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华丨西峰山的孩子

周振华

<h3>西峰山的孩子<br><br>周振华<br><br>十年前,文学期刊《十月》2010年第3期刊登了《西峰山的孩子》一组8篇散文。《枣花蜜》《伞丹花》《温暖的军号》《炊烟》《饥饿的妹妹》《姐姐的牙膏皮》《啃冻柿》和《山里的孩子》。这是时任副主编的顾建平先生倾情精心编发的。其中《枣花蜜》经他手还被《散文·海外版》2010年第4期转载,和温家宝总理的文章《再回兴义忆耀邦》同期刊载。后来这篇《枣花蜜》还编入全国八年级语文考试试卷(14分)。<br><br>记得收到样刊后,看了一遍,又一遍,感觉好。心想西峰山曾经的这帮浑身沾满泥巴的孩子上了名刊,真是难以想象。后来身边的人都拿这些篇什说事。特别是出生在那个年代的人,不管他们的家在哪儿,文中的细节很多人都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看来他们还真的走心了。</h3> <h3>我的散文创作题材有近一半的篇目出自我们村,文字取材于乡土,于是写冬韵,写秋收,写枝头的喜鹊,写辛劳的蜜蜂,写浓浓的枣花香,写山里的大红果,写燃烧的柿林,写漫山遍野的紫荆花,写村庄的炊烟,写房前屋后的碾子,写山里人随身别在腰间一闪一闪的镰刀……写多少也不嫌多,想一想就还有的写,走一走就会蹦出灵感,仿佛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我的乡土与亲情散文的创作,大多来自岁月深处的记忆。创作很多时候,记忆会突然撞击你的脑海,令你想起父母苍老卑微的背影,亲人生死别离的眼神,骨肉久别相隔的思念,老家老屋衔着荆条鸡窝的窗棂,村头顶着蜜疙瘩的朵朵枣花,乡野摇曳的红灯笼般的大盖柿,还有趴在牛背上甩着小鞭儿的牧童,暮色中袅袅升起的一缕缕飘着柴草香的炊烟……记忆,总是那么鲜活,水灵灵的,活蹦乱跳的,不管过去多少年,它也不酶、也不变,味道犹如陈年老酒;有它们,这个世界就会春意盎然,充满生机;记忆能帮助我们挖掘和创作出更多、更美、更耐人寻味的散文佳作。我的散文创作灵感与素材几乎全部来自我的记忆,于是,我认定,记忆就是散文的种子。我觉得散文作家们都应该有或多或少的同感,特别是反映亲情、乡情的那部分作品更应该是这样。<br><br>比如最近想写一写酝酿已久的"飘香的军装"。其实我一直觉得创作题材的大小,不在于大人或小孩的视角,在于时代所赋予的具有特殊意义的历史情景和人们的情感诉求。<br></h3> <h3>50多年前,村子里部队的营房就在村子的正中,被农舍严严实实的包围着。里边的解放军经常荷枪实弹,所以感觉那营房可是神圣。身边有解放军处处好借光,那时常放露天电影,是这个部队上级单位的放映队。本来应该在军营里放,但部队首长考虑到乡亲们都酷爱电影,就把场地挪到了村头儿一个大空场儿,和村里的乡亲们一起看。场地的一边是坐着小马扎军姿整齐的解放军方队,一边是乡亲们。我们小孩子都争着抢着紧紧挨着解放军叔叔坐,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特别香,一样的香。当微风拂来的时候,那香仿佛更浓郁,也就更想和他们挨靠得紧一些。那香是他们的军装散发出来的好闻的香皂味道,心想,他们用的香皂是什么样子呀?是方的,是圆的?是什么颜色的?哪里买的?50多年过去了,很多场景仍记忆犹新。这是一支人民的军队,他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每逢村子里战"三夏",抢"三秋"都有解放军辛劳的身影。无论在任何场合,他们都军姿严整,纪律严明,整齐划一,与乡亲们同甘苦共患难。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人民军队爱人民,军民鱼水一家亲。我们这群疯跑了一天的散发着满身臭汗味儿的孩子,腻歪在他们身旁,叔叔们一点也不嫌弃我们,还不时的摸摸我们的头......</h3> <h3>"西峰山"是坐落在京西北太行山余脉的一个村子。本人就出生在这里。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散文创作资源极为丰厚的村庄。无论是情还是景。早年间满山的野花、野果,野鸡、野兔,它们把这里装点的野趣盎然。说明这里的生态环境那时就非常好。大田和丘坡上分布着各种果树。我数过,不只一遍地数过。有柿子、李子、槟子、白梨、大桃、山杏、红枣、山楂、香果、沙果、苹果、海棠、黑枣、核桃等14种之多,可想这就是花果山一座。特别是这里盛产的香果和金丝小枣儿,中外驰名。好风水带来了果飘香,人兴旺。村子里出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300多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在六至十几岁之间。他们个个皮实,耐折腾,扛摔打。一天到晚总是风风火火,追追杀杀。肚子瘪了,自觅能量,顿顿吃不饱,但谁也饿不着。他们从自然中发现发掘很多能吃的,好吃的,生的熟的,酸的甜的。野果、野菜、昆虫,都是他们的"天"。这些野货经他们"加工"后都成了他们的美味佳肴。他们整天像小鸟一样,飞来飞去,挖空心思到处觅食。这很管用,于是,有了这些外补,他们总有卖不完的力气,使不完的劲儿。艰苦和贫穷锤炼了他们的意志,饥饿和劳动开发了他们的智慧。他们中间大部分人本分为本,甘愿平凡。他们能吃,也能干,吃大苦,受大累。12岁可担起满满两桶水,15岁就逞强打赌扛"大个",压得他们左摇右晃,身板扭曲,两腿哆嗦。如果周围没有人盯着你,打死也扛不起来,这是来自哪儿的一股什么力量,竟让尚未发育好的身体承受这么大委屈。我当然也扛过,我就是腿哆嗦得最厉害的那个半大小子。不足一百斤的身子要扛起150到180斤的小麦或玉米包。这个群体有很多故事,这些曾经山里的孩子,现在都渐渐老了。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一辈子下来也没说出更多的话。好好干活儿就是,平平安安就好。现如今各家的日子过得都很殷实,儿孙满堂。院子小了,可房子大了,窗明几净,宽敞舒心。很多家庭还建了两层小楼。他们骄傲的说,我们农村人的住房条件一点也不比城里人差。这批"孩子"如今大的已年过70,小的也60出头儿。出村在外做事的那些"孩子"都已经退休了。想起来这些就像昨天似的,但他们都已经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了。他们小时候感兴趣的所有物件、玩艺儿,哪怕再稀罕的东西,眼下的孩子连眼皮也不台一下。<br><br>2020年9月13日于乐山斋<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