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衣食住行 重走青春之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以前熟人见面,总是“食过咪(没)?”“食过嚯(了)!”一问一答。万一对方回答还没吃,那问话的会说“到我啦侬食食扣(到我家去吃)!”到别人家做客,菜碗里的菜不可吃光,如果没有剩余,主人会很尴尬,觉得烧得少了,不“体面”。先吃完的,放下碗筷同时得打招呼:“唔那款款昧食(你们慢慢吃)”,主人家赶紧说:“食饱喏!勿要客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稻花王中王,余花皆嫔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候,老人们说天上玉皇大帝看人间,人比芝麻粒还小,米粒比西瓜还大。又说,吃完饭碗里如果剩下饭米粒,长大了会变麻痢(子)。粮食问题,是类人猿进化成人以来的千古难题,因其稀缺而金贵,对肚子的问候,成为一种亲情关怀,融入民俗文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粮食的记忆始于20世纪50年代。阿姐到上陈村读初中,带上六谷(玉米)粉,用泥缽头蒸六谷羹吃。阿姐说常有同学开饭找不到自己的泥缽头,年底食堂前的水塘干了,捞出一大堆泥缽头。东阳粮食最困难的是1962年,多数人家把练完葛粉后的葛根渣掺六谷粉拷饼。有的人家吃金刚刺根,那东西吃了拉大便非常困难。放学路上,最期望的是能吃上没掺葛根的“白饼”。周末,阿哥从学校带回泥缽头里加了糖精的六谷糕,划成菱形块,赛过糖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计划经济年代,吃商品粮的发粮票,根据工种轻重,每月24到30斤不等,大米每斤0.137元。外出吃饭得用粮票。农村生产队有定粮,大人400斤一年毛粮,孩子出生100斤起步,大小麦六谷稻谷,带皮毛粮,100斤稻谷能出65到70斤大米。1965年以后,大多数家庭能够填饱肚子,条件好的,一天一顿米饭两餐六谷。条件差的,一天三餐食六谷,六谷羹、六谷饼、六谷叽(疙瘩)变换交替。20世纪70年代末,农村集市的六谷0.38元一斤,大米只有0.35元,因为一斤六谷粉羮可以吃两顿,一斤大米饭,小伙子三口两口扒嘴里了。山区农民挑米到巍山卖掉,换回六谷,以满足一家全年的口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个年代缺油少荤,饭量也大。1972底参军新兵连集训,1.5斤定粮不够,团长下令从老连队调节余小米,说小米饭管够,最后吃到每天每人2.3斤,大多数时候吃的是白菜帮子小米粥。1979年我在上虞塑料厂上班,蒸早餐还得四两大米。有些账,不算不知道:那年代,起早落夜干一天,生产队五六毛一天“分红”,不到二斤六谷的价值,现在给人家做一天小工,可以挑回一大担六谷。以前生产队五斤番薯抵一斤口粮,上个月去上卢买番薯,4元一斤,一斤番薯抵三四斤六谷。以前菜当半粮,没有化钱买蔬菜吃的,现在一斤大米二三元,一斤时鲜蔬菜卖到四五六七八九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东阳1981年秋分田到户,人们第一次为自家种麦子。1982年元旦,中共中央第一个“三农”改革1号文件,翻开了粮食生产的历史篇章。当年,多数农户惊喜地发现谷柜不够用了,再也不用为吃米饭还是吃六谷纠结。慢慢地,外出不带粮票也能吃到“议价”饭了。1993年4月,计划经济年代的最后一个图腾“粮票”进入博物馆。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大繁荣带来餐桌的丰盛。2006年,收了2600多年的农业税取消,农民反而不太愿意种粮了,一年三熟改成一年一熟杂交水稻,村里最远的张大坞整个山坞的田地全部搁荒。2001年11月,中国加入世易组织,不到十年,北冰洋的海鲜坐飞机上了普通百姓家的歺桌。现在,过年不再用准备年货了,走在眼花缭乱的菜市场,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食过咪?“食饱喏!”可以进入“非遗”词典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现在的孩子,多为吃饭磨叽挨训;我们小时候,常为嘴馋偷吃“食柴”。放学回家,把手伸进饭篮抓一块冷饭团塞嘴里,特好吃!放牛拔草,人家的桃子枇杷橘子香瓜菱角茭白西红柿,熟的生的红的青的,我们最早尝鲜。偷完田里偷家里。有一年初夏,照相框后面的板壁上流下黑乎乎的稠酱,大吃一惊,猛然想起去年家里榨红糖时偷偷用纸包了红糖藏里照相框后面,忘记了,天热了,糖化了。最恶作剧的是偷“斤头”吃。那年代人们礼尚往来拎斤头,桂圆荔枝等干果或白糖红糖,一斤一包,用黄粗纸包成上小下大八角形,下面横放一条红纸片,用织席用的草丝扎好,好看又喜气。包斤头技术活,开代销店的都得会包斤头。过完春节,母亲常把斤头藏在谷柜里,防潮防鼠也防我这只“二脚猫”。在家没事就到处找吃的,打开谷柜,对着几个斤头反复研究,干果斤头不敢动,解开包不回去。看着小巧结实的白糖斤头,忍不住在角上撕开一点点,抖出一些白糖尝尝,整理一番原样放好。偷食也上瘾,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三次,最后把那个斤头吃的稀松塌角,母亲很生气,可因祸得福,因为那个斤头再也不会拎去别家了。</span></p> <p class="ql-block"> 经常参加婚宴,看到服务员将满桌五彩斑斓的剩菜倒入泔水桶,总会浮现出当年母亲吃完六谷羹后,先用舌头在碗的内沿舔一圈,然后弯起食指将碗底刮的精光的情境。“钱是自己的,资源是人类共同的。”——忘了谁说的,可得记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