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烈士忠魂安宁安全（二）（副本）

海浪滔滔556

还烈士忠魂安宁安全（二）

惨烈海战 为国捐躯

发生在1954年6月29日的“四姆屿海战”，是我刻骨铭心，毕生难忘的苦战血战死战！

那天，我29大队518与517两艘50吨小型炮艇，为保护渔业生产和海域安全，由年轻的大队参谋长顾立功亲自率领指挥，于闽江口黄岐半岛外四姆屿海面，利用周围四散的岛礁作屏障掩护，巧妙地冲出去，向马祖岛出来骚扰破坏的，吨位千吨以上，大我一、二十倍的敌太字号、接字号两护卫舰猛烈开炮。敌舰反应过来向我射击，但还来不及瞄准时，我们已机灵地开到岛礁后面，避开了它的炮弹。如此冲出冲进激战一个多小时，面对强敌毫不畏惧， 机动灵活以弱打强，是我518艇在浙江檀头山海上游击战的成功再现。敌舰被我37机关炮击中，有人受伤， 而我安全无损。敌舰受挫后调头向马祖岛驶去。我们意犹未尽，人人斗志高昂，要求再战，遂驶进附近的定海湾锚泊，商议再战事宜。

在海区附近巡逻执勤，眼看我们激战的，陆军28军水兵师水兵营的木质机帆炮船队四条炮船主动围拢过来，指挥船靠上我艇。我大队薛云峰政委和顾立功参谋长以前都是陆军水兵师的干部，后调到海军来，所以一接触就沟通了。（后来水兵师整体编入海军，组建成骁勇强悍的海军陆战队）他们参与我们顾参谋长、许中队长等一起商量继续作战的方案，打算一鼓作气，水兵营炮船配合我们，晚上出敌不意前往马祖锚地偷袭，准备冲进去打一阵就撤回。炮船队为此还特地派了一名通信兵，携带步话机到我们艇上，以便和他们炮船队保持联络。但此作战方案交由报务兵赵瑛生发报请示大队后，未获大队长徐同彦和政委薛云峰的批准，且令我们晚 上返回琯头港大队驻地。

晚上八、九点，夜幕低垂海上拉黑，视距很短。顾立功参谋长率领我们出定海湾，经四母屿，向闽江口驶去。我作为信号兵，就像陆军的通信员，紧跟领导，随时准备发收信号，传达命令，并警惕地瞭望观察四周。在低矮的驾驶台边上，我和俞根明艇长、顾立功参谋长、许金桂中队长、陆家胜中队副指导员五人身贴身紧靠着。我用望远镜专注瞭望，约二十来分钟后，发现左前方浓重的夜幕中有一高黑的剪影，立即向俞艇长作了报告。

艇在迅速前进，黑影更近，俞艇长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说这里没有岛礁，也不像帆船，急叫了声：不对！马上命令把炮转向我指的黑影方向。其时，敌舰已进入我航道，我们已经到了它的跟前。至今我仍确定不了这次是突然发生的遭遇战，还是敌舰的伏击？敌与我们百来米近距离相对时，若是有备而来的伏击，应该早就开火。按理说，如此短兵相接，我们艇体低矮目标小，敌舰既高又长目标大，正是我们发挥近战夜战优势，非常难得的大好机会。如果先发制人定能打个漂亮仗。

可是，在这稍纵即逝千钧一发关键时刻，突然发生了致命的极其意外的情况。仅仅相差百分之几秒的时间，陆军水兵营炮船队派到我艇上联络的通信兵，竟然毫无敌情观念和夜航规矩，大概当作在陆地查岗了，不经请示，自作主张跑到艇首隔空大喊： 你们是干什么的？更要命的是竟还拿手电筒晃照，在黑沉沉的海面使我艇暴露无遗，成了敌舰明显的射击靶子。他话音刚落，敌舰由上而下火力全开，顷刻间，我艇驾驶台、炮位、弹药箱、机舱等多处中弹，战斗能力立刻丧失殆尽。顾参谋长、陆副中队指导员、俞艇长没有哼吭一声就牺牲倒在我身边，鲜血喷洒在我和许中队长身上。 敌第一阵精准炮火之后，连续不断射出的曳光炮弹还在我们头上嗖嗖飞过，战艇面临灭顶之灾。我身边负重伤的许中队长（苏州人，新四军老战士，头、胸等部还留有早年弹片）依靠在驾驶室出入口坚持指挥，鼓励大家坚守岗位，一定要把艇开回去。

