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三反”“五反”运动回眸

隐于野

坊间反腐第一役 作者：张忠泰 在古城徐州“三反”“五反”运动被坊间称之为反腐第一役，这场从1951年12月至1952年10月的运动尽管存在过激和扩大化的倾向，而从效果看积极面大于消极面，运动让不法商人威风扫地，腐败分子闻风丧胆，风清气正成了运动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代名词。 中山堂的职工合影 官商勾结，扰乱市场秩序
解放后，徐州党和政府各级组织对有利国计民生的私营工商业给予大力支持，令因战争引起的工商业衰颓不振的情景大大缓解，经过党和政府的贷款扶持，调整工商业的实施计划，解放三年来政府给私营工商业的加工订货即达1400余亿元，货款总额达1480余亿元，加上全市私营工商业的工人和店员的努力，实现了国民经济恢复并有所发展。
但是一些不法商人却以怨报德，用行贿、偷税漏税、盗窃国家资财、偷工减料、盗窃国家经济情报获取不当利益。有的用不正当的方式骗取政府的大量贷款，从中捞取好处；有的以欺骗的方式，以白面顶白糖，以清水顶煤油，将大量资金进行投机倒把，贩卖金、银、毒品，扰乱市场，破坏金融秩序。全市赎买黄金、银元、毒品者就有300多户。政府加工订货，不法商人偷工减料，仅营造、五金、棉栈、汽车修理、南货、木作业等统计，3年来因偷工减料盗窃国家资产25亿之多。南北货八大家的杨百安、萧树松为首的商人从1950年到1951年两年间，通过坐探获悉国家储备的糖、纸张供应不足的情况后，疯狂抢购，囤积居起，造成糖纸的狂涨，两年来盗窃国家资产48亿8千万元。纳税是工商业者应尽的义务，但是不法商人却从各个方面偷税漏税，仅南货、绸布、五金等12个行业，三年实缴税款1204231万元，尚不到应缴税款的二分之一。政府要调整物价，不法商人不接受国营经济的领导，制造物价上涨，图谋暴利。国营纱厂生产好转时，拒绝为其加工，在原棉统购时，以纱易花，对抗公营经济的主导地位，甚至叫嚣公营的花纱布公司也是做生意，我也是做生意，为什么接受他的领导。绸布业以不法商人苗逵升为首团伙抬高布价形成物价上涨。酱醋酿造业同业公会正副主任王学荣、彭金瑞等不法商人，竟然在加工运送到朝鲜前线的30万斤酱豆里偷工减料，生产的酱豆没能到朝鲜就霉烂生虫。工友汽车修理厂1951年一次给志愿军修理汽车19部，偷偷换下新轮胎以及好的零件换上次品，这批汽车到了朝鲜在运输中发生了多次事故，造成了极大损失。
不法商人为了垄断市场、围攻公营企业，抱团取暖。大上海火柴厂木商陈赞房搞的“星四聚会”，南北货八大家的“星日聚餐会”、颜料业的“七大家”、绸布业的“十三兄弟”、“三十六友”，煤油业的“福禄寿”、“五路财神”，五金业的“五大虎”等联合起来叫板公营企业，和政府唱对台戏。
另外，不法商人用大量金钱、美女等行贿干部，软硬兼施拉拢腐蚀干部，腐败干部成了不法商人的保护伞。三年来行贿总额达426313万元，行贿人6242人。南货业刘慎五、刘广文和粮食代理业刘兴堂、何殿勋、食盐业耿华轩等围攻税务局、稽征所（税务局的下属单位），迫使税务官员就范。税务官员不买账，他们就来软的，通过其派进稽征所的坐探杜敬之，搞定了正副主任后，又拉拢了一些干部入干股，于是，稽征所25名干部在不知不觉中被拉了过去，成为不法商人的走卒和保护伞，内外勾结偷税漏税，令国家损失达百亿以上。
他们还把手伸上了工会组织。杂货业工会的7个工会主席被不法商人拉过去6个，其中工会主席张厚安不买不法商人的账，他们就集中火力打击张厚安，将张厚安调出去购货，张厚安远离徐州后，他们乘机控制并操纵工会组织。颜料业七大家不法商人收买了工会主席孔昭林后，孔昭林成了非法商人的玩偶甘心听从不法商人的摆布，不法商人随意解雇工人，孔昭林闭眼塞耳，两年来，杂货业的“七大家”借故解雇工人近百人。
