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漫笔

恒河沙

七月十八日 • 呼和浩特 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飞机把我一家老小九人从长沙送到了呼和浩特。呼和浩特——青色的城。这里的天离地很近，阳光虽然很毒，但风很凉，人很舒服。呼和浩特最初的选址修建者是成吉思汗的十七世孙，大召寺里立有他的铜像，叫阿拉坦汗。下午三点多钟我们来到大召寺。逆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看不清阿拉坦汗的面容，只好远远地拍下他背影。其实无所谓，他和世界上所有神像一样，从立起的那一天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是万能的，他什么都说过，什么也没说，一切功劳、荣誉都归于他。他千变万化，他的秘诀世人永远不可窥探，只能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呼和浩特美食很多，其中烧麦很有名气，晚餐自然品尝它了。我们南方烧麦馅是用糯米、粘米裹肉蒸的，这里包得是纯牛羊肉，有点像蒸饺。但皮厚，有劲道；肉嫩，很鲜美。咬下去，满口流油。 七月十九日• 昭君墓呼和浩特没有昭君墓，我们也许不会去。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说的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落雁之美形容的正是王昭君。这个美丽传说人们已经耳熟能详，当年王昭君不贿赂画师毛延寿，以致被画的平庸而失去了皇帝的恩宠，但却成就了一段蒙汉和亲的历史佳话。画师却招来了杀身之祸。我们不必津津乐道于历史上那些旧案或典故，王安石在《明妃曲》诗中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昭君去世后，远近老百姓用衣襟包土送葬，筑就三十多米高的青冢，从这里可以知道她在人民心中的地位。翦伯赞说过：在大青山脚下，只有一个古迹不会废弃的，那就是被称为青冢的昭君墓。 包头、乌兰察布大草原 七月十九上午到二十日连游包头希拉穆仁大草原，乌兰察布辉腾锡勒大草原。 出发时烈日当空，翻过阴山却乌云密布。刚到达希拉穆仁大草原则下起了小雨。一阵大风扯开乌黑的天幕，天际处挂出了一弯彩虹，就像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架起了一座美丽的拱桥。给我们带来无尽的惊喜。大家纷纷下车冒雨观看。雨后彩虹下的草原，更显翠绿，空气润泽，牛羊成群，一切都充满着生机。能看到如此美景，真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草原骑马自是题中之义。我在辉腾锡勒大草原露了一手，老牧民说：这个人是骑马的老手。我知道他希望我多骑几圈而恭维我，但心里仍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另一惊喜是晚吃大汗宫宴，一百多游客都穿上蒙古族服装，在一个巨大的蒙古包里边吃边看表演，过一把王爷王妃，王子王孙的瘾。吃喝奶茶点心后，只见两位蒙古壮汉推着小车，走进大厅。小车木盘上平卧着两只金黄油亮的烤全羊。顿时经烟火熏烤夹杂着各种调料的羊肉香味在厅堂里飘荡。吃烤全羊是有仪式的，先由客人挑开系在羊头上的红绫，再用蒙古刀在羊头上横短竖长画十字，寓意祈祷，象征十全十美。烹调师切下羊头祭祖，然后把羊肉削切成片状盛在小银碗里，送给每一位客人。这是一道成吉思汗宫廷“诈马宴”中不可缺的名菜。吃起来外焦里嫩，酥脆弹牙，肥而不腻，清香扑鼻。过去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美味，今日已经成为人们婚丧喜庆必备佳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厅里游客们一片咀嚼声、赞叹声，这才是吃烤全羊的真正滋味。 吃大汗宫宴，若没有看到“呼麦”表演，那么你对蒙古族最古老的文化艺术就了解得不会深透。