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情（二）———强家塔童年记忆

宛晋之子（梁学晋）

强家塔村景远眺

我，祖籍河南南阳，出生于山西太原，10岁之前随父在吕梁文水，10岁之后随母到离石县柳林公社，寄住在我毑婆家強家塔村，成为黄土地的儿子。
我们这一代，与共和国同年岁，与新中国一起成长。我们是文革中的“老三届”。 那些知青，都是在十七、八岁的时候，从城市到农村的。我呢，则是在十岁的时候，就从城市到农村了。

瓦窑山

一个稚嫩的生命的诞生，首先经历了战争的洗礼。解放战争孕育了新中国，也孕育了我的生命。我是在隆隆的炮声和滚滚的硝烟中降生于省府太原的。
新中国正在革故鼎新，之后，我的父亲被分配到文水文化馆工作，我和母亲随父来到文水。我们住在南街29号。我在西街小学读书，读到三年级。

父亲的工作就是写字画画，我也经常站在跟前瞎比划。可能有遗传因素，也可能是耳濡目染，我这点书画爱好，大概也就源于此吧。

以下照片摄于一九五七年，文水文化馆。二排左一为著名画家孟养玉。三排左三为父亲。

父亲喜好烟酒，每天一盒“顺风”烟，二两烧酒。在门前的铺子里赊账，月末发工资后开销。我经常提着锡壶给爸去打烧酒，买“顺风”。一次，不小心跌到了，锡壶刺破了我的眉头，留下了月牙形的疤痕。

　　父亲好钓鱼，好吃山禽野味。我经常跟他去城外的芦苇塘去钓鱼。那地方碧波荡漾，苇草萋萋，景色很美。垂钓很有一番情趣。垂钓回来，我蹲在父亲身边，看他刮鱼鳞，去内脏。那鱼鳔就像个小小的葫芦，可以踩得“啪啪”响，好玩极了。

我的妹妹出生在文水。我的毑婆家在离石县柳林镇的强家塔村。母亲每年都要带她的两个孩子去住娘家。敞篷汽车可以坐到柳林镇，然后步行十五里到毑婆家。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毑婆的家乡特美：有清河川潺潺的流水，累累的鹅卵石；有沙曲坪茂密的芦苇，绿色的枣林；有杜峪沟红色的流沙，黄色的厚土。这是六十年代的自然环境，它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在我十岁的时候，由于特殊的原因，我们母子三人投靠了毑婆家，寄居在强家塔村。村里的学校是复式班，四年级六个学生，三年级四个学生，一二年级十几个学生。学校就在观音庙。
当母亲领着我走进学校院子时，教室窑洞里拥出一伙山里娃，我一瞧：高高低低的，花花绿绿的，眼睛大大的，嘴儿小小的，脸蛋红红的，头发蓬蓬的，有的光留着“锄片片”,有的还挣着小辫辫，有的戴着“老虎帽”，有的系着红裤带。他们有的冲着我傻笑，有的调皮得满院子奔跳。

我们的老师叫白光耀，是邻近白家坡村人。上下课摇铃。学生们每天早上要上操跑步，放学要站队唱歌，中午要研墨写仿。常记得我用文水话读课文，引得娃们哄堂大笑。

放学后，小朋友们经常在一块玩“藏咪咪”，“黄鼬吃鸡”。监管的小孩会喊：“咪咪，咪咪，藏得牢牢的。不要出气，不要放屁！”忍不住的孩子就会笑出声来而束手就擒。

我看的小人书最多，经常给小朋友们讲故事听。象《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岳飞传》、《小五义》、《白兔记》、《镜花缘》等，都是耳熟能详的故事。我自己用梨木刻了图章，把小人书编了号，借给小朋友们读。我们经常在一块讨论小人书中的英雄人物和故事情节，那是我们津津乐道和争论不休的话题。

山里的孩子最能爬树，刺溜——刺溜——地，就象猴子一样，爬上来，溜下去，摘杏儿，摘桃子，打枣儿，摘榆钱钱，摘下来蒸得吃骨累。

当时，村里的孩子们都担着送饭的瓷盔盔去沟里挑水。夏天，小麻地沟有清澈的泉水；冬天，冰窟窿下有清冽的溪水。小朋友们去挑水的时候，还要在冰层上滑冰，他们叫“打滑滑”：刺溜——，刺溜——，真惬意！我的外爷给我做了个小扁担，我也去挑水。可是担水不会换肩肩，而且摇筛得很厉害，洒了不少水。心想，做啥也不容易啊！

山里娃同山里人一样，纯真、朴实、憨厚、善良。村里的习俗，大年初一那天早上，大人们要去大庙上点香（那道沟，贯头、强家塔、李家塔、白家坡，这几个村的人，都要到强家塔大庙上去点香），娃们则穿着新衣服，一块儿相跟着挨门逐户地去拜年，挣“卷卷”（一种小面塑）。元宵节的时候，他们抹着红脸蛋，化着俏皮妆，搅在大人群里扭秧歌。那红红的旺火，那铿锵的锣鼓，那酽酽的唢呐，真叫人心醉。

　　春天，当桃杏花漫山遍野开放的时候，女娃们总爱折几枝插在花瓶里，男娃们则在柳树上折柳枝，做成口哨吹。夏天，当杏果成熟的时候，他们知道，哪个山坳里的哪株树先成熟，哪株树的杏最好吃。

还有那散发着香味的甜瓜、西瓜，也真叫人大饱口福。秋天，桃先熟，枣后红，硕果累累，香甜可口。阳眼圪埌有两株特大的酸枣树，颗粒大，又酸又甜，直叫孩们垂涎三尺。

毑婆家住在圪都上，一颗大榆树遮天蔽日，石棱、石墙、石窑，晚上，孩们躺在石板上，望着满天的星斗，听我毑婆讲天河的故事。“天河挪斜斜，吃上新茄茄”，毑婆说，天河从钻天峁移到瓦窑山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吃到新鲜蔬菜了。
我们搞不懂这宇宙星象和自然景观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那璀璨的星光和朦胧的星河又隐藏着多少秘密。真令人神往啊！

　　
最后，发两张六十年代强家塔学校的照片。照片上的孩们现在已是爷爷、奶奶了。你们看看，他们是谁？

强家塔小学师生留影 1962.6.20

强家塔小学全体师生留念 63.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