厨窗上的宣传广告 “除三害”打“老虎”，横扫腐败官员
正是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徐州市委根据中央部署，于1951年12月25日发出《关于开展反贪污运动的指示》，决定在全市机关公营企业中开展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的群众运动。
“三反”俗称“三害”，是当时机关作风建设中存在的最主要的问题。为加强对“三反”运动的领导，在徐州市委的统一掌握和领导下，建立了党政民机关（包括国营贸易部门）与厂矿两个委员会和节约节俭委员会，全市有11075人参加了这一运动。“三反”运动从1951年12月开始至1952年6月结束。整个运动经过了动员部署、坦白检举、定案处理、思想建设四个阶段。在动员部署阶段，徐州铁路局党委在动员部署阶段，要求下属各单位主要领导必须向职工群众作检查，有力地启发了职工的觉悟，职工群众积极投入战斗。在短短的20多天里，就有1521人坦白了贪污行为，党委共收到1396件检举、揭发贪污、浪费、盗窃行为的材料。党委根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精神，对彻底坦白、情节较轻立功赎罪的贪污分子宣布给予宽大处理。
全市职工也积极参与“三反”运动。煤矿工人提出下井搞生产、上井搞“三反”，铁矿工人提出上山搞生产、下山搞“三反”，工厂企业工人提出上班搞生产，下班搞“三反”。利国铁矿工人毫不留情地揭发了工会主席的官僚主义作风，他们编了个顺口溜：工会主席下矿坑＼一步两摇四方走＼皮鞋擦得亮光光＼东方呢裤随风扬。
定案追赃是三反运动最长、斗争最复杂的阶段。徐州市从2月份开始进行打虎斗争（即检举揭发贪污分子），至4月上旬达到高潮。这一时间的打虎斗争，由于各级党组织领导得力，群众发动充分，把握政策准确，“三反”运动进展顺利。全市共查出有贪污行为的7810人，其中“大老虎”（贪污1亿元以上）101人，小老虎（贪污1亿元以1000万元以上）380人，查出赃款2879897万元。根据惩办与改造相结合的方针，对大多数情节较轻或彻底坦白者给予从宽处理对少数问题严重者予以严惩，其中行政处分1044人，党纪处分148人，刑事处罚31人，挽救了一批干部。
徐州工人 报上”五反“ 宣传漫画 消“五毒”拍“苍蝇”，检举不法商人
“五反”也称为消五毒。1952年2月5日徐州市召开了“五反”动员大会，张光中市长在会上敦促不法商人彻底坦白，并表示“五反”运动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工人群众响应党的号召，积极投入到“五反”运动，在劳资见面会上，工人理直气壮揭发不法商人的违法行为，兴业烟厂不法商人密绳武在劳资见面会上，满口感谢政府，愿意坦白，但是在坦白上避重就轻，只坦白偷税2亿元。工人愤怒地揭发：“偷税2亿零头都算不上，据我们掌握你偷了17亿元的税，还偷工减料瞒报资产。”接着工人们质问：“你身为政协委员，为什么在镇反时放走反革命分子去香港！”在大量的事实面前，密绳武只得低头认罪交待问题。
