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猪娃儿 <p> 放猪娃儿(读音为儿化音:fangzhuwar),方言,这是在我们老家农村已经消失多年的一种劳务职业。今天大多,尤其不再养猪的康北年轻人,或许还不知道放猪娃儿究竟是个啥职业呢!放猪娃儿,实际上就是牧猪人,为了方便理解还是用老家方言“放猪娃儿”。 </p><p>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自己曾经在当时发行量极大的«收获»双月刊上(刊物的具体期数已记不清了),读过我国著名剧作家陈白尘先生的一篇纪实性回忆录文章叫«鸭倌»。这篇文章描写的就是陈白尘先生自己在"五七干校"劳动期间的放鸭经历。陈白尘老先生描写自己与鸭的感情,笔墨十分亲切生动,给当时的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当初,自己还设想过,假设今后一旦有能力的话,也写一篇自述文章,并且标题也直接冠名«猪倌»。为了一种心愿,虽然能力尚且如此,但也还是坚持写了这篇文章,只是文章标题改为«放猪娃儿» ,以示同大家白尘先生有所区别,这也算是交待一下写作拙文的由头。几年以后,偶然再一次读自个儿以前的这篇《放猪娃儿》文章时,又觉得应该再次修改一下,回忆一些儿时的过往,也是一件极其开心的事。</p><p>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正值史无前例的文革时期,也刚好就是学校复课闹革命的时段,在校读书的我,又开始领到了除«毛主席语录»以外的教学读物«语文»与«算术»。学校复课了,自己因为家庭出生原因,一个学期以后也就辍学回乡了,再也无缘于学校校园了!失学不失业,自己又终于成为了生产队的一名劳动力(且不要嫌笔墨啰嗦,时代名称,还得一些必要的细述),嘿嘿!是附带劳动力,而且是一名放猪娃儿。附带劳动,顾名思义就是主要劳动力的附带劳力。当时生产队是按照积分制作为劳务报酬的依据,并且依次又划分为四级劳动力 。即:全劳、大半劳、半劳与附带劳动。同样有必要简述一下生产队这一已经尘封已久的基层组织概念:生产队。生产队,又分为生产大队与生产小队,等同于现在的村与组的建制,是人民公社体制下的下一级生产单位,也是一个独立的核算单位。“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化初期,一般以生产大队为一级核算单位,后来随着队为基础的生产责任制的推进,又推行了生产大队之下的生产小队为独立核算单位。自然在我充当放猪娃儿时,还是生产大队为一级核算单位的时段。</p><p> 费了一番笔墨,终于才上主题。学校开学了,生产大队也开种了,为了保障田间管理,最迫切的劳务安排,就是组成放牧专业组,将所有的公、私各类牲畜实行统一放牧。放牧人员由大队名下的各小队统一安排,各个专业组各司其职,放猪组自然是一支重要的小分队。我们放猪分队,按生产小队名额分配由三名猪倌组成,一老两少。长者自然是没有通过正规任命的组长 。组长原是一位解放前的教书先生,也许是生活的磨砺,老先生看相貌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衣服穿着总是比一般人还要穿得厚实一些,而且不甚讲究,身态有些佝偻,说话、做事基本稳定保持一种慢条斯理的习惯,自然也有一点永远都脱不掉的书生气息,今天想来还真有点鲁迅笔下孔乙己的味道。另一位成员与我同龄,个头不高,身体结实,生性顽皮,是街坊有名的娃娃王,平时我还是很是怕他,但同伴从来没有为难于我。至于我个人吗,身材矮胖,头颅偏大,街坊邻居还给我取了绰号叫“十八罗汉”,又叫“麻噶喇</p><p>”。这便是我们“猪倌”成员的基本情况,自然也属再也不可能复制的历史经历。</p><p> 最紧要的还是要交代一下我们的乌猪队伍。猪是五畜中最至关的家畜,据考古及相关文献记载,人类驯养家猪的历史可以追溯到7000余年。古人造汉字时也可以看出猪与人们的重要性,宝盖头下一个“豕”字即为:“家”;言下之意,室内有猪方为家。藏民族也视猪为财富,藏语文中财富(ཕྱུག)的词根也源自于藏语中的猪(ཕག),即:"ཕག+ཡུ=ཕྱུག་།”,还有藏文化中的多吉帕母(汉译为金刚亥母)、彭茂多吉等等。简单介绍一点有关猪的冷知识以后,话还得回到主题上来,我们麾下的家猪队伍上百余头,不可谓不大。