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青海甘肃暑期游（第六天 格尔木～东台吉乃尔）

Daoxiang

今天要去水上雅丹和东台及乃尔湖，虽然还是不紧张的路途，但一早起来，我和孔宁还是为穿啥，折腾了半天。

出门无论带啥，总觉得最合适的衣服放在家里了。

孔宁昨晚查了攻略，说我们要经过一条网红公路，开玩笑说要拉着箱子走在公路上。我也一直喜欢坐在路中央拍照，随声附和着。

我们经过的315国道，地势极度起伏，远远望去，天尽头仿佛直指苍穹的天路。这条路也被称为“中国版66号公路”，是刚兴起的网红公路。

老侯长年跑在公路上，对我们要的公路拍照很嗤之以鼻，觉得都是向死而生，很有点拿命赌明天的举动。说他想不通我们为啥非要和死神去决斗。

可能嫌自己语气太难听，老侯又缓和口气说：U型公路，肯定是当时建设水平低，只能随着路面起伏而最低成本去建造。有钱的地方肯定不会这样建路。而且到处都是重型大车，在公路中间去拍照，很多大车都是直接空档往下滑，根本刹不住，这无异于去找死。因为他的坚决反对，我们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快速穿过，没有做任何停留。

没想到回来后，看到很多报道都在指责在这条路上拍照行为，说2018年至2020年8月，U型公路因拍照已经发生了8起交通事故。尤其今年，违法行为每天都有30余起。

而且此地已深入柴达木盆地腹地，离最近的医院也要近300公里，一旦发生事故，抢救救援都相当困难。

看来，老侯说我们要拿命换照片，真的似乎是对的。

王正规在对讲机里说，水上雅丹更远，先去雅丹，返程再去东台，他想的和老侯一样。

出门这么多天，水上雅丹第一次让我们看到人山人海。路两边停满了车，售票处却还很远。老侯说自己车上睡觉，不打算去。我和孔宁吃了饼干，套上厚衣服，跟着大家往售票门口去。

很多人排队，王正规想网上买票，但此处根本连不上网，他像相信自己人品一样，相信自己的手机，捣拾半天，最终还是作罢。还没排到卖票处，广播里又被告知景区人已满，不再售票。我们近乎有点欢欣喜悦地，快速离开人流。

王正规在大路上停下车，找了个高处，用长焦去拍水上雅丹。

水上雅丹距离东台还有60公里，老侯扫了一眼王正规，没停。没想到，今天两辆车就此无缘。

东台吉乃尔湖现在还处在未开发状态，目前还不收费，有两个入口。一个是把车停在路边，再徒步两公里进入湖区。另一个已经有停车场，也靠近湖水较近。

手机失去任何信号，对讲机呼叫也没有音讯，老侯把车想当然地开到人最多的停车场。门口有人收钱，轿车一辆10元。

已经来到最美的地方了，但老侯还是拒绝进入，要在车里继续休息。劝说无效下，我和孔宁拿着相机和背包往湖边走去。

东台吉乃尔湖，是一个以卤水为主的特大型锂矿床。我们当然肉眼看不到它的实用价值，只是被蓝绿色的美丽湖水震撼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东台虽然停满了车，也到处是人，但好在无限远的湖水无限地绵延延伸，我和孔宁一直走啊走，往人烟稀少的最远处走去。

我没去过马尔代夫，东台这种薄荷蓝的湖水，网上被称为“中国的马尔代夫”。现在，我们置身没有门票的马尔代尔，很多无人机在头顶嗡嗡作响，数不清的小姐姐和大妈都在摆拍最美的姿势，在这样的美景下，谁能不动心呢。

已经走到能抵达的最远处了，再往前，已经有人立了标记不能前行。望着眼前美景，忍不住感叹，真是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地方了！

现在，我的镜头已经完全对准孔宁一个人了！

孔宁是我第一眼就喜欢的朋友，高中文科班时，她从分院子校转到西农附中，刚好坐在我身后。上课回头瞧她时，她冲我甜甜一笑，那笑容从眉梢到眼角，全是笑意，我就忍不住回头三次。等到下课，我就主动转身和她说话，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这种好朋友，好到无话不说，这对一个善于掩藏心事的摩羯座，绝不是容易事，但对她，我如此信任，毫无保留。

我妈有一手好针线，但不会打毛衣。没想到，孔宁就和我妈商量着，给我买了天蓝色的毛线，竟然给我织了件新颖的蝙蝠袖毛衣。随后，她又织了毛线帽子给我，那个别致极了的浅蓝色帽子，一下子让我变得很与众不同。我在那个年纪，编织书都看不懂，搞不懂她如何奇思妙想弄这些！

在一起玩时，她已经会炒菜做饭，还会做西红柿酱。于是，我没少混了很多顿好吃的。有一次，看着她拿一把长挂面，等着往锅里下。挂面比锅还要长，我发愁这面如何下的进去。默默望着她，看她怎么办。水开了，她一把竖起面条，轻松入锅，我……只能哈哈大笑😂。当年，孔宁有多能干，衬托的我就有多无能。