在“五反”斗争中，工会干部和工会积极分子站在了第一线，国信纱厂工会主席周志浩、慎成南货店员何玉坤等纷纷回到了工作岗位，揭发本厂和本店不法商人的贪污、行贿、偷税漏税的违法行为。店员顾太温检举奸商李范体。永顺颜料店店员萧宗海站出来揭发本店老板任长泰的吸食贩卖毒品以及私造假账、私刻税印、搞假押汇套取银行货款事实。任长泰先是试探，看萧宗海手中掌握多少事实。他对萧宗海说：“宗海，咱爷们相处这几年，真是缘分呢！现在五反开始了，你看咱店里有多少不对的地方，谈出来我好坦白。”萧宗海说：“你彻底坦白才有出路。”任长泰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威胁说：“宗海，这个时候不要太积极了吧！反正鱼死网破，事情闹大了，都没有个好，店垮了,你只能得到3、4万元的解雇费，何苦来着。”这些萧宗海都没有理会，任长海拿出了最后一手，把萧宗海骗到了任的岳母家，一家人向萧宗海围攻，老板娘大哭起来，诉说开店的不易，请萧宗海高抬贵手。所有的这些都没有打动萧宗海检举任长海的决心，他依据事实检举了任长海，任长海被逮捕法办。全市私营企业工人、店员参加斗争的有10051人，从1月至2月份共写了9万多封检举信，检举案件达35052件，追回了1600余亿赃款，有力地揭发了不法商人三年来向工人阶级和国营企业进攻的事实，打退了不法商人的嚣张气焰，巩固了新生的人民政权。
贾汪矿揪出倒卖铁路枕木的贪污分子 工人扬眉吐气、社会风清气正
“三反”“五反”作为解放后第一次涉及政治、经济战线的反腐战役，又是一场群众运动运动，不免出现过激和扩大化现象。徐州矿务局志记载：在打老虎过程中，部分打虎队搞逼、供、信，有的人搞“假坦白”，还有的搞数字“三反”“五法”扩大了运动面，甚至把矛头对上了一般群众，全市发生了3起不应发生的自杀事件。《徐州工程机械厂志》记载：当时的工程机械厂叫美丰磅厂，职工人数在200人左右，通过揭发批判列为贪污、盗窃、投机倒把的113人，其中数额在100元的76人，100—1000元的32人，1000—3000元的4人，3000——5000人的1人。当时的旧币100元就是现在的1分钱，1分钱也列为贪污、盗窃或投机倒，这种扩大化的现象必然造成人人自危，干扰运动的大方向。
徐州工人报上的宣传漫画 但是，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从政治上教育了干部，使他们保持廉洁本色；震慑了不法商人，使他们不得不守法经营，不得不尊重工人，配合工会组织开展民主改革，确立工人在工厂、矿山及商店的主人翁地位。新华火柴厂工人张甫品在工厂讨论生产会议上说：“我受了不法商人十几年的苦，直到今天才把苦水倒出来，我不好好的生产，对不起共产党和毛主席。”他主动向工会建议：“召开工人和不法商人同时参加劳资协商会议，签订劳资集体合同，规定生产指标，双方权利义务、工资福利。”工会采纳了他的建议，动员和教育职工在民主自觉的基础上，修订爱国公约，订立车间与车间之间、组与组之间的联合合同，每个人订出个人计划，开展爱国增产节约运动，以保证全年增产节约计划的实现。并向全市职工提出爱国增产节约竞赛的友谊挑战。 工人庆祝”三反“”五反“胜利成果 同时在工会的参与下在私营企业中建立了工人监督的制度，实行民主改革。美丰磅厂在“五反”运动中的1952年3月就成立了“劳资协商会议”，由党组织、工会、资方等三方代表组成联席会议，共同对生产经营和企业管理实行监督，民主管理在工厂呈现出萌芽状态。在这样的形势下，职工的劳动热情高涨，职工积极钻研技术，学习业务，推广先进经验。国信纱厂（徐州针织总厂的前身）职工推广郝建秀工作法后，由以前断头率每小时1000锭子出1650接头降低到490个断头，生产率超过生产计划的5.4%。大源油厂工人创造先进人工榨油法，从每槽出油21斤增至25斤，信康锅厂改进溶铁炉产量从每月3万张，提高到65000张。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工人、店员主动团结资方，扭转对立情绪，使劳动关系走上了新的、民主、平等的契约关系，这正是如此，社会和谐稳定且风清气正。
注：本文人民币为旧币，1万元相当1元钱。