这是一支畅放了半年多的家猪队伍,单个的家猪习惯了放任自流,一下子归队集结,队员们制造的的麻烦自然不会少,调教猪队伍还是需要花一番真功夫。猪队伍集结的头几日,家伙们仿佛谁都见不得谁,见面就互相攻击厮打,乱成一团。初次执鞭上任的我绝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人吼猪嘶,人猪共融的“大场面”。场面的哄乱,让我个人是显得格外的举手无措,六神无主。好在我们的领队老先生,是一位“久经沙(猪)场”颇有调教经验的“统帅”。经过几天的人、猪磨合,最终混战了几天的家猪队伍,好像也意识到互相地攻击,绝不会有结果,开始服法听令了。庞大的猪队伍一旦调教完成,还是蛮有纪律性的,我们可以轻松地将猪队伍赶往任何需要去的目的地。一般情况下,我们的猪队伍在行军途中对道路两旁的庄稼地基本可以做到秋毫不犯。尽管我们的队伍过百,我们猪倌们还是可以毫不费力地将纯色的大队伍中的每头家猪成员弄得个一清二楚,保证准确无误。为了保证对猪队伍有效管理,我们还有意识地将家猪主人的姓名予以冠名,以便做到对猪员对号施策。</p><p> 赶猪行军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过程,家猪们在我们的统一号令下,统一集结,每一头猪员散着细碎的脚步,窸窣有声,扭起“S”型的身板,还有那么一点扭秧歌的味道,而且规律地摇晃着溜长的尾巴,汇成一股富有节奏感的黝黑波浪,缓缓流动。不过赶猪也有烦心的时候,毕竟猪属于杂食动物,饱食之余,或拉或放,尾随的猪倌一不小心就会踩踏到它们任意安放的“闷雷”,更有甚者我们的嗅觉器官也会嗅到一种不间断的“犒赏”。 </p><p> 猪是最早由人类驯化的家畜之一,虽然相貌有些不雅,但极其通灵。一般情况下,家猪觅食之时,每一个猪成员,总会开心地摇起细长的尾巴,认真地寻找可能的食物,各自劳作,或拱或刨,风卷残云一番的觅食后,家猪们自会四仰八叉地在原地休息,这也就是猪倌们最为悠闲的时刻。不过一旦刮风下雨,猪队伍还是不会安分守己的,随时想突破防线,各自逃窜;为了防范出现逃兵,猪倌们也只能枕戈待时了。久而久之,"官兵"也自然也有了一种无以言表的默契!</p><p> 自从自己充任猪倌以后,失去了学堂,投身与猪场,或许有些眷恋学堂,也就习惯于随时随地写写画画,随地随时写画自然也像模像样。十世班禅大师逝世之际,自己曾经还素描过一幅大师的遗像。素描至今收藏,以示自己一种曾经写画的情怀。凭心而论,我个人画画的天赋应该不错,只是由于命运的突变,让自己放弃了这种可能的潜质。也许我们那位猪倌先生天性使然,还喜欢上了我写画的"坏习惯"。今天的年轻人有所不知,特殊的年代,写画不慎,会招致祸患 ,所以写写画画不一定是好习惯。一来二往,辍学放猪的自己,或多或少地得到了身边先生随时零星的指指点点,让自己具备了书用繁体字的能力,而且这种能力还成为自己一个时期可以炫耀的文字资本。尤其是自己写写画画的习惯,成为了自个儿终生受益的习惯。受益思源,特意补记,以示答谢老先生曾经授业解惑之惠恩!</p><p> 在自个儿放猪的时期,生活极其困难,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糌粑口袋随时都是满满的,想吃就吃。不过,这种最基本的一个朴实愿望,也是很难得到满足。记得有一次我的同龄伙伴,居然鬼使神差地带了一些自称叫“毛辣子”的辣椒。正因为这个倒霉的“毛辣子”,让我们一顿就将一天的糌粑挼了个干净,下午我们就只有挨饿的份了!口袋里没有了糌粑,我们只好等待太阳快快下山,无奈仿佛那天的太阳也故意同我们作对,总是挂得个老高,不愿下山。从此我都有一种习惯,吃糌粑不爱蘸辣椒。对于缺吃的人来讲,夏季是漫长难熬的。为了吃饱的肚皮,我们没少“袭击”过东风农场的洋芋、萝卜,也曾被农场的看护员当场挡获!好在看护员是一个善解人意叫夏师傅的知识分子,自然我们这支突袭队有惊无险。</p><p> 几十年的经历像一部部封存弥久的拷贝,已经被收藏在记忆深处的密室里,构成了自己曾经的重要部分;解惑授业的老先生,还有手下留情的夏师傅,也都已驾鹤西去,曾经的小猪倌,业已年进花甲,在家颐养天年。温故之际,谨以此拙文献给伴随自己一路有过的所有有缘人!</p><p> </p><p> </p><p> 2020年秋初闲暇之余</p><p> </p><p>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