人的回忆会出漏洞，我想不明白那时明明很忙，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时光在一起，可能补习时间太久了吧。

好朋友在一起，就是复制粘帖。孔宁陪我干了那么多事，甚至大年初一，也陪我坐火车，去看外地朋友。

周末在家时，就寂寞地想，能去渭河看看多好。好几次，我正心猿意马时，窗外就有人清脆喊我。我家在一楼，只需站起身子，就能看到她骑着自行车，一脚撑在地上，笑着说“你想不想去渭河”？

那个没有电话的年代，我俩想法总是出奇的一致。

我笨的也不会骑车，她的小车子带我一会，我们再走一会。碰到路边有卖甜瓜的，顺势就坐下吃。她会和卖瓜的东拉西扯的聊天，我只知道无声的吃。

我们俩一直一直都热爱渭河，当然也没有其他河流流经此处。无所事事地只是走着，走着，走累了坐在河边聊天，对着河流唱歌。她那时最爱唱一首“泥娃娃”的歌，经常一个人嘹亮的歌唱。

她会问很多奇怪的问题，比如嫁给名人会不会幸福？我不知道能去嫁给哪个名人，当年除了迷恋齐秦，也没有啥偶像。她就一个人高兴的手舞足蹈，自言自语嫁给名人的各种烦恼。她这些不着边际的怪问题，总是很多，但她说啥，我都爱听。

孔宁的成熟远远高于我，包括她得体的为人，微笑的对答。我却直来直，常常得罪人，孔宁会巧妙地帮我把话圆回来。话到她嘴里，总说的让人听着舒服，妥帖，有时被她一解释，我都已经忘了自己说话的本意。妈后来常说，会说话是天生的本事，能当银子使。孔宁就有这个本事。

那个年纪，还不知道分离，也没有想过什么是分离。但孔宁，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第一个让我懂得分离。

她先是去了母亲曾经工作的某县，离得不远，到当年交通不便，辗转也要倒两次车，回来一次也得路上折腾多半天。我们只得靠书信往来。

后来，她又去了桂林，那个遥远的，地图里很西南的一个地方。

走之前，我们五个又在渭河玩，孔宁说她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地就流眼泪。文棣笑话我：孔宁投奔光明去了，又不是吃苦去了，哭哭啼啼干啥。

孔宁也笑着安慰我，“以后大家在桂林就有根据地了，我先去打革命基础”。

半年后，她回来一次，拿给我桂林的腐乳，高兴地讲着一切崭新的生活。

我攒了一肚子话要说给她，她来不及听我絮叨，忍不住讲火车上的奇遇。还讲完奇遇，又从凳子上弹起来，转着身，让我看她的新衣服，有嫌我看的不认真，又跳到远处，从前到后，从左至右的要看仔细。我当时的眼光，还参不透这种满身黄花紧身衣的具体妙处，但她的到来，让家里响起熟悉的笑声，这一切，对那时的我，其实多么珍惜。

书信还在往来，孔宁写的一手好字，告诉我，她的新工作，游客多么不好惹，亲戚多么让人烦，但，不止这些，还有众多她的欢喜和遇见，她见到的新事物和新想法，看她的信总让人心情舒心。

我们再次的相见，我已开始大学生活。记得孔宁短暂呆了一周，看到我忙的眼花撩乱，应接不暇，她不无感伤的笑着说：我们是不是快没共同话语了。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交往着新同学，安顿新生活而已，好朋友怎么会变呢。孔宁送给我粉色的体恤，我试了，很合适，直接就穿在身上，挥挥手，以为我们一年或半年相见的日子，还会这样继续。这里是她的娘家，她总得回来！

随着孔宁和哥哥定居在桂林，父母退休后，彻底搬离了杨凌。那个娘家，真的不在这了。

我工作后，也马上面临层出不穷的难题。是时间，是空间，也是生活本身，一点点彻底拉开了联系的距离，那个不愿相信的距离。

我们都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喜欢上一个地方，甚至想到那人生活的地方去看一看，看她生活在怎样一个地方，呼吸着怎样的空气，过着怎样的生活。桂林，对我来说，就是那样的地方，那里有孔宁在的地方。我们越来越少的联系，但怎么可能淡忘过往，我一直想去桂林，不打招呼的去看看她。

可是，等我有了钱，却根本没有时间，生活那么快的把更大的难题摆在眼前，孩子那么小，老人寸步离不开，想都不敢想的现实生活，逼迫我这个被惯坏了的人，光速在成长，成了家里不可或缺的顶梁柱。

十年前，我第一次单独乘飞机去远行，去的就是桂林。第一晚，住在广西师范大学的招待所，恰逢满月，月光明晃晃地洒满整个王府，把雕梁画栋的校园照的恍如另一个世界，我心里却满是说不清的矛盾和悲凉。生活把我们分开了十六七年，终于离得这么近了，近的可能只有几条街道，而我却正在过着惆怅满结的生活，拿不出真正的喜悦来分享，怎么见我的朋友。次日，就登船去了阳朔，去看了溶洞和古街，去看了她信里和我提过的所有地方。

