无动于衷,不能对在地铁卫生间角落里打盹的清洁工熟视无睹。在这个九月,我不能佯装诗意,说什么灵魂在高处。</b></p><p><br></p><p><b style="font-size: 15px;"> 我愿意一如年轻的我,在五音五色五律中迷醉,让清酒珍馐华服诱惑;我愿意敞开我的心扉,让烈阳遍照,让干风刮吹,让白的亮透的绵软的云丝缠裹。有什么不可以呢?当我确信我命运的粮草在上帝的磨盘下可粗可细。</b></p><p><br></p><p><b style="font-size: 15px;"> 所以我相信,我所见者人皆能见之,无论有光无光,无论白天黑夜。它们属于九月,又不仅仅属于九月。那么,如果有人像我一样看见了,却不啻于看见,还能让美好着的更美好,苦痛着的变轻盈,我想,这就该是九月的表达了吧。</b></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p><b style="font-size: 15px;"> 九月快得很,虽不好走神,但适合走心。走眼和走人,则边儿上慢蹓去吧!</b></p><p><br></p><p><b style="font-size: 15px;"> 2020年9月12日草成</b></p><p><b style="font-size: 15px;"> 2020年9月17日定稿</b></p><p><b style="font-size: 15px;"> </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