在大厅的一角似乎传来低沉而幽远的音乐声，一群蒙古族姑娘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地舞进了厅堂。我们第一次见识蒙古族姑娘的美丽，她们的美千万不要用娇小纤柔、清秀婉丽那样的词汇去形容；她们的美，像十五的月亮，像辽阔的草原，是那样的圆满，那样的宽厚。姑娘们簇拥着一位魁伟、粗壮的的汉子来到我们面前时，才发现各种奇妙的音乐并非器乐声，而真真切切是从壮汉喉咙里发出：像巨风刮过高山的呼啸，像激流冲击峡谷的怒吼，像猛兽撕咬猎物的咆哮……有母羊呼唤羊崽的咪咪声，有溪流流过森林的潺潺声，有战马奔驰草原的嘶叫声……这些声音都在空气中颤抖着，像大海翻腾冒出的气泡。而当这些声音将要消失时，突然化为一丝极细极细的声响高入巨峰之巅，在苍穹之间缠绕。你想用手拉住这根金属细丝，但它又随着蒙古族姑娘们婀娜多姿的舞步，融入到那低沉幽远的音乐里。这就是呼麦表演，是能同时发出高低不同声音的“蒙古喉音”。千百年来，他们喜欢用这种咏唱方式，歌唱自然，歌唱生活，歌唱生命！ 7月22日 • 乌兰哈达火山大自然永远是一个高超的魔术师，不断创造新的形体。在她宽厚的胸膛里孕育着生命、变化和激情。现在呈现在眼前的，过去不曾有过；过去曾经出现的，将永远不会再来。此刻我们正站在第四纪乌兰哈达火山口，想像着在二百多万年前，抑或几十万年前，几千年之前，她时而不时地把她的秘密宣示于前，天昏地暗，山崩地裂，熔岩升腾，世界归于沉寂。她是粗暴的，但她更有爱！她的语言和文字都藏在宽厚的胸怀里。孩子们去寻找吧，在湖泊里，在融化冷却的玄武岩里，在厚厚的灰土里，在一望无际的草原里，在人们习焉不察的生活里……她在无数儿女的身上活着，无数儿女活在她的怀里，在她怀里啜一口甘甜的乳汁，她便慰解你忧愁和给以你无尽的力量！ 7月23日 • 鄂尔多斯到了内蒙古不去鄂尔多斯看看，会留下遗憾。从呼和浩特，顺着敕勒川，沿阴山脚下往西北穿行，你可以感受到什么叫阴山山脉。一头连着东北方，靠近今天的北京；一头连着西北方，靠近河套平原，延绵两千多公里。过了黄河，到了鄂尔多斯，阴山山势逐渐平缓，一点一点的融进了河套平原。走到这里，你会感受到王昌龄《出塞》的意境，才会真正体会为什么“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边关情怀。 鄂尔多斯除了有美丽的大草原，还有两个亮点：一是沙漠，二是成吉思汗陵园。小时候不知道内蒙古，但知道鄂尔多斯；因为有部老电影叫《鄂尔多斯风暴》。电影中草原辽阔，朔风怒号，大雪纷飞的情景，蒙古族人民豪放、剽悍而又不失温柔、浪漫的性格，至今难以忘怀。记得王晓棠是主演之一，她扮演的乌云花聪慧而美丽，她的音容笑貌，至今历历在目。鄂尔多斯的风暴吹垮了王爷府，也吹来了大沙漠。没有了阴山的阻挡，正北方的朔风沿河套往下刮，撕开植被，揉碎裸岩，搬来沙粒。从鄂尔多斯乘车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库其布大沙漠。骑骆驼纵深十四公里就是著名的响沙湾。沙丘高高低低，弯弯绕绕，一望无际。高的沙丘有一二十米不等。这里的沙丘特别之处是会唱歌，有时婉转悠长，有时黄钟大吕。当你一人轻轻从沙丘滑下，沙声如丝如竹，轻曼悦耳；若多人同时滑下，沙子则发出万马奔腾，电闪雷鸣般的声响。 成吉思汗西征西夏，在鄂尔多斯驻足，马鞭指着黄河边的梅花鹿，戴胜鸟感叹不已，说愿在此栖身养老。以前读毛泽东《沁园春.雪》没太读懂，以为他老人家看不起成吉思汗，其实不完全如此，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没称赞一句，唯独赞成吉思汗为一代天骄。想当年铁木真平定部落，建立大蒙古国，万千铁骑，血沃高原，横扫欧亚，何等豪迈，何等英雄！天之骄子，恰如其分。不过治理国家怎能“只识弯弓射大雕”呢？这里也暗讽了蒋介石，重庆谈判，此词一出，满朝遗老，无人能对，震惊蒋家王朝。（一孔之见）所以毛泽东他老人家又说：没文化的军队是最愚蠢的军队。成吉思汗逝世后，葬在了鄂尔多斯，墓址在哪？谁也不知，现在的陵园只是人们祭祀之地罢了。其实墓址并不重要，在这里人们可以找到民族的自信，灵魂的归宿就好了。 2020年9月15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