这一切结束后，返程前，我才拿起电话联系她。

孔宁用明显南方的口音和我说着话，生气又着急的指责我不够意思，不早点联系她，反复地说着下班见面的时间。

我就站在我们说好的地方，随着约定时间的到来，忍不住心开始通通跳着，远远看着公交车一辆辆停下又开走，像要见恋人一样的紧张期待，又有点畏惧，忍不住藏到大树后面。远远地终于看到她跑过来，她变黑了很多，正急切的四处张望，那一瞬，眼泪夺眶而出，只好赶紧转身擦去眼泪。如果过去有她在，生活是否会被改写，我怎么可能在那么多夜晚里，一人孤独久坐，找不到说心里话的人。

孔宁带我换了临着漓江边的宾馆，又带我去服装市场看衣服，在嘈杂的地方窜来窜去，又安排我去吃。她忙碌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才走上这条路，又想起另一个地方值得去。因为我已订好了次日的机票，又想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去见见她的孩子和老公，开始用广西方言不停打着电话。

我让她带我去吃她爱吃的小吃就行，孩子还要晚上做功课，让孩子爸在家照顾就行，不用麻烦见我。

坐在米粉店里，孔宁为我端来小吃，张罗的一如从前，又带我吃“酸”，一种应该是米醋浸泡的蔬果。

嚼着“酸”，端着甘蔗汁，走在歌舞升平的街巷，感觉生活其实从未隔断过当年的情谊。

夜晚的漓江，灯影灼灼，夜风徐徐，树木传来甜丝丝的异香，来往的人们，脸上都挂着慢悠悠的神情，是这般让人舒心。这个有她的城市，什么都让人感到喜悦，一切真的如此美好。

快20年的时光已经过去，如流水，看似平静，却暗流涌急。我那么用力的生活，还是过着很一般的日子。那些过往的事，想说的话，都随风而去吧，生活能安排我们站在漓江边，望见眼前的美好，享受一直期待的相聚，已是莫大的知足。

过去在一起时，我曾对孔宁说，等我们工作了，就生活在一起，挣得钱放在抽屉里，谁用谁拿。孔宁笑着说，她可不是同性恋。可是，我那时真的一直这么希望，永远不分离。

后来看到一篇文章，说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是玄学，无缘不来。爱情如此，友情也如此。

置身在这美的不可方物的这个世界，湖水干净清澈，逼近人心中最轻微颤抖的感觉，随着光线变化，湖水展现出奢侈的，正在消失的一种美。

在这样的透明玻璃绿色里，孔宁举手投足如此优美。她从小就会拍照，现在更是，给这样的模特拍，一切都赏心悦目。

这些日子，我们忙着去玩，忙着每天讨论行程和衣着，讨论旅途的趣闻，每晚筋疲力尽的躺下，还要翻阅当天每个人上传的无数照片，兴高彩烈的再议论半天，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光。

此刻，手机失去信号，不担心司机的催促，我终于不厌其烦地听她指挥，三个帽子换来换去，相机手机频繁切换，在最美的风景里，走来走去，这样跳，那样笑。这种安安静静的两个人时光，和中学时一样，和当年面对渭河时一样，已属稀缺难得。

当老师也26年了，有时为了活跃课堂气氛，会课堂叫学生唱歌。欢歌笑语过后，最后也经常被学生鼓掌要收尾。这么多年，当堂唱过很多次歌，但只唱过一首保留曲目，就是孔宁教我的“泥娃娃”。

我要捏个漂亮的泥娃娃

眼睛大大 樱桃小嘴巴

骑着白马 挎着小宝剑

喜欢它

还带它回家

抓一把泥沙

和一把泥沙

我要捏个泥娃娃

眼睛做好了 嘴巴做好了

怎么像我梦里的他

我已经活到这个年纪了，再也不会想如果孔宁不走，一切会怎么样。虽然，曾经想过很多次。那么多以为熬不下去的日子里，身边若有她，一定会好过很多……

现在，我们都即将迈入知天命的年龄，一切尘埃落定，想法也豁达很多。好朋友，在一起，就去闹去笑，分开了，各自安好，不去打扰。一段好的感情，它属于过往，那就让它平静地躺在岁月里，从容，恬静，没有疼痛。不用着急回头张望，因为到老，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满满的充盈的回忆。

以下是孔宁给我拍的照片，我舍不得删，看到这些会想起那时。

我说拍个背影吧，她说好的。

我说拍个走路的吧，她说好的。

我说拍个坐着的吧，她说好的。

我说拍个远距离的，她说好的。

她说，你把脚并住。

她说，你把背挺直。

她说，你把裙子撩起来。

她说啥，我都照做了……

“

红衣佳人白衣友，

朝与同歌暮同酒，

世人谓我恋长安，

其实只恋长安某。

这首诗，多么像写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