炮弹呼啸声中传来许中队长的声音：小华，你怎么样？我说没啥，他让我查看伤亡情况。我甲板前后舱里舱外跑了个遍，眼见一片悲惨，不少战友鲜血直流倒躺在战位上呻吟着；身高马大的枪炮兵曹沛宏臀部被削骨头外露， 痛苦地哼哈吐着粗气；中队通信员小王肚皮被掀肠子流出，倒躺在中甲板已失去生命；前主炮卡死了转不动，枪帆兵邵云发已无声息斜倒在炮位上。老枪炮帆纜班长、新四军老兵、被国民党关进过上饶集中营的方爱斌胸、臂受重伤，他手扶炮位护甲，鼓励炮位上所有受伤的同志坚持到底；副班长、后20炮炮手李前福身上也多处有伤。

我强忍悲痛，含泪为他们包扎处理伤口，传达中队长的要求，鼓励大家挺住。奔忙中忽然感到右腿一阵阵疼痛，手一摸，湿哒哒黏糊糊的，知道自己也受伤了，忙用急救包包扎好。在敌曳光弹亮光照耀下，发现桅杆被打断， 军旗飘落在机舱盖上。“军旗不能倒！”一念闪过，立即奋不顾身冒着头上嗖嗖不停飞过的曳光炮弹，从艇舷护栏上拿下长长的篙杆，咬牙把它牢牢捆绑在断桅根部，把军旗竖起，让她在炮弹飞梭的海空中猎猎飘扬。

此次战斗，我们损失惨重，在艇官兵22人，5人牺牲(大队顾立功参谋长、中队陆家胜副指导员、俞根明艇长、枪炮兵邵永发、中队通讯员小王），12人受伤，只有在内舱里的报务兵和轮机兵5人没有受伤。另外，左舷机枪手曹沛禄（是曹沛宏的堂侄）失踪，但他幸运地在三天后被施救的渔民送回。第二天一早，敌舰曾大摇大摆到四姆屿海面搜找我们，如果许中队长也牺牲，如果机器受损失去动力，那我们艇恐怕是回不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29大队那时的代号是1058支队，以后代号多有变动，但英勇顽强、艰苦奋斗作风不变，越战越勇越战越强，威名四扬。“四姆屿海战”总结中，大队给我记了功，是我收到的18岁成人礼物。战后不久，原大队长徐同彦和政委薛云峰调离，接任的大队长是前舟山大队大队长陈小龙，政委是张纪文。我在南京海军联合学校航海兵科的同学，我们艇的航通班长，战斗中在驾驶室操舵，头部被爆炸的弹片打中，也流血负伤，自己包扎后继续操舵。但他担心炮弹继续飞来，为避弹，操舵时蹲伏身体而受到中队长斥责。战后总结时作检讨，后背着包袱复员回家。很多年后我在上海去看望薛政委谈到这次战斗，谈到了他。薛政委说有点怯战，基本正常，要允许在战斗中成长。这些年我请杭州 参军的战友在当地多次寻找，至今没有找到，不知他命运如何？ 

战后不久，陆军28军水兵营开办通信训练班，要求我们29大队派人帮助授课。大队就把我派去担任通信教员，教视觉通信和海军常识，我在尽心教学时，对那通信兵的错误，痛心疾首地分析讲解以吸取教训。由于完成任务出色，得到水兵营和29大队的表彰。

烈士墓毁 令人愤慨

烈士子孙找到我后很是欣喜，满以为我晓得烈士墓葬之地，只要办理迁葬手续，就可了却先祖母和众多子孙的心愿。可是事不遂人愿。

六十六年前，我518艇遭受灭顶之灾，人员伤亡高达百分之七十六以上，在重重困难下，顽强地穿过敌舰炮火，撕开浓黑夜幕，护载着牺牲的烈士和伤员，终于驶进闽江靠上琯头港海军码头。重伤员立即送往福州市内军队医院救治，艇进马尾船厂大修。后来我们去福州探望、慰问伤重治疗的领导和战友，大部分渐渐治愈，只有曹沛宏战友经过移植治疗也长不出肌肉，听说后来送回山东的家乡荣军医院继续医治。五位烈士被安葬在大队部后面的小山丘上，就是琯头镇拱屿乡拱屿山北首的山坡上。

