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梅子涵在《新民晚报》撰文,说一家幼儿园为一位55岁的保安举行欢送会,并提前为他过了生日,保安在发言中说:“我没上过幼儿园,却这几年在保护着幼儿园。”我想说,我也没上过幼儿园。</p><p> 我出生农村,农村没有幼儿园。我在上学前,连个正式的名字也没有。明天要上学了,头天晚上,父亲与哥哥商议:“叫李新吧。”哥哥说:“前门有李维新。”父亲说:“他叫他的李维新,我们叫李新,不重的。”我们那里许多孩子是这样,上学前只有个小名,上学了才起个大名,也就是学名。一个女孩子去报名,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大声回答:“李振国。”老师哈哈笑了起来,“李振国是你爸爸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原来光来报名,名字还没起好呢!老师说:“你先回去,让大人起好名字再来报名。”我本来要推迟一年再上学,因为四弟没人哄,父亲同母亲说:“一个庄般大般下的都去读书了,就让他去吧。”于是我就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去了。第一天我没去成,我们去上学,要过一条河沟,河沟并不宽,前面几个小伙伴都跳过去了,我穿着厚重的棉袄棉裤,一跳,我就掉进河沟里,弄得全身湿透,只好回家了。</p><p> 我们那时是开春入学,天气还很冷。</p><p> 第二天我随着小伙伴一起去。没有课桌,我们庄上的小伙伴一起围坐在一家人家的案板上。我第一天学的是“*****”。我歪歪扭扭用铅笔把这五个字描画下来了,小伙伴中有把字写倒的,老师明明是正着写的,他抄下来却是倒的,个个字趴在那里,像河中树的倒影。</p><p> 听说我们庄附近要办学校,我们庄的孩子都回家了,等着,等庄附近的学校开起来再去读书。</p><p> 后庄的学校很快办起来,是借在一家人的房子里,或许就是牛屋,屋后面摆了几口大棺材,那是给活人预备的棺材,有的人年龄大了,要知道自己的归宿是什么样子的,于是把棺材先预备好,这样看着内心才安妥。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个班,唯一位老师,姓朱,各门功课都是他一个人教,语文、算术、音乐、体育。朱老师教音乐,“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到底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那破锣嗓子,现在想来,还真有点味道。朱老师还爱好美术,那画出的杨子荣,不像,可他没教过我们美术,如果教了,非教偏了不可。我们一开始没有体育设施,所谓体育课,就是孩子们自发地玩,如抛石子、丢手绢、躲猫猫、兑花瓶等,后来朱老师带我们在学校门前一块地种玉米,卖得的钱买了好多小皮球,我们的体育课才丰富多彩起来。</p><p> 到了二年级,一个老师显然不够了,从本村中又抽调了一位,算作民办教师,他显然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拼音的发音和朱老师完全不一样,如b、p、m、f,朱老师发的是bai、pai、mai、fai,g、k、h也是gai、kai、hai,这位老师全推翻了。我们把拼音又重学了一遍。我在一年级的时候拼音没完全学会,这一遍终于搞清楚了。</p><p> 二年级是在村东头借的房子,一年级还在村中间,老师上课要穿过大半个村子。</p><p> 我们在这里学了两年,三年级就转到中心小学去了。</p><p> 这就是我所受的启蒙教育,不是幼儿园,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教育。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说:“我所学会的全部东西是在幼儿园所获得的知识。”我没上过幼儿园,遗憾!</p><p> 2020、9、1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