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时 工

自由如风

　　小张是我家的小时工。刚来干活的那年39岁，转眼间也是五张出头当上奶奶的人了。小张是四川广元农村的，没读过书，但很聪明，来北京十多年间已从大字不识一个到现在可以结结巴巴念报纸，发个信息错别字也日渐稀少，真的不容易！

小张在我家干小时工有八，九年时间，除了汶川地震时她就着政府发放建房补贴回家盖房子和她婆婆中风回家服伺的那几个月外，基本没间断过。不过她干的活实在让人看不下去的时候， 我还开除过她两次，只是时间不长。小张说和我很好相处，因为我一切都在脸上不掖掖藏藏。我说得更直：小张你很聪明，但你肯定算计不过我，不然就是你上大学我当小时工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谁说谁脸上都挂不住。我一般不会挑你的毛病，一旦开口就是开除。但北京的保姆不好找，尽管开除时毫不含糊，缺人手时打个电话她又屁颠屁颠来了。小张说别家的活撂下也要干我家的活，这话我爱听。

小张在世纪城的城中村（未拆迁完的房子）租了一个六平米的房子，一家三口住在里面的情形之窘迫可想而知。我让儿子体验生活去她家看看，儿子回来说：她家太小了臭哄哄的不能进去。小张的大儿子当时在外地上大学，小儿子在北京读中学。小儿子不爱读书，初二没念完就辍学打工去了，他来我家玩过几次，挺乖的一个男孩。若干年后我们去世纪金源购物中心一层的金鼎轩就餐再见到在那里上班的他时，帅帅的模样几乎快认不出来了。谁说只有女大十八变？

小张干活麻利，就是粗糙。擦地板时常毛巾拧得不干，地板上立马成了万国地图五彩斑斓。好在本人无洁癖，非有意为之则睁一眼闭两眼放她两马。所以彼此愉快相处这么多年她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什么话什么事都要和我唠叨唠叨。

小张的老公及老公的三个弟弟也都在北京打工，前几年四弟为包河北的一项建筑工程给了当事人五千元好处费后，工程却泥牛入海。几番折腾后方知被人骗了。那五千元跑河北几趟也没要回来，一家人为此着急上火！我得知后要她找法律援助热线求助，他们琢磨半天也摸不着门无从下手。我一看干脆自己披挂上阵吧，要来当事人的电话打了过去：你是XX吗？我是北京岳成律师事务所的。你拿了陈XX的五千元是怎么回事啊？！工程不见影子钱也不退回，人家告到我们律师事务所来啦。你们都是老乡，不要把事做绝了，以后还是朋友。你欠的钱赶快还了，不然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短短一分多钟我这个假冒伪劣律师轻重缓急地一气呵成，效果相当逼真，装大爷还是很愉快的！更愉快的是：小张第二天告诉我，那小子把五千元打过来了。这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扦曲，让小张对我佩服得五体趴到地板上去了。

小张很讲规矩，在七，八家打工没出过什么差错。但也有一念之差的时候。我家的旧手机淘汰后都给了她，但有一次清楚记得放在抽屉的一个旧手机却不见了，因为着急要用就满处找搞得动静不小。儿子怀疑是她拿了，但没有证据不能胡说八道。我在悄悄观察中发现手机又回到了抽屉里。但我也蔫坏：就是不吱声，和她打心理博弈战抻着急死她。她终于沉不住气了问我手机找到了吗？我一脸无辜地答道：没有啊! 好好折磨了她几天让她长长记性，之后才告诉她找到了 。这件事至今也没说破。

小张为了儿子娶媳妇要攒钱买房子，所以非常节省。我能帮她都尽力为之，在我只是举手之劳，她却很感恩。她花三十万在老家盖了一栋三层楼房，方圆十里挣足了面子！小张告诉我：房子的每层都有卫生间和热水器很方便的。她希望我老了去她家养老，她和老公会好好服伺我。我说可以考虑，不过她做的饭太难吃了！这个问题我也必须慎重考虑。

2015年底我卖了世纪城的房子之后，与小张就再没见过面了。不多的微信联系中，知道她大儿子在成都买房结婚生了个胖小子；二儿子也从北京跑到成都混生活去了。她说要在北京打工把二儿子买房的钱攒够了，她们老俩口就告老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