国民党蒋介石集团败退到台湾后，复辟反攻之心不死，故福建前线的对敌斗争非常激烈。约在1956年初，护卫艇30大队从浙江南下，航經闽江口进琯头港锚泊休整，准备继续南下进驻闽中海岛。到港的第二天早上，琯头又响起防空警报，我艇紧急起锚，进行对空防御反击。警报声刚停息，两架F-47敌机已从两处不同方位的云端俯冲下来，对我在琯头港的艇群，轮番地超低空疯狂扫射攻击。敌机上六挺12.7机枪子弹像急风暴雨倾泻，在我艇艇舷擦边而过，我艇幸未受伤。但其他艇遭受重大伤亡。又一批年轻官兵血染闽江为国捐躯，其中有我们海军联校的同学。琯头青山拱屿村拱屿山坡上又添烈士新墓。

我们大队以后移防宁德三都澳，部队和人员都有很大变动，我也离开了琯头。绝对没有想到烈士墓地竟会遭受无妄之灾。

按说，烈士墓葬之地，除了地震、山洪等自然灾害会影响到它的安固，应该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可是，由于当地有些单位、有些部门、有些人，对烈士没有崇敬关爱之情，对烈士墓没有敬重保护之心。有人相中了那片墓地：背后青山，郁郁树木常葱茏；面对闽江，滚滚江水不断流，认为是块风水宝地吧。窥视久久，伺机侵吞，竟然不顾法规政策，实施蚕食渐吞的办法，还终于被他们心想事成。

2006年4月，我们二十余名多年来一直辗转东海，流血流汗的退役海军老兵，怀着虔诚怀念之心，前往福建祭扫牺牲在我们身旁的战友烈士。当我们祭扫好东山岛烈士墓，一路北上经平海祭扫“崇武以东海战”烈士墓，再到琯头镇祭扫对海对空战斗中牺牲的烈士墓。愕然看到当年大队部后面小山丘上的烈士安葬之地，竟然成了学校用地。背山建有一长排校舍，比较新，像是建造不久，前面是一片操场，操场外圈是十多座烈士墓。校舍、操场和烈士墓群相间紧连，极不相称，极其罕见。自古至今，人人都知对墓地、陵园要有敬畏之心，保持肃穆安静，对烈士墓更应崇敬严肃。如有十分必要迁动墓冢，必须非常慎重，要符合规范，经过申请获得批准，做好工作，妥善处理。但是在那里却是绝然相反。 

我们对已经风化的墓碑一一细看，在十多座墓碑中，只找到邵云发烈士的墓，顾立功等其他四座烈士墓都没有找到。我们请海军福建基地的陪同干部追问当地有关人员，得到的答复是：已被烈士家属前来迁走了，我们听后也就释然放心。直到这次烈士子孙追寻，才知遗属根本不知道，哪来的把墓迁走？当时他们那是搪塞敷衍，完全是一派胡言。

后来，在网上曾见到，民众批评私立青芝学校占用了那片烈士墓地，该校为扩大场地已推到过几座烈士墓。这次烈士子孙得到当地民众和媒体帮助，向他们提供了最近情况：那片墓地竟然再次受到侵害，现在已经荡然无存。青芝学校敢于冒犯法律法规，亵渎英烈，肆无忌惮挖墓一二十座，蚕食侵吞大片烈士墓地，又弃墓碑于荒野，且没有部门没有人去管。据说烈士遗骸目前还临时寄存他处，致英灵不得安宁。这些年来，虽有群众不断反映，又有媒体多次曝光，毁墓事件不但没有得到制止，反而越演越烈。他们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彻彻底底一古脑儿，把所有烈士墓都平掉，墓地成了他们全部用地。对一二十年来连续不断的如此咄咄怪事，我们需要多问几个为什么。

实在令人愤慨，绝对不能容忍。想起我抗美援朝志愿军烈士的遗骸，韩国政府尚且设法寻找、整理、检核、装殓后隆重送回，让英烈回归。我国我军派出专机、军机和庄重的礼兵迎接英烈遗骸回家。国家和军队对为国献身的烈士是那么敬重，我们为之感动得热泪盈眶，热血沸腾。但是，顾立功等烈士，在祖国山河湖海以血肉之躯拼搏，解放了这片土地，保卫了这片土地，为国牺牲后又埋葬在他们热爱的这片土地上，竟然遭此侵害，几经折腾不得安宁，得不到一方安葬黄土，有的恐已遭毒手恶行弃骨扬灰。对违法违规行为必须追根究底，追究法律责任。必须还烈士以尊严，给他们一片安宁安全的葬身之地，对他们崇敬礼拜。

吁请当地领导予以重视，民政、教育、司法执法部门，退役军人事务局抓紧处理这一严重恶劣违法事件，吁请民众继续监督。

以慰英灵！以固我军钢铁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